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风云-第1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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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东太后可急了。她站起身来,大声喝斥道:“兰儿,你太放肆了!自从你进宫来,我对你怎么样?扪心自问,我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你可不要忘乎所以,欺人太甚!我问你,你对小安子怎么这么关心?他违背了祖训,偷御用之物,该不该杀?为了他,你甚至豁出性命,当着宫监殴打皇帝,这成何体统?”说到伤心之处,她“呜呜”地哭了起来。
慈禧也知道自己没理。经东太后这么一哭一闹,她也没词儿了。暗想道:好汉不吃眼前亏,千万别引起公愤。想到此处,边哭边说道:“姐姐别生气,都怪我不好。这些日子,我有病心焦,竟往窄地方想。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惹姐姐生气。”说着说着,假意昏迷过去。
善良朴实的东太后,慌忙喊了一声:“来人哪!”宫监们跑来,七手八脚把西太后架到床上,又把御医奕太叫来抢救。一直忙到掌灯,这场风波才告平息。
西太后躺到床上,思想起小安子,不由二目垂泪:她恨小皇帝,恨东太后,更恨恭亲王奕䜣。心里说:为什么不跟我打个招呼,眼里还有我没有?载淳是个孩子,东太后是个窝囊废,他们想不到杀小安子。看来,毛病就在奕䜣身上。于是,又琢磨开了今后的铺排。
第二天,慈禧又恢复了正常,亲自到养心殿批阅奏章。晚上,又找东太后谈心。直到解开疙瘩,才回宫休息。转过天来,又把小皇帝叫来,陪她一块儿进膳。在饭桌前又说又笑,把小皇帝也哄乐了。与此同时,慈禧还指示军机处,让丁宝桢把赃物运回。余者,像李平安、黄石奎等人,分别予以严惩。丁宝桢等忠于职守,一体嘉奖。
消息传出,轰动了九城和各省。不知道内情的,无不颂扬慈禧的英明;知道内情的,也为慈禧干得如此圆满而感到意外。宫廷里反应尤其强烈,无不为除去安害而庆幸。然而,小安子死后,又冒出一个比他坏十倍的家伙。此人就是权倾内外、煊赫了五十年的李莲英。
李莲英,直隶河间宝坻人。因为他硝过皮子,所以,人们都管他叫皮硝李。此人性狡黠且乖滑,善会察颜观色。自幼家道小康,吃喝并不困难。长大之后,不务正业,特别酷爱赌博。为此,把家产毁尽,落得穷困潦倒。后来,学会了硝皮子,靠着手艺维持吃穿。他住的这个地方出太监,左邻右舍有不少人在宫里当差。当街住着一户姓刘的,把三儿刘栓子,送到宫里当了太监。后来,竟熬上了总管太监。从此,刘家也发了大财,成了宝坻县的首户。李莲英看着人家,羡慕得不得了。他常想:我若能当个太监该有多好?不过,一想到净身,他又泄气了。因为他知道,当太监不净身是不行。听说,那个滋味太要命了。若弄不好,还会把命搭上。再说,男子汉大丈夫,当太监似乎低人一等。想来想去,他就把这个念头打消了。可是,他逃不出“荣华富贵”的诱惑力。又想到:就凭我这个出身,连书都没念过,能有什么出息?嗯,还是当太监好。不娶媳妇怕什么?反正我哥儿好几个,老李家也断不了香火。再说,拉一刀算什么,那么多太监都没死,难道我就活不了?最后,终于下了狠心。
当太监也不那么容易,没有硬实人引见是不行的。为此,他就在刘太监身上打开了主意。没事儿就帮刘家套车喂马,跑腿学舌,什么活都干。日久天长,老刘家对他有了好感。偏赶这年年底,刘太监又回家来了。李莲英借了二两银子,给刘家送去一份厚礼,并对刘太监说:“好汉护三村,我想求大叔拉巴我一把。”刘太监道:“你缺钱还是缺什么,只管说吧!”李莲英道:“这些我都不需要。我打算像您一样,进宫当个太监。”“什么?你多大了?”“小侄十八了。”“不行,不行。”李莲英忙问:“为什么?”刘太监道:“不是别的不行。因为你岁数大了点儿,遭不了那个罪呀!”
李莲英把胸一挺:“没关系,我受得了。”刘太监说:“你受得了,我可受不了。要是把你拉死,我不缺德了吗?”
书要简短。不管李莲英怎么央求,刘太监就是不答应。李莲英又气又急地说:“我要是自己拉了呢?”“真会开玩笑,哪有自己拉的!”“我真要拉了呢?”“那——那我就收下你。”“好,一言为定!”李莲英下了决心。刘太监摇摇头说:“算了吧。做什么也吃口饭,干吗偏冒那个险呢!”
过了年。刘太监就启程回宫,早把李莲英的话抛在九霄云外了。不料,李莲英说的可不是假的。过了年,他买了顶好的刀伤药,准备了上好的剃刀,把地窖收拾干净,自己给自己开了刀。他一连躺了七八天,终于逃过了鬼门关。两个月后,他的身体完全恢复了。买了套新衣,借了些路费,到北京找到刘太监,把经过说了一遍。刘太监吃惊地叹息道:“难为你了,真有恒心。”
经过慎刑司检查,手术完全合格。刘太监给他补了个名字,又报到内务府。从此,他就算正式的太监了。不过,太监跟太监也不相同,共分九等十八级,一般刚入宫的或是呆笨的,都要干苦活和重活。李莲英会看眼色行事,又有总管太监的照顾,干了一个多月的重活,就迁到内六宫,当了一名杂差。杂差不属于哪个宫的,哪里有活到哪里干,不像专职太监约束得那么严,倒也逍遥自在。没有事儿的时候,他常去梳头房闲坐,听他们闲谈。
梳头房的领班姓武,人们都管他叫武大叔。武太监背后经常发牢骚,责骂他手下的八个太监。为什么?他们是专门给西太后梳头的。因为梳不好,经常挨骂,有时还挨罚挨打。李莲英听在耳里,记在心头,暗想道:想要飞黄腾达,必须有职有权。而这些,又来于一言九鼎的慈禧太后。要想接近和取得这位“活佛”的欢心,必须有所特长——把梳头的技艺学好。对,这可是绝妙的机会。尤其自己有硝皮子的手艺,岂不更是事半功倍!李莲英暗下决心,开始琢磨发型。他利用出官办事的机会,经常去北京八大胡同,有意和那些梳头匠打交道,他不甘心照搬照用,还独出心裁,一共研制了二百多种新式发型。
前文书说过,西太后失掉了小安子,差点儿发了疯。后来,虽然缓和了,那也是表面现象。西太后不敢碰东太后和恭亲王,却把一肚子怨气撒到宫女和大监身上。她动不动就发脾气,无缘无故地打人骂人。人们一见慈禧就打哆嗦,谁也不知将有什么厄运落到头上。至于伺候她梳头的太监,就更倒霉了。怎么梳也不对她的心思,挨板子的一个接着一个。武太监满身都是棒伤,暗中被逼得呜鸣直哭。李莲英见机会来了,对武太监说:“大叔,我替你给西太后梳头吧!”“你说什么?”武太监问道,“你会梳头?”李莲英道,“也不敢这么说。不过,心里有点底儿。”
武太监心想:李莲英不是个胡说八道的人。几年来,还没见他说过没准儿的话。嗯,不如叫他试一试。弄好了,大家都好;弄不好,最多再挨顿打呗!于是,就答应了。
第二天,他领着李莲英到翊坤宫,先给慈禧请了安,又硬着头皮启奏:“奴才蠢笨,净惹太后生气,心里实在不好受。我有个徒弟叫李莲英,自愿侍奉太后梳头,现在门外候旨。”这会儿,慈禧的心情稍好一些,说道:“叫他试试吧。不过,你们要是成心气我,可小心着点儿。”“嗻,吓死奴才也不敢。”武太监退到门外,低声对李莲英说:“可千万小心哪!”
李莲英连连点头,跟着武太监走进诩坤宫。这是他第一次正式与西太后见面,心情有些紧张。可是,很快又被他抑制住了。他恭敬地给西太后请了个安。动作潇洒,落落大方。西太后上下打量了一番,只见他细条条的身材,大个儿,五官秀气,笑眯眯的双眼,很讨人喜欢。看罢,温顺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奴才李莲英。”“进宫几年了?”“十二年了。”“你会梳头?”“回圣母皇太后的话,奴才从小就学过。”“嗯。”慈禧不再问了,坐在了梳妆台前。
李莲英会意,赶紧把袖口挽起,取过应用之物,开始给西太后梳头。果然工夫不负有心人,博得了慈禧的欢心。她从镜中看见李莲英那灵巧的身形,不由得心花怒放,脸上露出了笑容。武太监一见,如释重荷。心里说:天哪,总算盼着她老人家笑了。
时间不长,给西太后梳了个“丹凤朝阳”的发型。此发型又挺拔,又风流,又俊秀,又好看,显得年轻了十来岁。西太后端详了半天,越看越乐,一个劲儿地点头说:“嗯,不错,不错。”她又吩咐道:“来呀,赏小李子。”西太后赏给小李子两盒西洋糕点,一只玉石帽正。别看赏赐得不多,李莲英是头一次领赏,自然荣耀无比。
书要简短。自从李莲英侍奉西太后以来,一天换一个发型,博得了慈禧的信赖和欢心。没过几天,就提升他当了梳头房的领班太监。又过了不久,提拔他到诩坤宫当差,破格提拔他当了该宫的总管太监,并恩赏六品蓝翎顶戴。
李莲英感恩图报,又学会了推拿的技艺。每逢西太后头疼脑热、身子不爽,或是不舒服的时候,李莲英便给她推拿按摩。他还善于察颜观色,体察中年妇女的心理。没事儿的时候,聊聊闲天,逗得西太后前仰后合。从而,更离不开李莲英了。人们都看得出来,小李子比原来的小安子更加受宠十倍。
前文书说过,慈禧没入宫以前,曾受过好心的县令吴棠的援助。她一直耿耿于怀,想方设法补报大恩。自从她垂帘执政以后,曾把吴棠从一个七品县令逐渐晋升为松江知府,安徽道员,湖南布政使,一直叫吴棠做了潜运总督,最近,四川总督出了缺,慈禧又想叫吴棠去接任。像这样的大事,必须得和奕䜣商量。有一天,西太后在养心殿召见军机,便向奕䜣提出了这件事。恭亲王感到十分不悦,心里说:国家大事总不能假公济私,吴棠够造化的了。他有什么资格做漕运总督?想罢多时,奕䜣躬身答道:“四川乃天府之国,历来都要派能文善武的朝臣任职,请太后收回成命。”
慈禧碰了个软钉子,把脸一沉,说道:“照你这么说,过去的川督都是了不起的人物了?我看骆秉章也不怎么样,文不能文,武不能武,何以有资格总督四川?”“回太后的话,骆秉章虽然无才,也比吴棠强得多。”慈禧见恭亲王把口封得这么死,更加不悦。她冷笑一声,说道:“六爷也别把话说得太死了。叫吴棠试试还是可以的吧?先放他署理川督的职务,干好了就实授,干不好再调任。你看行吗?”恭亲王答道:“臣方才说过,四川乃天府之国,至关重要。岂有明知不行而偏要试试的道理?”“唉哟!”慈禧一听,脸就变了。心里说:奕䜣啊奕䜣,你这是成心给我过不去呀!她想发作,但又找不出理由,只好退一步说:“你们先下去商量商量。”恭亲王这才退出养心殿。
西太后回到内宫,越想越不是滋味。李莲英见了,赶快走来说道:“太后哪里不舒服。奴才伺候伺候您。”西太后也不瞒他,就把方才的事情说了一遍。李莲英是个内向的家伙,不像安得海那么露骨。尤其涉及到恭亲王的头上,他更不敢参言了。别看他不明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