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深不待人归去-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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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这就去吩咐。”知琴说着,赶紧满脸笑意地转身往门外走,同时对瑶光说道:
“姑娘,你也来瞧瞧吧,孕妇的口味不太一样,你要挑点儿自己喜欢吃的才好。”
两人从院子里走出来,知琴脸上的笑意渐渐垮掉,语气中也多了几分疲倦:
“还是没消息。”
瑶光愣了一愣,似乎还没有从方才那虚假的喜悦中转过头来。只听见知琴继续说道:
“她还有两三个月才临盆呢,若江庭如回来了,这事情自然就好。若不回来,接下来咱们该怎么瞒住她?”
☆、第六十四章
第六十四章
“或许,咱们带着她去乡下住着”
半晌,瑶光吐出了这么一句话。
其实,这个打算她从老早以前就在考量。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先前外头战事不稳,三三两两的战况总是能落到家熙的耳朵里,使她隔三差五的心神不宁。为着这个事儿,瑶光没少责罚家中那些多嘴多舌的人。如今大事已平,家熙心中对江庭如归来的期待也水涨船高,此刻只怕她的盼归之心已经比先前更加焦急,若继续留在召兴,保不准哪日就有人将真相传到她耳朵里。毕竟周大爷跟江庭如失踪的事情,在召兴早已沸沸扬扬。
到那时,失望和被欺骗的震怒,只会衍生出万劫不复的后果——这令瑶光不敢想象。
但是,按照这个故事的惯例,事情的发展总是出乎意料。
接下来的情况是,当瑶光还没来得及将这个打算告诉家中长辈,宋太太就已经带着人过来帮她和家熙收拾东西了——周、宋两家打算把她们俩送到城南的穆家别馆去。
没错,那里是如假包换的乡下。
而她们未来的容身之处,就是当初瑶光从日本人手中逃离时,慌乱之中叩开大门的那一座宅邸。
出城那天,是当初将瑶光送回周家的那位年轻人驾着马车迎接她们。
“我叫孟善青,姑娘们有什么事儿,跟我说就行了,不必拘礼。”他微笑着介绍了自己,露出脸颊边的两个浅浅的酒窝。
“多有打扰了。”瑶光俯身,对孟善青行了个礼。上一回的解救加上今次的避难,这个年轻人对自己的恩情实在是太大了。
“不妨事,”孟善青又露出他那明朗的笑容,说道:“快些收拾吧,若再晚些,日头该大了。”
关于这一次出城的原因,宋太太并没有对瑶光解释太多。但从父母二人忧心忡忡的神情上看,恐怕事情的发展早已超出了长辈们的预期。家啸仍然没有回来,江庭如和周大爷的下落还在调查中,他们甚至连惯常的勒索信都没有收到,想要追查线索,根本就无从下手。
召兴三大家处于群龙无首的状态,昔日掌控全局的周大爷,和运筹帷幄的江庭如,全部缺席了此刻的波谲云诡。为了投入更多力量搜寻,泽众堂甚至选择了停业,而上一次白汉声来看望家熙时,瑶光甚至从他的头上拔下了一根白发——他还只有二十来岁而已!
此刻,家中的下人们正忙忙碌碌地将她二人的细软抬到车上,家熙挺着肚子,扶着知琴站在廊下,虽然这日天气凉爽,但她的额前还是出了一层虚汗,眉头微蹙,像是有些难耐。
“不如先去屋里歇息一会儿吧。”宋太太走到家熙身边,拉着她的手说道。
“也好”家熙点点头,准备转身回前厅。可刚迈了一步,身子就像虚脱了似的,一下子软在知琴身上。知琴吓了一跳,赶紧扶住道:
“姑奶奶这是怎么了?!”
“不妨事,就是站得久了,有些累。”
“哎原是我疏忽了,咱们赶紧进屋。”知琴说着,忙唤了另外一位丫头,两人扶着家熙进去休息。
这一厢,瑶光站在马车前,定定地看着眼前自家宅邸正门上那大大的“宋府”二字。不知怎的,她的心中陡然生出一股离别的愁绪。在自己从出生到现在的近二十年里,她从未这样大张旗鼓地远离过这里,宋府的一草一木,一石一廊,早已深深地镌刻在她的生命中,伴随着她从小到大的回忆,培植着她去岁流年的梦境。这里,连同一街之隔的周家宅院、白家宅院,曾经是召兴最门庭若市的名门望族,哪怕是在萧瑟的深秋,抑或飘雪的寒冬,周宋白三大家依旧是整个城中最炙手可热的宝地,召兴甚至流传过这样一个说法:周宋白三大家门前的积雪,是无法过夜的,可见多少人趋之若鹜,多少人费心攀附可如今,哪怕是在这样初夏的明媚阳光中,宋府的大门内仍然透出一股浓重的萧索,人们脸上的愁云、与门前久无人问津的车马石,共同酝酿出一番与季节格格不入的凄凉。就算瑶光不忍心,也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他们三家,已经从昔日的高堂大院,沦落到今时今日的旧时王谢。
急喇喇似大厦倾,昏惨惨似灯将尽。
呀!一场欢喜忽悲辛,叹人世终难定!
沧海桑田,不过瞬息。
“姑娘,该上车了。”身后传来孟善青的声音。
此时家熙已经在车中坐定,宋太太就站在车门边,眼中是浓重而深厚的忧伤。知琴走过来,扶住瑶光的手:
“没有人跟着伺候,姑娘要好好照顾自己。”
瑶光感到知琴牵着自己的手收紧了,便转头看着她,扯出一个不怎么好看的笑容:
“你也是,我等着回来抱你的孩子呢。”
这时,宋太太也走到了瑶光身边,瑶光赶紧屈膝行礼,说道:
“女儿不在身边,母亲一切多多珍重,等着女儿回来。”
☆、第六十五章
第六十五章
“瑶瑶”宋太太一把抓住瑶光,将她抱在怀中。
瑶光一时有些愣住,“瑶瑶”是她极年幼时的乳名,及笄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这么喊她。
“母亲”伸手环住母亲的肩膀,瑶光陡然发现,掩盖在宽大华美衣服下的母亲的身体,竟是如此消瘦,甚至还微微地颤抖着,像个小孩子。
于此同时,几滴温热的液体,悄无声息地落在了瑶光的颈子上。
“您这是怎么了?”瑶光赶紧问道。
宋太太放开了怀抱,转而拉起她的手,紧紧地攒在掌心里,这才强忍着抽泣说道:
“是我们做父母的不好,连累了你们”
“母亲说这些干什么。”瑶光帮宋太太擦了擦眼角,说道:“时势所致,谁家都好不到哪儿去。若不是父母,瑶光只怕连衣食都成问题,还谈什么连累。”
“好孩子,好孩子”宋太太狠狠地点了点头,随即松开了手,说道:
“快上车吧,好生照顾自己,千万别随便往回跑,一切听那位小哥的安排。”
知琴将瑶光扶上了车,瑶光坐定,从车窗探出头。宋太太与知琴二人站在门前,孟善青一扬鞭,马车随即开始缓缓向前移动。瑶光看见母亲连忙向前走了几步,向她伸出手,挥了三挥。
两边的风景开始移动,宋家大宅的院墙像一幅画卷,一点一点地在她眼前展开。青灰色的砖墙、碧绿茂盛的爬山虎、黑色的廊檐、渐渐遥远的母亲的身影瑶光忽然产生了一种奇异的离别感,似乎这不是一次短期的避难,而是一场终生的告别。
“真想把这里的一切都装在脑子里,全部带走。”耳边忽然传来家熙的声音。
於我心有戚戚焉,瑶光在心中默默地附和着。
孟善青带着她们回到了城南的穆家别馆,瑶光扶着家熙下车,发现门前早就站了一男一女迎接她们,男的身穿粗布短衣,像是个做体力活儿的样子,年纪大约在三十上下,女的要年轻许多,但也有二十五六,打扮得朴素干净,让人一看就觉得可亲。孟善青见瑶光姐妹二人站定,便介绍道:
“这是咱们别馆的护院穆勇和管事的流云,是专门从穆家挑来的最得力的人,姑娘们千万莫要客气,有什么事情只管吩咐他们。”
言毕,穆勇和流云便行礼道:
“一路风尘,二位贵客辛苦了。”
家熙和瑶光连忙回礼称谢,这才由他们将车上的行李拿下,并带着向各自的屋子走去。孟善青将她俩安排在相连的两处房子,是一应的竹屋、竹床、竹桌椅,连床上的铺盖,都选取了最不事张扬的靛青色。一切虽不似家中那般华贵精巧,但却多了一种浑然天成的清新可爱,让瑶光觉得浑身猛一轻松。她高兴地看了看身边的家熙,发现她的脸上也露出了久违的欣慰笑容,终于放下心来。
流云手脚麻利地帮她们收拾行李,她性子活泼亲切,很是让瑶光和家熙受用。穆勇虽然不苟言笑,但做事雷厉风行,有礼有度,很是让人另眼相看。
瑶光扶着家熙在床边坐下,替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道:
“到了这里,没有靖仪先生每日好汤好药地侍奉着,你自己要小心呢。有什么不舒服的,赶紧跟我说。”
家熙点点头,一边的流云说道:
“姑娘已经有了七、八个月的身孕了吧,别太担心,这会子还是稳当的呢。”
“正是有七个月了呢,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家熙闻言,松了口气地笑笑,继续说道:“只是我有了这个孩子以后,一直精神不好,药罐子不离,连我自己都气这个身子不争气!”
“你也别着急,好歹靖仪先生的那些药,我们都还带着,每日按时服下,慢慢调养着也好。”瑶光劝道。
“姑娘精神不好么?”流云停下手中的活计,关切地问道:“不如让孟先生给您瞧瞧,他最擅长这个。”
“孟先生还会治病么?先前只听说他擅长丹青。”家熙疑惑。
“可不!”流云说着,一脸的骄傲:“他这一手,是穆先生(穆雪成,召兴名义,别馆的主人)亲自教的,旁人不知道,咱们几个一直伺候孟先生的,那还是相信他的医术的。”
“也好,”家熙点点头,看向瑶光:“许是我吃靖仪先生的药久了,效果越来越差,不如换个大夫瞧瞧,说不定就能治好了呢?”
“那就拜托流云姐姐,帮我们请孟先生来看一看吧。”瑶光表示了赞同。
☆、第六十六章
第六十六章
孟善青的确颇通歧黄之术,他给家熙诊了脉,又问了问平日里的症状,最后说道:
“不妨事的,姑娘好生养着,切忌思虑过度。”
随后,他又转向瑶光,谦和地说道:
“江太太的一应事务,姑娘应该是最了解的。我这就去配药,姑娘跟我来,我好嘱咐一下服药的时辰和禁忌。”
瑶光点头应和了,留下流云服侍家熙休息,两人便一同往孟善青的书房走去。
“江太太以前的药方,姑娘可还留着?”刚一进屋,孟善青方才脸上的柔和神情立刻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无比严肃的目光和略带焦急的口气。
“啊?有的有的,我怕到了这里没人给开药,就照着药渣子给抄出来了,给!”瑶光被吓了一跳,赶紧从袖子里摸出两张纸来,递给孟善青:“是我们自己家的大夫开的方子,说是宁神静气的。”
孟善青一把抓过那方子,目光紧锁地在那字里行间层层扫过,嘴唇紧抿着,一句话都不说,脸上的颜色却越来越难看。
瑶光在一旁打量着,心中的忐忑骤然开始堆积、升腾。
“怎么了”终于,她小心翼翼地发问。
孟善青一下子转头盯着她,眼神凌厉,眉头紧锁,声音低沉地问道:
“这方子,她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