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带刀夫人-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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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到晚胡说八道,傅审言用卷宗在他的脑袋瓜子上,恨恨地捶打:“我的眉豆,从来伶俐又可爱,到底哪里傻啦?寻喜,老实说,你是不是想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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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几日,朝廷和群臣都忙于皇太孙的丧事。
皇长孙的灵堂被布置的肃穆庄重。
傅审言行完礼出来,一片缟素黯淡中,一阵哀乐空鸣中,相爷大人抬起头,再见到崔志远。
他的父亲崔志远。
崔太尉当然会来,太子殿下与他是连襟,逝去的皇太孙是他的外甥。
傅审言想起,上一次见到崔志远的时候在陛下的上书房,他见到了这一位闲适从容的崔太尉,见到了崔太尉一对出众的嘉儿,当自己心痛如割地回到相爷府的时候,遗失了自己的眉豆,吐了一口血,觉得心力交瘁,缠绵床第几日,才茫茫然然地跟着李太白去往扬州。
再次见他,恍如隔世。
傅审言恍然觉得,再见他的时候,自己已经能够心安理得到心中再也不起波澜。
那一场少年的痛,是不是已经终于痊愈?
灵堂外面都是洁白缟素的帷幔,傅审言退无可退,径直上前躬身上前:“崔太尉!”
“傅相!”崔志远似乎有一点老去,鬓发微微有一点发白,一双眼睛却熠熠生辉铮亮,到底是在沙场边疆历练出来的武将,崔太尉看着自己眼前这一个清雅俊秀相爷,(奇*书*网。整*理*提*供)唇间慢慢地溢出一抹笑意,然而随即隐去,欲言又止,终究缓缓开口,“嘉儿……你出息了!”
傅审言只觉得脑海一片混沌,眼角不停跳动。
他与无助的孤母,隐居在江南乡间多年,而后独自一人踯躅,从来隐名埋姓,与父家音讯不同多年,终究还是被发现。
嘉儿!
唤的正是自己。
崔嘉,多好的名字,一个“嘉”字,是慈母多少的期待,蕴含着严父多少的盼求,终究父母离散,各奔东西。
傅审言想及,自己远走他乡,少年孤苦,又会是谁的“嘉”儿?
傅审言仰起头,目光凛凛,眸光之间并无怨恨,并无惊喜,甚至不起一丝涟漪,然而自有一股森冷令人难以直视,他闲闲一笑,云淡风轻,退到道旁:“崔大人请,本相先行一步!”
“嘉儿,你怨我,一切都是为父的错……”年老太尉,语气惆怅哀痛,有苦苦压抑的痛楚,“我托人去寻访,才知道你母亲十年前已经辞世,你吃苦了!然而,你到底是崔家子孙……”
傅审言只觉得心中一片空荡荡的,你又有什么错?人往高处走,你又有什么错?
停妻另娶,扔了不上堂的糟糠之妻,得适高门大户千金女,你又有什么错?
只怕错的糟糠妻,谁叫她的门第如此低微,谁叫她的父家如此忒微,不能够襄助你的前程?
崔志远太尉大人,你如今嘉儿伴在膝上,天伦之乐尽享,你又有何错之有?
至于自己,冬夜送母辞世,只有星辉寥落;春寒踏雪赴京,缱绻床榻半月,枯黄灯盏下,伴在自己身边的只有残落的旧书一本。
大约是苦吧,然而,终究已经过去!
终究已经过去的,又如何要指责?
傅审言转身,目光一片澄明,含笑从容清淡:“我都已经忘记,只怕崔大人更加不愿意想起!”
他看着崔太尉突然黯淡下去的神色,额间鬓发如霜,心中一软,幽幽一叹,“如此则罢!”
谁对,谁错,谁幸福了,谁清苦?
只是这一段,如此则罢!
傅审言回府,从书架上拿了一只笛子,坐在庭院中的石凳上,石凳上方是一架子藤蔓繁花,不知道是何种花卉,无不密密麻麻怒放,花香细密绵长清甜。
傅审言拿起笛子,凑在自己的唇畔,缓缓吹出一曲萧瑟的古调,时有微风,更加增添了几许宁静清远。
他只是独自一人静静吹奏,心中空旷无物澄明,身后慢慢地贴过来一具温软的少女躯体。
她偷偷地靠近,又忐忑不安地蹑手蹑脚退后,终究扑上来,紧紧搂在他的脖子上,像一只灵活的猴子,好动地窜到她的背上缠住:“大人,你回来了!”
傅审言只觉得自己的脖间,被她细细柔软的呼吸弄得痒痒的,方才自己回家的时候,她在午睡,他就舍不得打扰她。
傅审言只觉得她馨香的脸蛋,在自己的脸庞乱蹭,放了手中的长笛,半是纵容,半是责怪:“眉豆,你该不会天天下午,睡懒觉到这么晚吧?”
“我们大人还会吹笛子,真能干?”她没有机心地拊掌而笑,眼睛圆溜溜地滚动,满脸信任,“我们大人好像什么都会?真是太了不起了?大人你吹的是什么曲调呀,听起来哀哀的……”
傅审言一笑:“哦,我们家笨眉豆,也听得出来呀?”
明书眉嘟嘴,眉头往上一撇,一副得意洋洋:“大人你总是小瞧了我!你以为我真的没有灵魂呀?”她顿了顿,眼角眉梢都是得意,“李太白都有可能当皇帝,我怎么就不能够是一个才女!”
李太白当皇帝,虽然很有可能是事实,然而,这个死丫头就敢这样大大咧咧地说出来,真是自寻死路,不避嫌。
傅审言轻哼一声:“你再不给我长心眼,一天到晚人云亦云,迟早要把你自己给害死!”
“哼!我死了,相爷大人你岂非可以另寻佳人,正好可以享尽温柔福,我偏偏不让你如愿!”明书眉咬牙瞪了相爷大人一眼,做出一副母大虫凶巴巴的模样,“今天,明天,后天……都不许大人,你偷偷亲我,我要告诉砚台——大人是个流氓!”
吃醋大人VS艳福大人
五十九章————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一日为师娘终生为老娘。
夏日炎炎,相爷府的小院子里,春天的时候,新栽的小树迎风招展,枝叶舒展翠绿,沐浴在初夏的温暖日光下。
同样,沐浴在初夏温暖日光下的,还有一个身姿像小树一样挺拔的梅今归,少年葱茏呀少年葱茏。
新科状元郎梅今归,刚刚从扬州回京来赴职,理所应当地过来拜见恩师,在春闱上的提拔。
梅公子身上的夏衫,一袭清雅的蓝,士子帽上缀着一粒明珠,映得脸上有淡淡的光晕,一双澄净的眼睛纯净纯洁纯粹,敬仰地仰视着相爷大人,在庭院中的椴树的阴影下,wωw奇Qìsuu書còm网从容不迫地对着傅审言行礼。
到底是一个少年,含笑里,也带着一点孩子气的腼腆,越发是少年葱茏呀少年葱茏。
傅审言受了半礼,虚虚伸手扶起:“听砚台说,他和他的老师,如今都住在梅府?”
“对,砚台的老师,与我的父亲是挚友!”梅今归回得坦诚,“老夫子是个隐士,最喜欢游山玩水了,进京不过是带砚台游学。”
傅审言早就听说了砚台这一位老师的不同寻常,也不知道怎么样的老夫子,能把小砚台教导得这样不按理出牌,怪不得小砚台时常这样鄙视自己,“学得经纬才,货于帝王家”——俗俗俗。
“大人!”
这一厢正是师生相得,明书眉蹦蹦跳跳地出来,打破宁静的气氛。
她突然看见梅今归,脸上有一点不好意思,露出一个憨憨稚气的笑:“梅哥哥,你进京啦?”
傅审言的眉头皱巴巴成疙瘩,还哥哥呢,好像与梅今归这一个臭小子很熟似的,心里有点酸溜溜的——眉豆你这个傻姑娘,一看见年少英俊的,就觉得是风流倜傥的“哥哥”,时不时,地就不经意地说自己老,待遇真是天壤地别。
相爷大人心里酸溜溜的。
梅今归在扬州的时候,已经知道明书眉就是相爷大人的小厮眉豆,一听见她热情的招呼,被傅审言冷冷的眸光一扫,就觉得心头一片慌张,激灵灵地颤栗了一下:“明小……师娘……”
这可怜孩子,梅公子本想着依照梅家与明家的交情,她叫自己一声“哥哥”,自己就算不唤她“妹妹”,叫一声“明小姐”总是不会错,谁知被相爷大人一恐吓,一句“师娘”脱口而出。
明书眉含笑的脸上,笑容顿时干巴巴的,一张小脸通红通红的,羞得实在受不了——他竟然叫自己“师娘”?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一日为师娘终生为老娘。
明书眉一想起自己才十五岁,就做了梅今归的“老娘”,不禁冷汗连连了。
她不禁银牙一咬,呲牙怒目,对着梅今归:“你……你……你胡说八道!”
只有傅审言,原本冷冰冰的棺材脸上,隐约出来一抹笑意,隐隐显示着内心的得意愉快。
相爷大人瞄了瞄自己的小娇妻眉豆,与差一点就成为眉豆未婚夫的梅今归之间的暗流涌动,略退了几步,假装不经意地站在两人中间,挡住满脸通红梅今归看向明书眉的视线。
梅今归这可怜孩子,又觉得自己被傅审言眼里发出的冷箭,射得后背冷飕飕的,于是口不择言:“老师……学生在扬州订亲了!”潜意思是,相爷大人我恩师呀,你就不要继续把我当假想敌了。
果然明书眉很好奇宝宝:“梅哥哥,我嫂子是谁呀,是谁呀?”
梅今归终于发现傅审言的脸色,有一点亲切和缓起来,暗暗地吐出一口气,脸上更是潮红腼腆:“风大人家的小姐,风汹!”
风汹,不是那个凶巴巴的胸很大的小姐嘛,那个时候为了逃避嫁给梅今归,还主动送上去让眉豆非礼呢,终究还是逃不了——佳偶天成。
傅审言送自己的学生梅今归到大门口回来,不经意间,余光瞥见明书眉,他的小娇妻正在院子里飘来飘去,目光呆滞无神,像是失了魂一样情绪低落,突然又像魂灵一样无声无息地飘进书房。
难道是被梅公子订亲的事情激动了,这一个想法,让向来从容的相爷大人觉得不愉快。
傅审言怀着醋意中烧的悲观情绪进房,发现明书眉正坐在书房里的书案前,案几上的书籍被她扯得乱七八糟,她正一脸肃穆,心事重重,两只柔滑细腻的小手拱成两个小碗,覆在自己的胸口处的两只纤小的软雪上,两手揉呀揉。
揉呀揉,一团一团地揉,小姑娘白日无神思悠悠,无辜不经意的动作,透着一股纯真无邪的妩媚,只让傅审言只觉得脑海“轰隆隆”,“轰隆隆”一阵又一阵地响,浑身被霹雳轰得蠢蠢欲动。
相爷大人那小眼神,通红得不停地窜动,像是小蛇吐出的红舌头。
傅审言气息不稳,声音里是难以掩饰的躁动,战战兢兢地问:“豆豆,你干嘛?”
眉豆你这个小傻瓜,不知道自己这样天真明媚的动作,多么妩媚?
坐在椅子上思虑重重的明书眉,抬起头,发出一阵喟然长叹:“唉……刚刚听梅哥哥一说,我突然想起,那一位风汹小姐,就是胸很丰的小姐!胸部比我大多了!姨娘说的没有错,我就是干煸眉豆呀!”
她两手握拳站起,大口大口地喘气,气吁吁气呼呼的:“可恶,人比人,气死人!我要去泪奔……”她走到墙壁边,小脑袋像小蘑菇一样贴在雪白的石墙上,脑袋抵在墙壁上,不停地蹭不停地蹭,想是在转陀螺。
傅审言火热热的心,突然从天真明媚,到阴沉莫测无语了。
阴沉莫测无语的相爷大人去朝堂议事,心情天真明媚的明书眉,转完陀螺,在院子里的树荫下的长椅子上躺尸。
无所事事的李寻喜带着百无聊赖的楚风流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形——在长椅子上躺尸的“少年”,慵懒慵懒的,娇憨娇憨的,看见来人爱理不理。
楚风流舒展开自己的折扇,凑到眉豆脸上扇了扇风,看着半醒半睡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