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幽山庄-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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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异常温柔,正是盛怒的前兆,她已将这件事定义为对方的挑衅。
“小姐,这次事情似乎不是那么简单。”席霜肃然,“海村确是是近三十年才出现的村落。”
“这么说明月和阿茵也被抓了?”穆西沉思片刻,三十年前,若时间顺序真是一致的话,三十年前也正是那件事发生的时间,心中不是没有疑惑,她坐起身来,“他们什么时候进京。”
席霜并未直接回答,一向乖巧的侍女反问,“小姐想见她们?”
“不急。”穆西摇头,她看见天色还早,“席雾什么时候到?”
“今晚。”
“后让他来见我。”末了,她又加上一句,“不论多晚。”
这句话并不多余,早先穆西养病,请来的几个大夫都说她是过于劳累,席霜与下面的人一商量,就把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全给揽了过来,并且将她的作息时间都严格把持,若席雾半夜进城,那会面肯定会推迟到次日午时,席霜无奈的应承下来,想想现在的这个局势,也只能这样。
穆西宽慰席霜,“他们现在针对的是我,放心放心。”她又警告,“你们不要轻举妄动。”
“主辱臣死,难道小姐怀疑我们的人品?”
穆西微笑,“若非先辈与太主定下契约,席家诸人怎会屈于人下,你们等的太久了。”
席霜默然。
月兰海沙时期,魏幽山庄便已有雏形,彼时天下豪杰汇聚,真正能够一呼百应的是那个在民间颇有好评的左家养女,其他人也不过是陪衬罢了。后来左明羽身边的人渐渐分成了两派,至新朝立,朝廷一面大肆封赏功臣,一面排除异己,其中种种,不过兔死狗烹四字,至左明羽死去,也只有藏在暗处的席家幸存了下来,这些年来,席家诸子并不是不愿而是不能——惟有左明羽的继承者才能决定席家众人的去向。
就穆西所知,与人签订契约完全是项技术活,而且还是这种连后代都拉扯上的,这么阴损的招数,要说没有什么根基,很难不受到反噬呀,想着想着抬起头,看见在一旁装闷鸭子的席霜,她笑,“若今天能取出那个东西,我也替你们高兴。”
“小姐,你怎么可以这样没志气。”
“难道学太主造反?”她笑看着年轻的侍女,席家势力并不算弱,若真是乱世说不定真会有一番作为,然而就这个时期来说端帝是个好皇帝,未来姚浠也会是个好皇帝,推翻姚家多少还有些难度,不过再过个百来年,等矛盾激化……她的神态和蔼如同长辈,“年轻气盛是免不了的,不过有时还是收敛着些好。”
席霜愣了愣,又重申,“婢子似乎比小姐虚长几岁。”
穆西听毕一笑,似是否认。
弃约
席雾一行人日夜兼程,终于在黄昏之前赶到了京都,鼓声传来,包着铜皮的朱色城门也在一阵吱吱呀呀的声响中缓缓关上,这天朱雀门的守卫似乎又比平常严了一些,然而行者匆匆,似乎并没有人关注还是像往常一样对平民百姓大呼小叫对达官贵人却点头哈腰的守门官。
席家的几个年轻人偷偷摸摸的进了宅子,过程并不像之前想象的那么困难,席雾留意了下这宅第周围的情况,预料会遇到的来自金家的高手似乎并未出现。这时已是傍晚时分,橘色光芒洒在青石板上,春花落尽,取而代之的是一丛丛葱茏繁茂的绿色。
席雾领着一群人肃然而立,直到那抹单薄的身影出现在后园中。
红衣如血,本应是热闹欢快的颜色,却被穿出了几分寂寥。
太主灵前,那个小女孩不跪不拜,矜贵优雅的笑容中是没有半分掩饰的嘲弄与轻视,这是十岁那年席雾对这个女子的所有印象,然而如今她所有的高傲与自负似乎都随着年龄与阅历的增长悄然隐去,清丽的脸上也只剩下温柔平和神情。席雾朝穆西所在的方向走去,在距她数十步的地方停下,拱手高举深深鞠躬,“小姐,家父遣我向您问好。”心中或许还有些忐忑,更多的却是激动与雀跃。
穆西看了看眼前的年轻人,“我很好,请向令尊转达我的谢意。”她颔首,“你是席霜的哥哥,匣子拿过来没?”
席雾身后的一个人从包裹中取出锦缎小包,“在这里。”
“那就……”穆西的笑容中似乎带上了些不易看透的东西,“开始吧。”她缓缓行至花园一侧的水轩中,素色布料下是一个雕工颇为素雅的紫檀木盒,穆西将那个木匣拿在手中仔细端详,透过镂空花纹隐隐能看到镶嵌在中间的一个水晶小瓶,她声音轻柔,纤细的手指在花纹处游移片刻,穆西露出了然的微笑,“这似乎是单纯的为了保护瓶子才制成的。”想了想,“只要破坏了这个就可以了?”
席雾点头。
“真的是血契啊。”之前只听清南与清北两个说在玩扎手指的游戏,三四岁小朋友练习的东西应该不算难吧,作为半个门外汉,她直接忽略了其中存在着的血缘差距,好在这个阵法本来就充分考虑了穆西的境况……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的确能破除这种小型契约。
那真是许久以前的事情了,有人唤她苏,亦有人一声一声亲热的叫她阿言,或许那半生荣华不过是场让她沉醉的梦,只是她将所有的眷恋与牵挂都置于彼端,念念不忘,以致无法自拔。
众人见穆西眼中全是一种平日并不多见的神情,心里都是一惊,因为之前穆西已经说明是无条件舍弃原来的约定,若她现在反悔,那就……真的是前功尽弃。
然而这种表情席霜却是再熟悉不过,她朝前两步,恰好挡住了距穆西最近的两人。
穆西收回思绪,她见席家众人都是一幅吃惊的神情,安然一笑,“血契很是伤身,随着时间流逝血缘淡薄,瓶中的液体也会干涸,然而……”她笑着看像面面相觑的众人,将不大的檀木匣子对着光,轻轻晃动,似乎能听见液体撞击水晶瓶的声音,“不打开的话至少还再放几百年。”
席霜与席雾默然相视,兄妹俩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其他人也都松了口气,还好不是。
宣朝建立之时,法力高强的术士甚至能与神民一较高下,然而两百多年过去,他们却连自己祖辈留下的用来保护瓶体完整的符咒都无法解开,席家尚且如此,金家恐怕就更弱,不过数百年,之前所积累的实力与居于人上的优越感已经快要荡然无存,而且还必将衰弱下去。
百多年前,月兰海沙上空似乎还有淡光笼罩,而今也消失殆尽,在这片土地上,所有超出了“人”的力量范围之内的东西似乎都在消失。
这种力量已经衰弱至此了呀,穆西悄悄感叹,在她的记忆中,席霜这种通过苦修而获得能力的修行者与异能者并不相同,他们的能力应该是随着修行时间而日益增长才是吧,她怎么觉着席霜这些年来都没有什么进步?或者年岁太久,她忘了……穆西轻轻摇头,她取过桌上早已备好的银色小刀,轻轻在左手一按,旁边的席霜见她这样动作,不由低声惊呼。
穆西淡淡道了声无妨,席雾越过席霜双手呈上只小巧的玉碗,就像已经演练好一般,自指尖淌出来的鲜血一滴滴掉落,一会儿,碧翠碗底便被猩红液体覆盖。
席霜一把抓过穆西刚用过的银刀,果然在刀刃上闻到一丝浅淡的药味。
然而事情还未结束,便有一人匆匆忙忙的小跑过来,对穆西禀报,说钟斯喻提前从城郊回来了,马上就到。
穆西听完不由皱了皱眉头,她看看自己的手,又朝出口的方向看了两眼,这时席霜适时地呈上一块干净棉布,穆西接过摁在伤口上,“唔,我知道了,我晚些再过来。”
已经在药水中浸泡过的布条很快就被鲜血染红,穆西话中带着些无奈,“呀,切深了血。”低笑两声,“席雾,你随我去包扎伤口。”她看了眼正欲推辞的年轻人,“这边的事情席霜就能应付。”她扫视一周,见其他人脸上并无任何异色,“跟我来。”
两人一前一后踱出花园,穆西随手在衣袖上蹭了两蹭,她笑着回头,“今晚荣世子押解神民进城,你随我去迎接一下。”
“您要去劫……”
穆西否认,“只是想在路边看看他们。你先去休息,到时我会派人请你。”
席雾低头躬身送穆西离开。
天色朦胧,傍晚的薄雾模糊了两人的容颜。
穆西会在子夜出行,这消息传到丽端殿也不过是半个时辰的功夫。
屋檐下垂下的琉璃灯在微暗天色中愈发明亮,雕花木窗在金砖上投下一排密密匝匝的影子,这季节内厅四角都置有降温用的冰桶,融化的清水顺着夔纹壶口滴出,一片寂静中也只剩下叮咚的声响。
姚浠独自坐在书房一端,手中拿着个不大的玉佩,翻来覆去的把玩,颇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这些年他明里暗里与穆西接触,多少知道些她的脾气,有恩双倍报,海村那群人对她有救命之恩,可姚浠怎么也没想到她今晚就会出来,而且还如此大张旗鼓。
这简直是在找死!
难道她不知道现在因为她那个麻烦的园子的问题都已经惹得陛下都想要动作了?偏偏还要跟神民有所瓜葛,这次是想压下去也不能了。
姚浠忖度片刻,伸手召来外面的宫侍,他递出手上的玉佩,“你去告诉荣世子,改走芳林门。”
从太平坊到城西是决不会遇见从芳林门过来的队伍的,前些天姚浠力排众议撤掉颜宅四周的人,现在想来不免后悔。
这时他还不知道,拿了自己令牌的宫侍已经出了东宫朝西面走去,目的地正是端帝所在的飞霜殿。
端帝对待孙辈并不像对待一群儿子那样苛刻,当他见到那块熟悉的龙纹玉佩时也只是笑了两笑,对旁边穿着月白常服的太子说,“这孩子倒是会想。”没有责备,甚至还掺杂着些许赞赏。
“又是那个颜穆西。”
端帝看了眼正愤然的儿子,“你说穆西?”他将玉佩放在桌上,慢条斯理道,“我听说你最近在忙着张罗姚浠的婚事?”
太子忙敛去面上神色,上前一步道,“御史大夫顾琛之女素有贤名,儿臣以为她是最好的人选。”
端帝不以为然的挥了挥手,“朝中清流固然好,但你真以为那丫头就是与世族站在一起的吗?”他点了点桌子,喝口茶道,“这件事那小子倒是比你这个爹看得还透彻些。”两鬓全白的老人又笑了两笑,“我们家愿意娶,人家还不见得肯嫁过来呢。”捋捋胡子,端帝又开口,“这件事你就不用再费心了。”费心也是白费,这些年他是看着姚浠不动声色的发展自己的势力,这孩子最能隐忍,谁也说不准他现在到底拉拢了多少人,后生可畏啊。
眼见着太子唯唯诺诺的答应着,端帝不免有些心烦,挥挥手就让他下去。
本来姚浠的两个兄弟也没什么不好,只是他们的生母王氏野心过大,太子显然压不住阵脚,将来新帝即位,太后专政也不是不可能出现,端帝自然也想过杀母留子的方法,然而观察了几年,最后还是作罢,姚浠到底是有些天分的。
在端帝眼中,姚浠将来还会很有一番作为,比如彻底将南海纳入势力范围,又比如打压世族归拢皇权。他有这个野心,虽说能力还欠缺一些,不过还是能历练出来。在那之前,先要保证姚浠将来能坐稳皇位,最有效的当然是强有力的外戚,所以这次才会有白家女子破例入宫这一出。
这样做并非没有隐患,幸好有祖训在那里撑着,不然以白芸的身份可能就要奔着中宫去了,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