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璧吟-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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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皓昱立刻贴了上来:“婶娘身上好凉快、好舒服啊。”又向她拱了拱,笑道:“还很香。”
谢澜冰一点他的眉心,笑嗔道:“小小年纪,乱说什么。”
“婶娘……”叶皓昱却安静了下来,轻声道:“这一阵子夜里常听见你小声咳嗽,我很害怕。不会有事吧?爹爹死了,娘和弟弟都走了,婶娘你永远都不要离开皓昱好不好……”
“乖……”谢澜冰抚着叶皓昱的背脊,柔声道:“婶娘这是宿疾,没什么大碍的,过了这一阵也就好了。皓昱不用担心,婶娘答应要教皓昱很多东西的,怎么会丢下皓昱不管呢?”她手一滞,合目半晌,忽幽幽道:“再者,你还有三叔呢。他其实……”话说了一半,却不知该如何往下讲。
叶皓昱却转了话题,手中抓着什么好奇道:“这块玉玦好眼熟啊,婶娘,怎么连睡觉都没见你取下过?”
谢澜冰却是一瞬目光凄迷,从叶皓昱手中将玉玦取回,握在手心,并不说话。
叶皓昱却忽然记了起来:“姑父原来教我习武时我见到过,这也是他从不离身的。婶娘……”他有些后悔自己提起这个话题,看着谢澜冰的脸色却不知如何安慰。
“今日这么早就歇下了?”叶君镆挑帘进来,面上平淡无波,黑眸中闪烁着旁人读不懂的情绪。
“殿下。”谢澜冰坐起了身,秀眉微挑:“有事么?”
叶君镆并不答话,一拍叶皓昱:“你往里面去些。”说着,在叶皓昱身旁手枕着头躺下。
“三叔。”叶皓昱怯怯地唤了声,只见叶君镆已合上了眼睛,并不搭理。
“皓昱,睡罢。”谢澜冰微叹一声,起身寻了一床丝被,默默扔给叶君镆,搂着皓昱合了眼。
不知过了多久,孩子均匀的呼吸声在两人间响起。叶君镆在黑暗之中睁开眼,侧了头去看身边躺着的一大一小。两张精致的容颜都是那样安恬,他幽深的黑眸之中渐渐泛上一丝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和煦。悄悄将枕在脑后的右手抽出,慢慢伸到谢澜冰处,轻轻将她往自己怀中带了带。感觉着她身体的冰寒,向下斜视,看到八爪鱼般贴在谢澜冰身上的叶皓昱,他忽然轻勾了唇角,重又闭上了眼。
谢澜冰长长的睫毛轻轻一颤,映着窗外月光,依稀可见眼角处若隐若现一点微弱的晶莹。
天亮得极早,谢澜冰醒时已不见叶君镆的踪影。不愿惊醒仍在熟睡的叶皓昱,她小心地将他从自己身上剥下,蹑手蹑脚地走到院中。
微热的晨风吹起她的青丝,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静静伫立。
“昨夜,”叶君镆走到她身侧:“你难得没有咳。”
“现在皓昱还睡着,有什么殿下不妨直说。”谢澜冰淡淡别过脸去:“自那日起,殿下便不曾来过我这倾云院了,昨日来此必不是只为歇一夜吧。关于舒尹和梵笳,殿下有什么打算?”
“我离京月余,于你而言只是轻松。”叶君镆沉了面色。你对我可曾有片刻的想念?这是埋在心底的问题,如今对着冷淡疏离的她,却是不问也罢。夜,终究会尽;梦,终究会醒。“你和舒尹到底是怎么认识的?他唤你非言……”他眸光微敛。
“三年前,他娶了绾卿,我心情沉郁,故而去玉凉散心。在墨烟,碰巧救下了一个梵笳人,他说他叫尹子舒。而我通过风陵骑得知,他就是失踪的梵笳少族长舒尹,故而留了心,给他指了一条路,告诉他何时是反抗玉凉的契机。”
“你那时便在玉凉边埋下了这颗子。”叶君镆轻叹道。
“连梵笳抗玉凉。结盟。殿下答应得这样爽快倒让我有些心惊了。”谢澜冰泛起一丝苦笑,眸光清明犀利:“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一直是这样坚持的。我想知道,此时联合梵笳,天下一统之后你又会如何对待梵笳?或者不说那么远,你需要梵笳在助你夺得天下中做出多大的牺牲?”
“怎么,不忍心?”叶君镆勾起了唇角,眼中却冷酷得没有温度:“你当初也利用了他们,缘何我便不可以?我是风圻的太子,梵笳如何与我何干?你倒是宅心仁厚,可你要知道,对付玉凉,若流血的不是他梵笳人就是我风圻的兵卒子民了!或者你现在去见一见舒尹,告诉他不要与我结盟,独善其身。”他负手轻笑:“若不是明知无可自保,他便不会冒这个险来找我。”
“若你得天下,梵笳人亦是你的子民。”谢澜冰垂了眼帘:“呵……我是风圻太子妃啊。”无奈。无力。风圻太子妃,那么若只能二保其一,怎能不偏向风圻的军民?很多事本就是无可选择。
“舒怜星倾心于你。娶了她便是风圻梵笳结为秦晋的象征,有利无弊,为什么殿下昨日没有应下?只要禀明皇上,有何不妥呢?”沉默了一会,忽然皱眉轻声道。
“不过是我庸人自扰之罢了!”叶君镆重哼一声,一抖袍袖转身出了院门:“就依太子妃。既舒尹兄妹到此,我们该尽地主之谊。你收拾一下,今日我们四人出府游历。”
洛水的画舫极副盛名,四人微服在闹市中闲逛一阵,午饭用毕,叶君镆便引道向洛水畔走去。舒星怜面带娇羞与叶君镆答着话,谢澜冰悄悄一拉舒尹的衣袖,两人故意落在他们之后。
人生再见,却不知从何说起。舒尹看着谢澜冰缓缓道:“想不到你竟是……”
“子舒,其实我要谢你。”谢澜冰目光空远:“多亏了你,我才守住了边州城。”见舒尹面露诧异,她浅浅一笑:“边州的江泠璧,也是我。我欺瞒你这么久,你当真不怪?”
“我舒尹与梵笳族人都不会忘记柳非言的大恩。”舒尹面容坚定:“不论你是什么身份,都是我的朋友。”
可日后,若我只能选择对不起你和你的族人呢?谢澜冰眸光一黯,声音有些飘渺:“谢谢你,子舒。”
“星怜她……你不怪我吗?”舒尹看着前方并行的两人轻叹:“之前我不知道风圻的太子妃是你,可即便知道是你,我也必须这么做。”
“你我为友,却终非同族。各有担负,各有无奈。”谢澜冰淡淡道:“日后如何尚未可知,只盼能够无怨。”
昔日清俊的少年换回红妆竟是如此清艳绝伦,本有些恍然如梦,听她所言却又那样清楚地知道,她确是三年前告诉他梵笳出路的那个人。风圻太子与她并肩而立俨然人中龙凤,他却在她神色中发现了微末的凄忧。她拉着自己给她的丈夫和他的妹妹制造独处的机会,是出于太子妃淑贤的姿态,还是……
“你过得……好么?”一句话憋在心里很久,终还是问出了口。
身边的女子唇边漾起淡淡的微笑,目光看向远处的洛水,不曾回答。
第五十五章:竹本无心
骄阳烈烈,画舫之上却别有一番清凉。舒怜星许是不曾见过这样澄澈的漾着碎金般波光的河水,一时间陶醉在这水润的景致之中。拉了谢澜冰的衣袖,轻声道:“太子妃,我想去阑干边看看。”
梵笳的姑娘纯朴腼腆,谢澜冰对她有几分怜惜,柔柔一笑点了头:“好,我陪你。”
二人选了阴凉的一侧扶着阑干凭风而立,清波向两边退去,喧嚣在粼粼波光中仿佛远去了。谢澜冰微有些出神,就听身侧舒怜星轻声唤道:“太子妃……”
她回过头,舒怜星与她目光一触迅速垂下了头,双颊升起娇羞的红晕,小声问:“可以跟我说说太子是怎样的人么?”
谢澜冰微一愣神,下意识地瞟了一眼不远处正与舒尹谈笑风生的叶君镆——俊美的姿容,华贵的气度,一切仿佛都那么无懈可击……然而……淡淡一笑:“他这个人,心意坚定,只要想到的,就一定会做到。对于政事很是勤勉,手段虽有时狠辣,却是形势所迫,最行之有效。”
“那……待人呢?”
“其实他很细心,外冷内热,而且……”她自己并不知道,说着这些的时候,目光中流露出淡淡的温和,嘴角边也漾起了一个柔和的弧度。
“太子和太子妃感情很好吧……”舒怜星目光灼灼望着谢澜冰。
“好么?”谢澜冰低喃一句,不再说话,重又对了漾着清波的洛水,宛如风雕。
“怜星,别把太子妃累着了,快请太子妃过来坐吧。”舒尹远远唤道。
舒怜星应了,伸手来拉谢澜冰:“太子妃,我们过去坐一会罢。”
“好。”谢澜冰转过身,却不防腰间似被什么拉住一样,舒怜星这一拉,劲稍稍大了些,竟生生扯断了那不小心被阑干一处勾住的绳络。
剔透莹润的碧玉玦直直从阑干缝隙向洛水掉去。谢澜冰的脸色在一刹间苍白如纸。“不!”她惊叫一声,一把推开舒怜星纵身向下跳去!
“太子妃!”身后嘈杂的惊呼声尖叫声连成一片,她却充耳不闻。那一枚玉玦跌落的瞬间,心仿佛被血淋淋扯下一块,满心只有一个念头——这是他最后留给我的东西,不能丢啊!
那一抹白影在空中划出一道凄丽的弧线,紧接着“扑通”一声,水花四溅。舒尹、叶君镆勃然色变,舒怜星哭叫道:“方才似是有一块玉掉下去了,太子妃就跟着跳下去了!”
水中并未浮上谢澜冰的身影。舒尹大急:“来人啊,快来人下去救啊。”
话音未落只听又是“扑通”一声,身侧的叶君镆已不知所踪。
她不会水!谢澜冰落水的一瞬被击的浑身疼痛,奋力睁开眼去寻那玉玦。所幸水流清澈又不湍急,碧玉玦正在下沉,被她紧紧抓住攥在手心。她下意识地吸气,却在一瞬间惊觉——她忘了自己不会水。耀目的金光在头顶上方愈发晶亮得刺眼,青丝如软荇般四下散开,合着幽暗深浅不一的水纹,交织成迷离的画面。鼻腔中呛了水,口中亦跟着灌入了水,她越挣扎越咳,呛入的水便越多。握着的碧玉玦从手指的细缝中透出微弱的光芒,她的意识开始模糊起来。我要死了么?她迷迷糊糊地想。唯一清明的一丝意识让她更紧地攥住玉玦。她忽然想笑:少庄,你不来找我,我便只能去找你了。你看,我带着你留给我的玉玦,哪怕你喝了忘川水,你也不能忘了我的,我也要让你记得我……你让我信你,我信了,可你究竟在哪儿?少庄……我一生鲜有能恣意决断的时候,当日梦中你逼我清醒,我依你。可你不在我身边,我一直过得太辛苦,如今我可以解脱了么?这么想着,心中竟安定了。不再费力挣扎,只由着自己一点点沉下。
恍惚间觉得很远很远的地方又传来“扑通”一声,头顶似有一片白花花的水泡和一个模糊的黑影,那黑影遮住了阳光,水中的光线一下子暗了下来。一双有力的臂膀将她拦腰揽住,奋力向上划去,头顶的那一缕光越来越明亮。眼皮很沉,身子无力,唇上忽覆上柔软,甘甜的空气一点点注入,将渴生的意志重新唤醒。
谢澜冰吐了好几口水,悠悠睁开眼时正跌入叶君镆波涛汹涌的黑眸。叶君镆见她醒了铁青着脸将她抱起,硬生生向舒尹道:“舒族长,抱歉,今日先失陪了,改日再谈。”
太子浑身透湿,抱着同样一身是水的太子妃,抿唇一言不发地直向倾云院大步流星走去。仆人们虽不明就里可谁都知道殿下这回是真的发怒了,纷纷避闪不及。
踏入倾云院,叶君镆寒声吩咐:“所有人都出去!”到了屋内将谢澜冰扔在床上,反手重重摔上了门。阴沉着面色瞪视着床上不言不语的女子,那黑若幽潭的双眸此时更不见底,翻腾着惊涛骇浪。
“你竟一心求死!”一步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