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诏王妃-第3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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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令他们都震惊到无法解释的心灵撼动,在掌气对接四目相对时,他们惊异地感觉到对方的心意——是,绝对是一种心意!有爱,有恨,爱恨交错,矛盾与挣扎,痛苦与压抑……甚至于他们的心底同时闪过同一个名字——瓦儿!
瓦儿,瓦儿,瓦儿……
兄弟,兄弟,无论如何恨,如何怨,仍是血浓于水的亲兄弟,心意奇异相通的孪生兄弟……
所以,翟还没来得及爆自己全部的恨时,掌心已不由控制地收了几分内力。
所以,银冀在胸口为瓦儿绞痛的同时,那最后击出去的一掌也带着刹那的迟疑。他渐渐压抑不住,挺直的脊背抵在身后一棵大树上,腰杆微弯,目光浮现沉痛。
“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她?!”他的声音那么痛苦,那么愤恨,那么压抑,像暴怒的猛兽又如受伤的狼豹,那架势像要随时迅猛出击一般。
翟深深地抿紧唇,全身被冰寒与阴霾包围。他当然知道银冀在问什么,他们从第一次见面就有着无法言喻的默契。他清楚银冀喷火的眼眸里藏着怎样的愤怒和妒恨,一个优雅尊贵的君主也会有今日这副表情,谁让他一出生便夺走自己的一切?
如今,高高在上的银暝冷君与自己一样有着这般痛苦与怨愤,他的心情怎能不好?
这个白衣男子咽下喉中血腥,扬唇展开嘲讽而愉悦的一笑:“她?哪个她?你指的是红瓦儿么?”
他不确定银冀知道多少,红瓦儿绝对不可能自己说,如果她真说了,那么他更非要亲口听银冀说出来——说自己最心爱最想保护的女人成为了他银翟的人。哈哈,他心中已经狂笑,那是怎样的滋味?
嘴角的血迹又溢了出来,银冀一手背负在后紧抓树干,坚硬的树干立刻被扣进五个深深的指印。他知道自己支撑不住了,心绞的诅咒与猛虎般要出兕的暴躁反复凌迟,他可能不到半刻就会忍不住寻找泄的出口,而面前的……他唯一的亲弟弟,银氏王族宝贵的血脉,他都不会再顾及,他们的身手与武功……他们极可能同归于尽……
翟冷冷笑着,眼睛黑幽邪魅。
“看来你想问的就是红瓦儿吧!呵呵。”轻轻的笑声像地狱飘散出来的魔音,久久回旋,他缓而有力地塌上前一步,清楚看进银冀滚动湛蓝幽光的瞳眸里,“你想知道什么呢?关于红瓦儿……”
冷汗与血迹一同淌下,银冀握着树干的手指开始颤抖,夜色将他削瘦挺拔的身形完全包围。他咬着牙,以生平最大的冷静与意志控制自己没有直接冲上前去。今日若有剑在手,他们二人恐怕都不能安然站立于此。
银冀啊银冀,你明知道他残酷地伤了瓦儿,伤的是瓦儿啊!那个你这辈子用真心珍爱呵护的女子……你明明只想立刻杀了眼前这人为瓦儿取得公道,可是……你为什么要是君王?你为什么要身中诅咒?你为什么要在决意为瓦儿报仇的同时还顾及他是自己的亲弟弟?
银族后裔若是孪生子,便会引起宫廷内乱,兄弟残杀——这样的历史要再重演吗?不是为了江山大统,而是为了一个女人……
杀了他,不能杀!
杀了他,为瓦儿报仇……不!他是银氏后裔,倘若自己身受诅咒而亡,那银氏江山只能交给他……
银冀晃了晃身子,气息开始明显喘息,整个思绪因**不断袭来的痛楚而陷在混乱中。他死死盯着翟,声音低沉如钟:“你是为了报复我还是因为……真的爱上了她……才如此?”
翟看了他一会,似乎怔愣于他的猜测,然后仰头出一串奇怪的笑声。笑声停歇,伫立在黑暗中的是一抹气息孤绝的灵魂,他嘴角轻撇,声音清冷:“你知道我要报复你?那你可知道我为何要报复你?还有……”他突然顿了顿,然后一字一字清晰地吐出一句话:“我的确是为了报复你,才让红瓦儿成为了我的女人!她已经是我的女人!”
话刚落音,疾驰的掌风已刮到脸颊。银冀双眼通红,迸蓝光,又红又蓝的光芒几乎从眼睛扩散到全身,点亮整张面庞。斯文俊雅的面庞前所未有的狰狞与疯狂,尽是急欲吞噬人的杀意。
翟一时未防,重重受了一掌,淤积在胸中的血气刹时喷薄而出。然而,看银冀激愤模样,他先是眉头一紧继而变成诡异淡笑。
至少,看银冀痛楚失控,是他这么久以来最快乐的一件事。他的心早被仇恨与掠夺侵袭,蓄谋多月的计划终于有了回报,他怎能让自己不开心?
*
两抹灵巧的身影在林中穿梭,时而听到一声喘息,时而是猛烈掌风击断树枝的声音。
一起一落,一拳一掌,漫天飘飞的落叶,飕飕凌空的枝条,沙沙做响的空气……不多时,他们各自抚着自己的胸口跌坐在一棵大树下。
“呵呵……”翟低低地笑出声,亦喜亦悲。
银冀狠狠吸着气,浑身被冷汗湿透。血液的流动逐渐在四肢中变凉,温暖从指尖退去。如果还有理智,他该立刻呼叫,该立刻回宫让乔雀来诊脉,他需要克制诅咒的药,否则,别说五日后的生辰之日,他只怕熬不过今夜。可是,不行,他有些事非现在问明白不可!
“你现在是不是很恨我?也恨自己不能杀了我?”翟坐在他对面的树下,微笑着问。
银冀盯着他的笑容,咳嗽一声道:“你一直背负着这样恨着的感受?”
翟刹时被蝎子咬到一样,笑容急消失。
“银冀,我们真不愧是孪生兄弟!”短短一句话,充满讽刺与辛酸。
“你不该如此对她!你怎能如此对她?!”如果说此生有什么让他放心不下,只有瓦儿啊!可是,在活着的时候都不能保护她,他突然觉得自己也没什么资格去见她。
翟扯了扯唇,眼神调离到远处幽黑的山头,声音空洞:“或许,你该想,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该是我的,包括她!”
银冀面无血色,苍白如纸,连连摇头:“不!江山社稷,荣华富贵都可以属于你,惟独她不可能!”
翟突然起身,冷冷道:“是吗?别忘记,她现在已经是我的人了!”
银冀也晃动着站起身,肯定道:“你还想我再杀你一次吗?”
“你杀得了我吗?”
“只要我想,我便能!”
翟转身完全面对他,轻轻道:“那便是你不想了?”
银冀重喘一声,像是最后一滴血液从心脏退去,大大后退了一步。他说错了……自己说错了……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父王、母妃、奶奶,我能吗?我能吗?
瓦儿……
他猛然上前,抓住翟的肩膀,坚定道:“不要再去伤害瓦儿,否则……即使我不想,我也定会杀了你!”
翟注视他好一会,挥开他,“好一个银冀,残砖破瓦的女人你还真要?可惜……我并不打算将她让给你,不只是她,连同江山也是属于我的!”
银冀的手指快要掐进他的肩头,他没有再挥开。
同样急促的呼吸,同样剧烈的心跳,银冀定定地、死死地、沉沉地盯着他。指下传来温热与属于生命的活力,耀着蓝光的眸子直逼进他深不见底的黑瞳,银冀突然停住了呼吸,在那黑暗袭来的刹那他觉得自己已经看透了翟的内心,那样深刻隐藏的内心爱与恨啊——翟对自己与瓦儿是爱恨并存的……
“因为,你不知道一个真相——我银翟才是先你出生的银暝国大王子,而你……却轻易夺走了原本属于大王子的一切……”
当银冀闭上眼睛重重倒下之时,回荡在耳边的是这句深沉的话,然后撕裂般的痛楚将他淹没,漫无边际地淹没……
*
金色的帷幕层层幔幔,将宽大的金丝塌掩藏在寝宫最深处。
银冀安静地躺在上面,太医在一旁焦急地查看。他们忙着把脉,一会掀开他的眼皮仔细观察,旁边的方桌上摆着好几包银针,大大小小的药瓶陈列着。乔雀面色沉忧,刖夙的金老太医本欲这日回国,此时也只能守在银暝君王的塌前。
年轻的君王面无血色,挺直的鼻梁刚毅的嘴唇像刀刻了一般,闪动幽黑和湛蓝光芒的眼睛已经闭了一天一夜。
乔雀将最后一支银针插他结实的肌肤里,才站起身抹去额上汗珠,惊疑地望着金老太医:“我们大王……会没事的吧?”
金太医摸摸须,缓慢道:“针是你施的,你是大王的贴身御医,怎地如此没有把握?”
乔雀回头看床上的君王一眼,声音又低又沉:“此次是我见过大王作最厉害的一次,他还受了不轻的内伤……难道那诅咒所设计的二十五岁真是个跳不过去的大坎?”
“胡言!你怎能对银王如此没信心?我刖夙国殇王不就平安度过二十五了吗?”金太医瞪瞪眉,“虽殇王自小有药物控制,但银王有须乌子亲自给的药水,相较起来,并非完全没有希望。所以,你先得有信心!”
乔雀自打了一耳光,连声道:“金太医说得没错,大王是个真正的君王,他有着坚韧的意志力,有着爱国爱民的责任心,即使再大的曲折与苦痛,大王也一定可以撑过去!”
金太医微笑了一下,点头道:“那你还丧气个什么劲?还不好好陪着你家大王?老夫看样子是一时半刻回不去了……”
躺在床上的银冀仍然没有半点反应,银针让他血脉畅通,气息稳定,但他正在沉沉的昏睡之中。
三日后,他的二十五岁生辰,宫中已经准备好庆祝的宴会,他真能平安度过吗?
南诏王妃 正文 060 重重漩涡
这一天一夜,瓦儿同样煎熬。她并不知银冀陷入昏迷,蓝枫云与吧吧特意隐瞒了她,但她却一直沉浸在自我矛盾、悲伤与身体严重的不适中。
她不再缠于塌上,推门踏出十来日未曾离开的寝房,外面阳光明媚得晃眼,恍如另一个世界。不过数日,夏天竟已悄然到来,清风透着丝丝躁热,让人心境更加烦忧。低叹一声,瓦儿回身,有点不能适应这清澈明净的晴天。
冀哥哥来找过自己后便没了消息,他知道了吧?他那么聪明,即使自己不说,又有何事能瞒过他?
冀哥哥……冀哥哥……你到底怎么想?我该怎么做?
瓦儿侧坐窗前,目光直直落在一株枝干粗壮的梅树上,眼前浮现粉色的小小身影,小小身影旁边是少年修长玉立的优雅身姿。
……
他喜欢拉着她的手,配合着她小小的步子,当她仰起头对他露出甜甜笑容时,他会蹲下身轻柔拂开她额前的刘海。
她总是漫不经心又兴冲冲地奔跑。
“你吓死我了,慢慢走不行啊!”他忍不住点点她的额头。
她眉眼一弯,咯咯地笑:“我不怕,就知道有冀哥哥会接住我。”
……
“冀哥哥,等我长大了,做你的王妃好不好?”
“什么?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等我长大了,一定要做冀哥哥的王妃!”
“小丫头,野心倒不小。想要做我的王妃,可没那么容易。”
“那要怎么才可以嘛?”
“呵呵,如果你乖乖地快快长大,我就告诉你。”
……
“冀哥哥,我想跟你说几句话,你可一定要记住了。第一,我很相信你。”
“要告诉你的第二句话是——我会一直等着你,陪着你,守护着你。”
“冀哥哥,还有第三句话你一定一定要记住。”
他突然屏住了呼吸,黑眸也紧张地亮起来。
“我爱冀哥哥,很爱很爱……会爱到永远!”
……
“冀哥哥怎么了?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她担忧道。
“瓦儿,答应我,别乱想,像以前一样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