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璧吟-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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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和公主冷笑一声:“你倒有这个好心?莫不是他父亲害死了驸马,让你与哥哥再无双宿双飞的阻碍,你心存感激才会把他接到身边?他父亲是怎么死的,你打算告诉他么?若你不说,可要我来告诉他?”
“姑父是……爹爹……害死的?爹爹是……是怎么死的?” 叶皓昱摇了摇小脑袋,双手捂了耳朵:“姑母骗人……姑母骗人……”
瑞和公主笑得愈发温柔却冰冷,弯下腰手指划过叶皓昱的小脸:“姑母可没有骗你呢,不信,你去问你的婶娘……”
“绾卿!” 谢澜冰眸光清寒,声音冷淡却透着不容抗拒的威严:“你说得够多了,歇歇罢!这孩子的事以后不用你操心!霜袖,带公主离开。”
“公主,请随奴婢来。”霜袖上前躬身引路。
瑞和公主恨恨地瞪了谢澜冰一眼,待目光掠过叶皓昱,脸上浮现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冷笑,转身愤愤地走了。
“婶娘,姑母说的都是真的吗?姑父到底是怎么死的?爹爹他谋逆……”他哽咽着说不下去,扑入谢澜冰怀中。
九岁的孩子,可以承担一切真相么?叶君镆的九岁,她的十二岁,哥哥的四岁,卫谦的童年……然而,许是他们自己经历了疼痛的成长,所以希望其他的孩子可以不用如此……
“皓昱,婶娘说一个人的故事给你听。”谢澜冰揽了叶皓昱面向一池繁耀的荷花:“有一个孩子,从小不被父亲喜爱。他的母亲虽为正室却得不到丈夫的爱。他的父亲疼爱的是他的姨娘和庶弟。他见母亲每日为父亲伤心落泪,便想通过自己的努力让父亲注意到他,与母亲修好。他学什么都极用心,刻苦勤奋,样样出色。奈何他的父亲眼里只有他的庶弟,没有他,不但对他毫无赞赏还处处苛责,动辄便责罚他。他心里其实很委屈、很难过,但他从来不和母亲说,怕母亲认为是自己拖累了他。” 眼前仿佛出现了卫谦咬青了指节也不肯呻吟,睡觉时侧脸压着伤处的模样,她看着是那样心疼。这之前他承受着这些的时候还只是个不满十二的孩子啊。眸光茫远而迷蒙,她继续淡淡道:“他的母亲很疼爱他,他也极依恋孝顺母亲。在他十一岁的时候,他的庶弟失足跌进井中溺死了,他父亲疑心是他母亲指使,竟提着剑冲进她母亲的卧房。他眼睁睁看着父母争吵,母亲拉过父亲的剑刺入了自己的胸膛。”
叶皓昱睁大了眼睛:“那他心中有恨么?”
“如果是你,会不会恨呢?”谢澜冰轻扫了他一眼,接着道:“那之后,这个孩子越发沉默寡言,性格清冷。旁人都以为是他经历了这样大的变故,再不信人间真情,更不能和善待人。可他没有,他有他的坚持,他有他的执守。若与他真心相交慢慢去了解他这个人,就会发现他的心依旧清澄明澈。他看似清冷,却是能温暖别人的人。之后他有了心爱的女子,他们相约结发执手,碧落黄泉誓不相负。可谁知,公主从小就喜欢他,一定要他作驸马。”
“婶娘你说的人是……是姑父?” 皓昱听到这里终于知道谢澜冰所言何人,却依旧沉浸在震惊中不能自已,他从不知姑父身上竟会有如此曲折的过往。
“他心爱的女子却对情之一事犹有怯懦,不肯相信。他为了不悖诺言,让她看清,更让她明白他们仍可以走下去,受了很多苦。他不曾怪过她,只是要她学会相信:他是有恒持终之人,而这世上,总有东西是可以去相信、值得相信的。”谢澜冰的唇边牵起很淡很淡,却又柔和美丽至极的微笑:“她曾道不如他们撇下这一切纷争一同远走天涯,他却不肯。他道,虽然他父亲那样待他和他的母亲,但父子人伦不能不顾,更何况府中还有那么多他放不下的人,他不能因一己之私而害了他们。”谢澜冰蹲下身,平视叶皓昱懵懂的眼睛:“皓昱,你的姑父就是这样一个人,你说他心中的恨去了哪里?”
叶皓昱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眨了眨,嫩声稚气却又极为认真:“爱比恨多,恨也就慢慢淡了。”
谢澜冰眸中露出和煦的笑意,这个孩子聪慧至极,只要不被有心的人利用了,她相信她可以把他教成一代贤王。
“你姑父的最可贵之处在于,他不曾因那些过往蒙住了眼睛、蒙住了心,他不曾被阴黑的暗夜夺去了他的清明、他的光亮,他不是一味硬拼,他懂得如何用自己的方式去抗争、去执守、去缔造纯净与光明。他心中或许曾有恨,他却在那样小的时候就懂得了用爱去包容、去化解。他一直清醒地知道自己该看中什么,该做什么,该相信什么。”谢澜冰摸了摸皓昱的头,侧过身来指着花池:“你喜欢这荷花么?”
“婶娘,皓昱明白婶娘的意思了。皓昱当然喜欢荷花,也会像荷花一样——出淤泥而不染!”叶皓昱说得坚定而慎重。
“你父亲做了什么,与你无关。在你父亲拿着剑指着你皇爷爷的时候你不还是挡在了你皇爷爷的身前?那时你多想过么?那是你的本能,你知道父亲做得不对,你知道应当去捍卫什么。” 谢澜冰声音轻柔,水光潋滟的明眸温和地看着叶皓昱:“你姑父去世之后你不也是很想念他么?那些感情也都是真的,对么?皓昱,现在你还太小,很多事情婶娘不便告诉你,但婶娘答应你,等你再大一些,能分辨清楚是非曲直之时,婶娘定然一件不瞒,将发生的一切都让你知晓。你只记住,相信你直觉知道该相信的,不要听信他人的妄言。很多事情等你大了,自然就能理解,就能看明白。你三叔对你苛严其实也是关心你的方式,你知道,身在帝王家,太软弱了便是悲哀。”
她微叹一声,肃了颜色:“婶娘只希望你明白,上一辈的恩怨与你无关,与你要成为一个怎样的人无关。关键在于你自己的选择。婶娘希望你可以像你的姑父一样,成为可以温暖别人的人。婶娘会教你变强,会教你如何在浊世中立身,你将会看到很多血腥和污秽,这是皇家的孩子不能逃避的。但婶娘希望你可以护住自己的心,大爱之于天下,你终将身居高位,要学会爱护你的子民。”
“婶娘放心,皓昱记住了。”叶皓昱眸光晶亮,重重地点了点头:“婶娘,澜冰二字何解?可是……”
“澜势往复,冰心如故。”谢澜冰温婉微笑。
“皓昱日后以‘净莲’为字可好?婶娘今日所言尽在其中,皓昱永不敢忘。”
谢澜冰扑哧一乐:“你才九岁,这么急便要取字?”然而终是有些动容,沉吟片刻:“你一个男孩子家,‘净莲’倒有些太柔了。莫若‘写净’。莲藏于心,可好?”
“‘写净’。”叶皓昱默念一遍,小脸上绽出笑容:“多谢婶娘赐字。婶娘,我想早日多学些东西,这些日子文武功课都荒废了不少……”
“好,我和你三叔商量。好啦,说了这么多,你不是闹着要来捉知了玩的么?”谢澜冰起了身:“哎呀,我的腿都麻了。”
“我来帮婶娘揉……” 叶皓昱乖巧地伸出小手帮谢澜冰轻轻揉着,边揉边小脸一红:“知了太高,我够不到。”
“这个不难。”谢澜冰嘴边蓦地飞上一抹顽皮的坏笑,向叶皓昱眨了眨眼,随后清了清嗓音唤道:“常川!”
叶皓昱尚未反应过来,一抹深紫已立在他们面前。
常川垂手而立:“太子妃有何吩咐?”
“常川,皓昱个子太小,够不到树上的知了,我又不便帮他捉几只来玩,只有烦劳你了。”
常川身子一僵,讶然抬头,却在触到谢澜冰那一抹万分诚挚而温柔的目光后生生抖了一抖,不情愿地闷声道:“是。”
他常川一向对殿下忠心耿耿尽职尽责,怎么偏偏摊上的都是这些差事?譬如上次被要求穿些鲜艳的衣服给眼前女子引路,他在那些艳俗的颜色里浑身上下哪都不舒服,还要忍受久恕等人的嬉笑;譬如如今,太子妃让他……
他心中郁结,忿闷地纵身而起跃至树间,于一棵棵间穿梭,霎时间捉下了七八只。叶皓昱在下面拍着巴掌叫好,让他觉得自己像街头杂耍的艺人。
他没好气地落回地面把知了递到叶皓昱眼前,一言不发。
谢澜冰浅笑道:“常川,多谢。”
太子妃实在是太过清艳摄魂,他在她的笑容里面色一红,闷声道:“殿下吩咐过,这是属下应该做的。”
谢澜冰转过身拍了拍叶皓昱的小脑袋:“皓昱,学武艺一定要认真刻苦,待什么时候小有所成,便可以像常川叔叔一样,毫不费劲地一次捉到这么多知了了。”
叶皓昱配合地点了点头:“好。”
常川嘴角一抽——原来,武艺高强是有这个好处的。
“其实你也不用总守在我周围,我想以这太子府的护卫森严,该不会有很多人能随便出入吧?我非娇柔无力,我去跟殿下说,你们真不用这么着紧我。”谢澜冰牵着叶皓昱往回走,经过常川身边时如是说道。
常川低了头:逸梅先生说得没错,她从来就不是简单的女子,她太过清透又太能装作无知无觉。这样聪颖的女子,只有殿下当得起拥有,也唯有她配得上殿下。
他们对殿下心甘情愿地臣服、追随、仰望。
殿下与她,是人间龙凤。
第五十章:泠波微漾
自叶皓昱入住怡和轩以来,一直是谢澜冰来往照顾,叶君镆从不曾来过轩中,是以他一出现,下人们有些诧异,忙纷乱地行礼:“殿下。”
叶皓昱从屋中有些疑惑地探出小脑袋:“三叔?”
叶君镆径直走到叶皓昱的卧房中,一眼瞥见他桌案之上摆着的小木笼,似笑非笑道:“这便是让常川捉的知了?”
叶皓昱因父亲以前常在府中愤愤不平地提起叶君镆的缘故,原本对这个三叔没有什么好感。然而佳林苑父亲谋逆,自己挡在皇爷爷身前,却幸亏为三叔所救,三叔还因此受了伤,心中也就对他去了些成见。然而后来婶娘要将自己接到太子府住,三叔却看起来并不情愿,对他也是极冷淡的。他虽然年纪小,却敏锐地觉察出三叔并不喜欢自己,故而在他面前也就规规矩矩,不敢如在婶娘面前一般言笑无忌,更别提撒娇了。此时听叶君镆这一问,不知他到底可含了怪罪之意,忙垂手站好,小声道:“是。”
叶君镆唇角微牵,微含嘲讽:“你婶娘跟我说,你想早日接着学些文韬武略,我道你是个可塑之才,也还算懂事,怎么却不怕玩物丧志?她也这般纵着你,竟让常川去捉知了?”
“因为婶娘知道我不会玩物丧志,我有分寸。”叶皓昱抬头毫不避让地直视叶君镆,“三叔要怪就怪我好了,是我闹着婶娘的。”
叶君镆看着他倔强的样子反而笑了:“你竟顶撞我?也好,倒是有几分胆识,只是太锋芒毕露,迟早是要吃亏的,她怎么不教你这些?不过她也该很欣慰,你这样护着她。”
“婶娘说要教我很多东西,婶娘很疼我,她是真的对我好。”叶皓昱认真道。
“是么?”叶君镆玩味笑道:“你倒是跟我说说看,为什么急着要学文韬武略?天天这样清闲难道不好么?”
“因为我要变得足够强!”叶皓昱回答得坚定。叶君镆眸光微敛,唇边笑意褪下一些,紧盯着叶皓昱:“变得足够强,然后呢?”
“然后就可以保护婶娘了。还有,可以做婶娘希望我做的人。”
“保护她?”叶君镆轻笑出声:“你还差得远。”他虽如此说着,不知为什么,心中还是翻起了一丝复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