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璧吟-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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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玉淑红着脸小声笑道:“孩子还没出来你就这样惯着他,还说要搜刮太子府,也不怕太子笑话。”
叶君镆一边与谢轩祈夫妇说着话一边留心着这边,闻言朗笑:“澜冰一向喜欢孩子,这孩子是我们的侄儿,当然不能亏待了。子澈好福气……”似想说什么却又止住了,遂不再言。
柳氏观他神色有几分惆怅,忙安慰道:“太子殿下,日后老身还指望着能看见小外孙,若是清儿也能回来,一家人齐聚一堂共享天伦之乐,老身也就没有什么憾事了。”谢澜冰不欲她过多担心,是以很多事情都与爹爹、大哥一同瞒着娘亲,柳氏并不知谢澜冰与叶君镆的景况,只道女儿既终究还是嫁了他,太子殿下对女儿也是一往情深、爱护有加,十分欣慰。
谢澜钰分明在柳氏提到“小外孙”的一刹,看见谢澜冰水光潋滟的明目有一闪而过的伤痛,然而那情绪隐得极快,再看时谢澜冰已浅笑盈盈:“娘亲放心,总有那么一天的。”
叶君镆听她此话微微一愣,眸光一闪看向她,却恰逢她笑着迎上他的目光:“正巧母亲提起了。殿下,澜冰有一事相求。二哥哥镇守边关一直未曾娶妻,爹娘成日里念叨着甚为忧心。他与湘泪姐姐情投意合,湘泪姐姐这些年也甘愿与他共守边州。爹娘和我都盼着他们能早日成婚,只是湘泪姐姐毕竟是奴籍难脱,我想让边州的萧允明城守家收了湘泪姐姐作义女,让湘泪姐姐以萧城守之妹的身份嫁与哥哥,但不知殿下可否帮这个忙?”
叶君镆微颦了眉:“澜冰口中的‘湘泪’,可是已故的韩御史之女韩婕?”
谢轩祈、谢澜钰目光一沉,柳氏有些奇怪,刚欲问他是如何知晓的,便被谢轩祈的手势止住。
“殿下对我家中事宜真是了如指掌啊。”谢澜冰浅笑着,眸光却清冷下来:“既然殿下知道她的身份,还望殿下能成全这一对有情人。”她声音低了下来:“这原是江家欠她家的情。”
当年江帅因通敌叛国的罪名被诛,御史韩箴曾动本希望昭帝彻查此事,却被昭帝以逆贼同党的罪名诛杀,举家充为奴籍。这些叶君镆自然是知道的,然而谢澜冰要他帮忙办这件事又是何用意?只需谢轩祈安排便可妥帖的事为何一定要他插手?是了,她是有意为之,谢澜清因白贵妃的缘故一直对他心结难解,她要他送这个人情给他,便是希望能将他们之间的嫌隙略略化解一些,同样也是试探他肯不肯保住谢澜清。
“你我夫妻一体,你的事便是我的事,我回去便着人安排。”叶君镆舒了眉峰重又挂了温和的笑容应允道。
“如此,澜冰代二哥哥和湘泪姐姐谢过殿下。”谢澜冰亦浅笑相对。
“小妹,你今后怕是不能常回来了,我陪你去流云苑看看可好?”沈玉淑站起身走到谢澜冰身侧,挽了她的胳膊回头向谢澜钰道:“夫君也一起罢。”
“也好,钰儿,玉淑,你们陪冰丫头去各处走走,我和太子有些话说。”谢轩祈点了点头,又看向叶君镆:“殿下不嫌老臣唠叨罢?”
谢澜冰不待叶君镆回答向他淡淡笑道:“既是爹和殿下有话要说,我也就先与大哥、玉淑姐姐回流云苑看看。一会回来。”
言罢三人一齐退出前厅。厅口霜袖、扶扇正与摇情说笑着,摇情过来向他们行礼,沈玉淑悄声向谢澜冰道:“摇情待人温婉,平素代我受了不少累。我原想着若她能与我一同怀上夫君的孩子,日后让小家伙们做个伴便是再好不过了。”
谢澜冰见她们相处和睦心中也欢喜,接口道:“说不定真如姐姐所愿呢。”
“澜冰,太子他……对你……”沈玉淑话出了口却有些不知怎样问下去,忧心地摇了摇头:“我瞧着太子待你也是真心实意,容姐姐说句不该说的话,满目山河空念远……”
“玉淑……”谢澜钰打断妻子,向她摇了摇头。
“不如怜取眼前人?”谢澜冰轻轻一哂,“真心实意?只不过我们还有彼此利用的价值罢了。帝王家的情谊啊,我若相信,便是这世上最愚笨的痴子。”
沈玉淑眼中流露出太息之意,挽紧了谢澜冰。谢澜钰抬手拍了拍妹妹的头,目光中亦露出伤感。一时间三人无言。
推开流云苑的门,一团雪白的东西直直撞入谢澜冰怀中,“喵喵”直叫。一双浅蓝清澈的眼睛瞪得圆圆地看着她,似含了丝委屈,低头蹭了蹭她的手。
“絮团!”谢澜冰惊喜地叫道,又有些疑惑,问谢澜钰道:“不是我走了之后就一直养在摇情那里么?怎么会在这?”
“这猫儿大约想你想得紧,时不时就不见了,自己溜回了这里。”谢澜钰笑道:“不如你把它抱走做个伴罢。”
沈玉淑也在一旁附和。
谢澜冰心中漾起柔情,抱起白猫,抚着它柔软的长毛:“也好。”
叶君镆不曾想谢澜冰回来的时候怀里抱了只白猫,有些疑惑:“这是?”
“这是絮团。我十五岁生辰的时候大哥和摇情嫂子送我的。殿下,我想把它抱回府中养着,可好?”谢澜冰一边低头逗弄那猫一边温柔地笑道:“来,絮团,认识认识,他呀,是当朝太子呢。”
叶君镆干笑了声,却不愿坏了她的好心情,伸手欲摸那猫。谁想,絮团大约是对某人破坏了它窝在主人怀里独处的机会极度不满,没好气地扭过脸,“唰”地就是一爪子。
叶君镆没防备,皱了眉看了看手腕——三道血痕清晰可见。
“殿下!”谢澜钰变了脸色,忙上前查看。谢澜冰也没料到会是这样,有些尴尬地将猫儿放下,取出丝帕轻吸那渗出的血:“想不到絮团如此淘气,澜冰替它给殿下赔不是了,还望殿下原谅。”
叶君镆苦笑了笑:“物随其主,这猫儿脾气胆子都太大了些,看来我真是不招人待见。”
谢澜冰闻言轻抿了唇没再接话。
于是乎,这大婚三日之后的归宁以太子殿下身负轻伤轰轰烈烈地告终。那胆敢伤了太子的元凶被剪了爪子,养在倾云院以来日日生活得舒舒服服,有事没事就扑到谢澜冰怀中蹭上一蹭,无人拘着它,乐得悠闲。
每每叶君镆在场,絮团对他也是爱理不理,叶君镆自也没那个闲心和它计较,一人一猫倒也相安无事。
思及旧事,叶君镆和谢澜冰都不由微微笑了,谢澜冰将书放回书架上,另取了棋具:“也罢,我就陪殿下战上几合。”
第四十八章:可谋天下
白子晶素,黑子莹润。棋盘之上黑白交错,叶君镆面色无波眸光微敛,谢澜冰秀眉微颦明目不眨,二人俱是聚精会神。
这一局棋下了将将一个时辰,昏黄的灯光下只有执子的两人知道其中的惊心动魄——仿佛狼烟四起、伏兵千层;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步步为营,尔虞我诈;运筹帷幄,落子无悔!所有的心机城府、算计权谋都在这一局棋中展现得淋漓尽致。谢澜冰最后扫了一眼棋盘,弃子叹道:“当日宫中殿下果然只是试探于我,但不知这一局殿下可曾全力以赴?”
叶君镆抬起头,目光深沉地看着谢澜冰,淡淡道:“十年前,父皇与我打赌,若是我能连赢他三盘棋便将天机营交到我手中。为此,我日夜研究棋谱残局,近乎不眠不休三个月,终于赢了父皇。”
谢轩祈年轻之时深谙棋道,可堪风圻国手,却独输给过当时的明王、他的结义大哥叶元嗣。谢澜冰听他说得似不经意,却深知其中的不易。
“从那之后,直至如今十年,我从未输给过任何一个人,甚至常觉与人对弈无趣,但凡肯花三四分心思便必胜无疑。我从未再认认真真下过一局棋。哦,也不尽然,有时和逸梅先生相搏还是有些意思的。”叶君镆埋首看向棋盘:“三年前你第一次让我吃惊,好一个‘置于死地而后生’。方才的一局,你竟迫我用了七分心力才胜过你。我赢得不易。澜冰,你莫忘了,我到底比你年长九岁。”
“我并无不服。只是感慨,以殿下之志、殿下之心,当真这风圻国主便能满足殿下的胃口么?殿下今日不如借此机会以实相告。”谢澜冰眸中精芒闪烁:“大婚第二日入宫,皇上曾言我们的孩子必会是天下之主。天下……” 她唇角轻牵却无温度:“殿下要争这天下么?”
“我若有意,澜冰可会助我?” 叶君镆将手中黑子扔回篓内,眸若璨星炯炯有神:“君临天下,坐拥锦绣江山,又有谁能够拒绝这诱惑?”
“对于殿下而言不过一句‘君临天下,坐拥锦绣江山’。然而殿下可曾想过,干戈一动、烽火一燃,将有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多少将士埋骨沙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殿下可曾想过殿下的‘天下’是用多少人的血泪换来的?‘天下’,当真有那么吸引人么?”
“澜冰。”见她有些激动,叶君镆轻声唤道:“依你之见,当今之势,如何才可让百姓安居乐业,天下太平?”
“这个,” 谢澜冰略一沉吟,缓声道:“如今我风圻居南,玉凉占北,天下两分。玉凉国势略强,又善游牧,铁蹄弯刀野心勃勃。若我们能与梵笳联合,便可与玉凉形成势均之势,再于边州置强将雄师拱卫,便可维持这势均之局以得太平。”
“势均。” 叶君镆声调平平念了一遍,嘴角有些嘲讽地牵起:“你亦知玉凉野心勃勃,多次兴兵犯境。想要维持势均之势谈何容易?就算这一辈上有你,有澜清,有我,有力维之,后世呢?所谓势均不过扬汤止沸而已。祸源不清,如何太平?先前边州有江帅,之后有澜清,可是为什么边州还是被困?的确是因为朝中内斗,可是澜冰,后世难道就会朝局安平?势均,不过是个松松散散的架子,一碰就倒罢了。
至于梵笳,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就算两国因利结盟,焉知这利可否长久?若一朝有变,埋骨的何止千万!
更何况,苏淡离从不屠城,你便当作玉凉所有的将官都不喜屠城么?”
谢澜冰神色一黯,并未答言。
“你劳心若此只为维系那可笑的势均之势,这天下有心若你的却又有几人?
人心本就贪得无厌,只要踏上了问鼎天下的路,野心一动便再无回头的可能。就算这一辈上我不动,他聿肃睿涯就不会动?就算我与他都不动,日后我们的子孙便不会想要一统天下?
到时候一样是百姓流离失所、将士埋骨,生灵涂炭、血水成河!与其等到那一日,还不如早早结束这两国纷争。有许多战局是逃不开的,这世上原没有太多公平。
战事一起自会遍地哀鸿,可只要天下统一、一心治理,这伤痛很快就会消弭。这世上最无情的也最会忘记疼痛的便是百姓。他们只求自家生活安泰,只要生活安定下来了,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忘记这过程曾有多痛苦。长痛不如短痛,唯有这才是止戈救民最行之有效的长久之计。
你不如将维系两国势均的心智用到助我夺得天下上。我答应你,一朝君临,不出二十年,我定还你一个国泰民安、四海升平的欣荣盛世!你意下如何?”
叶君镆洪音如钟,字字铿锵,王者之气现于眉间面上。仿佛这一刻,天下已尽在掌中,他居高临下,气势如虹。
他说得对。到底是她少了九年的阅历,又或是她终究有一念心慈不忍相信这个道理:要想天下止戈,莫若一统而无争。她并非迂腐心软之人,更兼明两害相较取其轻的道理。她知道若此时她点了头便会卷入乱世征伐之中,看尽沙场喋血、百姓泣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