大势中原-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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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乡距羊山仅有20华里,第32师、第7O师被歼之后,王敬久既怕第66师也被歼,又怕自己被围,每夜都爬到金乡城内的宝塔上观察战况,指挥驻在城北的榴弹炮营向羊山集附近炮轰。
7月16日,王敬久传蒋介石的指令,再次要第66师突围。
宋瑞珂复电:
连日激战,负伤官兵甚多,他们多年随从左右征
战,不忍遗弃。如遵令突围,又无法带走。故各级军官
都决心固守待援。
蒋介石深为宋瑞珂在此危急之时犹以伤员为重而感动,同时又忧心宋瑞司的险恶处境。他电催顾祝同,速调五个师进鲁西南,以解宋瑞珂之围,全歼刘邓。
顾祝同正为山东战局慌乱,蒋介石一调就是五个师,真是捉襟见肘。徐州的兵不能减,山东的兵不能调。筹来划去,还是去挖豫北、陕西、武汉、洛阳的整编第10、40、52、82师和青年军第206师编成第4兵团,命王仲廉为司令长官。
陆军司令部总参谋长郭汝瑰对此颇有异议:“王仲廉最大的本事是营私舞弊,此人万不可重用。”
顾祝同的高参顾鸣歧也说:“去年王仲廉两次与刘伯承交手,两次均为败局。鲁西南已失两师,此次援军之帅,事关重大,总司令三思而行……”
顾祝同脸色难看。他并非器重王仲廉,只不过是无奈之举。他气恼地反问:“以二位之见,哪个又比王仲廉强呢?”
郭汝瑰、顾鸣歧无话。
顾祝同下了调令,仍不放心。远水不解近渴,第66师危在巳夕,如有闪失,蒋介石不会轻饶作罢的。于是他一面严令王敬久率兵为第66师解围,一面派飞机盘旋于羊山集上空,为宋瑞珂助战。
王敬久接今后仿佛患了牙疼病,吸溜了半天凉气,还是觉得自己不能亲自出马,于是想到了第66师留驻在金乡的第199旅。
王敬久叫来了第199旅旅长王士翘,说:“你是宋师长一手栽培的,如今他和66师弟兄被围在羊山,你理当拼死相救。你的任务不是单纯过河,是接应66师突围。接不到宋师长不准回来,这是死命令。”
王士翘像没听懂司令长官的话,凝视着王敬久。
“明白吗?”王敬久问道。
“明不明白,都一个样。”王士翘掉头急步离去。
王士翘悲壮地率领着他的第199旅急驰羊山集。行走10余里,到了万福河南岸石家店。
河对岸,刘伯承已部署了冀鲁豫第7分区和冀鲁豫独立旅的阻击部队,防守严密,炮火激烈,第199旅被阻于万福河南岸,数天不得前进一步。
王敬久天天用报话机催战,天天是“限令即日晚间时到达羊山,否则以军法从事”!
7月19日,万福河对岸突然停止了炮击。
王士翘对他的同债说:“人家张好了口袋等着我们,明明是去送死,还是让我自杀了吧!有我在,你们就下不了台;我自杀了,你们倒好找出路……”
言毕,王士翘拔出手枪。
左右压住枪口,对王士翘说:“反正都是一死,索性大家死在一处。”
这时援军第58师已经到了万福河附近,王敬久电告该师师长鲁道源:“整编66师是陈诚的基本部队,你们必须到羊山集去解围,否则陈总长不会饶恕你们的。”
与此同时,王敬久又授命第199旅归属鲁道源指挥。
在双重压力下,第199旅从对岸敞开的“口子”过了河,随其过河的还有第58师的一个督战团。
王士翘过了河,进至距羊山集五里的万福庄,伏兵从路两边一跃而起,第58师的督战团见势掉头即逃,第199旅孤军抗击,半小时后,溃不成军。在混乱中六个营长有四个被击毙,两个团长剩下了一个。王士翘头部负伤,眼见全旅官兵进了网,无奈只身逃往万福庄以北的高粱地Z一直藏到午后,头部伤口血流不止,他想回去是死,躲在这里还是个死,于是走出来,向解放军交械投降。
宋瑞珂派出接应第199旅的一个团也被歼灭。最后仅有第199旅的连长姚辉和一个排长、两个士兵“杀”进了羊山集。
宋瑞珂听姚辉叙述了经过,半日无语,直到天黑,站在电台前授电文:
校长:66师据死坚守羊山集,现已弹缺粮绝,料
难再供驱驰。
河南 开封 1947年7月19日
蒋介石乘飞机亲临开封督战。
机翼上是耀目的阳光,机翼下是翻滚的云海,冷热气流猛烈碰撞,“美龄号”专机颠簸得微微发颤。
蒋介石靠在沙发座椅上,系着安全带,像上刑一般,面部痉挛,唯独双目仍闪着锐利的锋芒。
登机前,宋美龄不放心,建议他的医生随行,蒋介石摆摆手说:“无妨。”近日来他常感不适,病是不大,属阴阳不调,中焦阻塞,呼吸不畅。宋美龄又说要陪同前往,蒋介石也摆了摆手。此行形同“救火”,携夫人显然不宜。
按说他是无暇离京的。7月22日,美国特使魏德迈受总统杜鲁门派遣,就要抵华考察。事关国民政府之前途,蒋介石一直期待着这个日子。再有三天特使先生即来华,准备工作千头万绪,须总裁考虑的事情繁褥复杂。但他还是登上了飞机。
蒋介石的手指轻轻地揉着胃部。
侍卫捧一杯矿泉水,小心翼翼递过来。
蒋介石未接,头向后靠去,微瞌双目。
7月初丢了郓城、定陶,第55师被歼。六营集一战,勾销了70、32两个整编师。与此同时,连接南北的大动脉——津浦路又被外线出击的共军切断。7月17日,山东南麻整编第11师突遭陈毅部袭击,此危未解,羊山第66师又告急。切肤之痛使蒋介石连日来情绪浮躁,脾胃不振;想起孟良岗一战,痛失第74师,爱将张灵甫壮烈殉职,更是郁愤冲怀:决不能让整编第11师和第66师两支国军之精锐重蹈第74师之复辙!
“美龄号”撕开厚厚的云层,缓缓下降。
蒋介石睁开眼,从舷窗向开封机场望去,清晰可见整齐的武装方队。
飞机落稳。顾祝同率一群将领急步朝机舱口走来。
开封,蒋介石寓所小客厅。
湖蓝色沙帘、桌布。白亮的藤椅、藤桌。炙人的暑气在这里顿消。
顾祝同额头上还是沁满了细汗,笔直地站着。客厅里只有他和蒋介石两个人。
蒋介石问:“你调的部队呢?”
“都在路上,日夜急驰,鲁道源已经赶到羊山附近……”
“那个王仲廉呢?”
“连日大雨,车辆辎重陷于泥泞,我已电催,限他23日前必须赶到羊……”
蒋介石“呼”地从藤椅上站起:“娘希匹!他现在哪里?!”
顾祝同惶惶然:“王仲廉部在龙凤集附近。”
“告诉他,21日赶不到羊山,军法从事!”
蒋介石愤懑地说:“以我的绝对优势,竟每为劣势之共匪所制,究其最大原因,就是这些昏庸之辈精神不振,行动萎糜,每存苟且自保之妄想;既缺乏同仇敌汽之认识,又无协调一致之精神,束手让共匪所制,取屏招患……”
蒋介石突然以手击胃,亢奋的情绪导致胃部一阵阵痉挛。
“校长……”顾祝同慌乱地叫了一声,从玻璃凉杯里倒出一杯柠檬水。
“我喝白开水。”
顾祝同忙换了白开水,递过去。
蒋介石接过水杯,看到顾祝同颤抖的手指,语气转缓:“墨三,我把山东、鲁西南都托付给你了。对你的信任,是在他人之上的。”
“学生无能,辜负了校长的栽培、厚爱……”
“南麻的11师你怎么安排的?你坐。”
“已电令黄百韬第25师翻越九顶连环山;黄国梁14师越过沂水河;李弥的8军放弃临胸;三部会合向南麻进攻,解胡琏11师之围。”
“好。”蒋介石把水杯柱茶几上一推,说:“南麻就这样。我这回再不能放过刘伯承!”
蒋介石步子急促地走到客厅一角的沙盘前。“他不是要吃掉我的66师嘛,好,让他吃!66师是个铁核桃,他那里啃着,我这里五个师从背后杀过去。”说着,他把手一挥:“我就在巨(野)金(乡)鱼(台)来一个会战!”
顾祝同情绪也高涨起来:“我3O个旅、ZO万兵,打不垮刘伯承也要把他赶过黄河去!”
“不!决不能让他跑,这回我要把他消灭在巨、金、鱼!”
“校长高见。全歼刘伯承部,便铲除了中原之大患,也就确保了山东战场。”
这时,随蒋介石同机而来的陈布雷走进来:“主席找我吗?”
蒋介石指了指藤椅:“坐。”
这位“文学侍臣”一身白素的杭纺衣裤,他刚刚在藤椅上落座,蒋介石便贸然一句:“那篇文章发了没有?”
陈布雷立刻明白蒋介石所指:“已经发出。最迟后天见报。”
他们说的文章是蒋介石授意陈布雷写的《黄河归故势在必行》。这是蒋介石放出的一只探测国际舆论的气球。自从刘邓跨过黄河天险,全国乃至美、英、苏以及全世界哗然。蒋介石如鲠在喉。鲁西南局势不断恶化,他跃跃欲试,预谋炸开黄河堤口,水淹刘邓,让黄河第二次参战,但又怕遭全国以及世界舆论的责难,于是命陈布雷亲笔撰稿,炮制了这篇署名“水利专家”的文章,鼓吹黄河归故,以此投石问路。
陈布雷回答了蒋介石,又不紧不慢地加了一句:“不到万不得已,我以为还是不走这着棋为上。”
蒋介石说:“我准备在巨、金、鱼会战,万—……就只有如此了。”
顾祝同不明白他们说的是什么,又不能问,便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忽听蒋介石叫“墨三”,忙站起。
“墨三,给我安排个记者招待会。”
顾祝同眼里打着问号,他知道蒋介石一向不高兴接见记者。
陈布雷也狐疑地看着蒋介石。
“要中外记者都参加。”
蒋介石又补充了一句。
鲁西南 济宁 1947年7月19日
羊山恶战之时,羊山东北的重镇济宁也在激战之中。
攻城的是华东野战军陈士榘、唐亮率领的西线兵团。
陈唐兵团是6月30日开始执行外线出击任务的。当时,刘邓大军正在渡河。陈毅、粟裕、谭震林根据中央军委的指示,以及国民党军大举进攻山东解放区的严重形势,决定实行紧急分兵方案——派陈士榘、唐亮率华野第3、8、10纵队西取津浦路,叶飞、陶勇率第1、4纵队绕过敌人重兵,直下鲁南,只留下第2、6、7、9纵队在鲁中坚持,以便三方呼应,粉碎国民党军队对山东的重点进攻。
7月2日,中央军委回电,除指出陈、粟、谭分兵部署甚好外,还要求陈士榘、唐亮的三个纵队“在打泰安得手后,……以神速动作,攻取泰安南北及其西方、西南方地区,打开与刘、邓会师的通道”。此后,中央军委又决定叶飞、陶勇的两个纵队也向鲁西南挺进。
陈、唐、叶、陶接到电报,顿感肩上的担子更重了——除了粉碎敌人在山东的重点进攻,又要配合刘邓大军挺进中原。
时值山东连日暴雨,山洪横溢。20多个日夜,顶着瓢泼大雨,蹚着齐腰深的泥水,西线兵团神速进军,一举斩断津浦路,拿下泰安、宁阳、大汉口等重镇;进入鲁南的叶、陶纵队也先后收复费县、枣庄、峰县等地,正向津浦路挺进。
蒋介石简直弄不清华东野战军的主力究竟在哪里。津浦路连连被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