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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部分

洛璧吟-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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咫尺,天涯。

将近三个月没有相见,那清丽绝伦的女子越发清减了,虽强自带着完美自如的笑靥,他却能看见她眼中深藏的倦乏。然而,他却不能像从前一样给她一个可以依偎的肩膀。卫谦无言地看着谢澜冰所在的方向,茶眸中浮现出淡淡的柔情,微叹了一声。

“驸马与绾卿妹妹真是新婚情深,”凌雅柔早就注意到卫谦的目光,打趣瑞和公主道:“他难道怕我欺负了妹妹你不成,一直看着这里呢。”

“是么?”瑞和公主有些将信将疑地回了头,见卫谦果然在看着这里,目光是自己从未见过的温柔,她心中浮起一丝淡淡的蜜意,向卫谦柔柔一笑。没有回应。卫谦的目光凝滞没有反应,她顺着卫谦的目光看去——水纱白裙的谢澜冰青丝间插着一支素银梅钗,梅蕊心一颗“海魂泪”流光溢彩,生生给娴静的少女添了几分清艳的味道。

心凉了半截,一瞬间不能呼吸。

叶君镆招架一波波朝臣公子的敬酒,眼神却时不时飘向谢澜冰所在的一桌。她明明轻笑着融在一桌女眷之中,在他看来却显出一种孤绝出尘的突兀。她在那里,又分明不在那里。这种格格不入忽然刺得他有些心痛。许是喝多了,不知被什么情绪驱使,他端了酒杯走到她身边:“谢小姐。”

满桌女眷都有些诧异他的出现,纷纷行礼。

“安王殿下。”谢澜冰离座站了起来,低垂了头。

“若非谢小姐相助,君镆难有今日之喜。君镆敬谢小姐一杯薄酒略表心意。”说着,举起手中杯一饮而尽。

“殿下言重了。澜冰还不曾向殿下贺喜,有失敬意。”浅笑盈眸却是疏离如斯,谢澜冰不着痕迹地后撤一步:“殿下,那边还有很多大人等着敬酒呢,还请殿下移步。”

重新坐下,女眷们猜疑的目光与细碎的议论声一并涌来,谢澜冰之前已小饮几杯此时隐隐有些头疼。趁人不注意悄然离席,借着月色向花园走去。

聒噪的蛙声不绝于耳,清新的荷叶幽香静静弥散。谢澜冰微有些醉意,忽然想起姑姑常常哼唱的一首《落忆》小曲,心下微动,沐浴着月色华光翩然起舞,清音飘渺临空:

“寒江碧水自流。渺邈天际孤舟。鹤迹梅影,山空林寂,华发暗貂裘。

前尘休。思幽悠。

韶华谱成少年游,天下胸中收,未将雪苏烛暖萦心头。

一朝剑指神州,独临高楼,对东风把酒。耳边远淡了呢喃浅语,芷萝香散不见相牵的绢绸。

明月依旧,问檀郎曾忆否?当时绚漫花灯,点亮了谁的明眸,唤出了谁的娇羞,谁执起了谁的手,许一句——‘归去携红袖。’”

月光如水,清辉如泻,水畔草地上袖带长风的翩跹身影如同误落尘俗的仙子。佳人倾城,直叫月亮都悄悄躲到了云层之后。

转得头愈发的晕沉,谢澜冰却仍不自觉,只将那一句“归去携红袖”念了一遍又一遍。

唇齿盈香。多么美丽的一句话。很多时候,它是最初的承诺,却不是最后的结局。

一圈圈旋转,身子落入淡淡玉檀香的怀抱:“璧儿。你醉了。”

谢澜冰抬起迷离的双眼盯着面前熟悉的清俊容颜,在他怀中轻轻合了眼,低喃一句:“醉了,也好。”

瑞和公主站在不远处的花丛中,看着月下水畔相拥而立的一对璧人,目光一分一分转凉,直至,浸霜。

风中暗藏着若隐若无的幽香,片刻,谢澜冰睁开眼,脱离了卫谦的怀抱。眸光流转,清明如泉,淡淡道:“我没醉。我倒是真想醉了啊。”

卫谦剑眉微颦,努力绽出一个明润的微笑:“璧儿。莫担心,会好的。”

静静相视,只希望不要有朝一日连这样的相视也成了奢侈。

谢澜冰轻叹一声:“恭王已倒,英王若肯放手还可保住虚位性命。若有心一搏,怕是不久就将重蹈恭王的覆辙。皇上是能狠得下心的。若你在意贤妃娘娘,还要多多规劝才是。你卫家不可过多牵扯进来,否则,皇上肯看在绾卿面上饶了你,阖府却是难说了。”

卫谦点了点头:“这些我自有分寸,璧儿,我听说安王之所以能发现周雳下毒是因为你的缘故,你……”你的寒毒又犯了一次罢,你知道我有多么担心?我曾问过子澈,他向我明言,寒毒这些年来侵蚀着你的身骨,每毒发一次你身子变虚弱一分,直至……灯枯油尽……

“没什么大碍,这些年已习惯了。我不是好好的么?”谢澜冰笑容明媚。

卫谦怜惜地看着她,顺着她转了话题:“你方才唱的是什么曲子?很好听。”

“是姑姑常哼唱的《落忆》,我学了来。”

“再唱一遍吧,我们离席太久,该回了。”

相聚的时间终是太短,如此宝贵。

“好。”谢澜冰轻声应允,挥袖扬风重又一舞,刚唱完“归去携红袖。”,忽轻声道: “有人来了。”和卫谦一起屏了息听着动静。

中年男子有些痴狂的声音响起:“谁在那儿?谁在唱歌?” 接着是一片草木晃动的沙沙声。

卫谦一愣:“是父亲。”

谢澜冰亦是微诧:“既是侯爷,不必相瞒。”扬声应道:“侯爷,是小女。”

卫桓见到儿子略一皱眉:“你怎么在这里,我说怎么不见了人。”然而此时他最关心的还是刚才无意间听到的那句词,向谢澜冰问道:“刚才那支曲子是小姐唱的,可有一句‘归去携红袖’么?”

谢澜冰行了礼轻答:“正是。”

卫桓深深地哦了一声,强压住心头震动和狂喜:“小姐从何处听来?”

谢澜冰抬头仔细看了卫桓一眼,思量一番已明白了八九:“侯爷,恕澜冰冒昧,侯爷多年前可是单字名‘焕’?”

卫谦都有些不明白了,父亲并没提过这回事。卫桓却虎目盈了泪:“真的是她……”

谢澜冰小声道:“正是。姑姑闺名,月珂。”

待再回前厅只觉氛围有异,寿禄手执圣旨站在厅前,见了谢澜冰满脸堆笑:“谢小姐,皇上有旨,就等谢小姐到了咱家好宣读。”

“劳公公久候。”谢澜冰歉然一笑。

寿禄打开黄缎,高扬了音调:“丞相之女谢澜冰,聪敏端庄、淑贤恭良,指为安王正妃,十一月十六谢氏女及笄之日成婚,钦此。”

厅中一片沉寂,所有目光聚集在谢澜冰清弱的身躯上。谢轩祈、谢澜钰、柳氏都担忧地看着一动不动跪在地上的她。

良久,谢澜冰抬起头,声音平静如水:“臣女接旨。”

第二十七章:秋风允离

清风吹散了弥漫了整个夏日的潮热暑气,一叶落而知天下秋。

流云苑中,谢澜钰神色凝重地看着妹妹:“冰儿,你可是想好?”

“自然。”谢澜冰神色淡然地抚着怀中小猫柔顺的白毛:“京中有爹爹和大哥,另有师父坐镇,缺一个我并无干系。安王初立,还要费神笼络朝臣;皇上身体无碍,在他眼皮底下英王翻不起多大的浪,再者还有少庄从中周旋。就算过个一两年,我也没什么好放心不下的。”

“可是,边州寒苦,你的身子未必吃得消,你让我如何放心得下?”谢澜钰摇了摇头:“留在宛京……”

“不。”谢澜冰放下小猫,双眸凝烟:“哪怕只是名义上的安王妃,我也不愿作。再者,其实我早有去边州之心了,十五年前的旧事我要亲自去查。”她的声音浸了丝痛意,幽寒而小声:“趁着皇上还在,我要为……讨一个公道。”

“小妹……”谢澜钰不知说什么好,只能安抚地揽过妹妹,让她倚着自己。

“大哥,其实是我倦了,留在宛京难免和绾卿少庄时时撞见,更何况还有安王,若我听从旨意,你可想过日后相对……会是怎样的尴尬?我已不想再装下去了,大哥,就算你心疼我答应了,让我在边州歇息一段时间可好?”

这话从她口中说出,谢澜钰听得心酸,不由太息一声。

“更何况,” 谢澜冰扬起头:“大哥难道也当我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小姐不成?”见谢澜钰微一愣神,她轻笑道:“大哥只管放心,最迟待你迎娶沈家姐姐之时,我一定回来。大哥的喜酒妹妹我可不忍落下呢。”

这丫头总是这样,无论到了怎样的境地都不欲添他们烦忧强自说笑。谢澜钰宠溺地拍了拍妹妹的头:“好罢,爹爹那里你自己去说。我答应了,要我做些什么?”

自那日昭帝赐婚旨意下,安王府便一直在准备大婚的相关事宜。叶君镆的兴致也极好,亲自指点着如何为谢澜冰建一座风格别致的别院。

这日接到圣旨,却是昭帝召他即刻入宫,他并不敢怠慢,收拾妥帖随着内侍直奔清和宫。

昭帝正与谢澜冰下棋,见他进来笑道:“孤闲来无事有些想念澜冰丫头,就召她来下了几盘棋,也是孤年纪大了棋艺不精,澜冰丫头又怕孤失了面子一味让着难以尽兴。孤闻听你棋艺不弱,来,你来替孤和澜冰丫头下几盘。”

叶君镆领了旨,谢澜冰却起身向昭帝行礼道:“皇上说笑了,皇上棋艺精湛已逼得澜冰只能勉强招架,再换了安王殿下澜冰更是无力应对了。皇上就当心疼澜冰,饶了澜冰罢。您与安王殿下大战几合,容澜冰在一旁做个观棋不语的雅士便好。”

“瞧你这伶牙俐齿的,”昭帝朗声笑道:“好啦,你那点小心思以为孤不知道?都要成婚了,不必害羞,孤还指望着你们早日让孤抱上小皇孙呢。”

“皇上……” 谢澜冰敛了眉,一张清颜羞得通红。她本因气血不佳的缘故终日脸色稍嫌苍白,如今这一抹娇红添得恰到好处,愈发显得清艳柔婉,叶君镆看着她几乎失了神去。

昭帝将儿子的情态看在眼底,欣慰地笑了笑:“好啦,来罢,这观棋不语的雅士还是留给孤做好了。”

早有宫人搭了旁坐,叶君镆一撩衣襟坐定,向犹自低着头的谢澜冰道:“谢小姐,落子罢。”

谢澜冰抬了头,浅浅一笑:“如是,小女子便不客气了,殿下承让了。”

观棋知心。昭帝看着面前清丽女子与俊朗男儿一落白一落黑两不相让步步相扣,满意地点了点头——若是把这风圻江山交给这二人,有谢澜冰辅佐着,叶君镆必当大业。

谁都没注意到,谢澜冰的额角渐渐有了细密的冷汗,不在桌上的那只手指甲已深深陷入掌中。

棋盘上渐渐明朗,谢澜冰有些不敌叶君镆凌厉的攻势,堪堪欲败。叶君镆微舒了一口气:“谢小姐,君镆……”将目光从棋盘移到谢澜冰脸上,却在一刹间愣然——红晕消尽,面白如雪,额角潮湿。

谢澜冰手中再落一子,虚弱笑道:“殿下,是你输了。”身子一歪晕了过去。

昭帝霍地站了起来:“左右,快传御医!”

叶君镆推开棋盘将谢澜冰抱起:“澜冰,澜冰,你怎么了!”如果不适,方才为什么不说?为什么苦撑?为什么每次都会看到你如此凋零若梨花的模样?要我如何偿还母妃对你欠下的债?母妃当日一定不曾想到,她命人下的毒,不但作用在了你的身上,也种在了她唯一的儿子心上。疼痛如斯。无可拔除。

昭帝看着平素沉稳的儿子抱着清弱的少女惊急失措的模样,心中微微一痛。那年在清和宫,他也曾如此搂着心爱的女子急痛发狂地呼喊:“芷凝,芷凝,你醒醒……”而那个女子,再也没有睁开眼睛。

他有些痴了,目光缓缓从面前的一双人儿身上移向推在一边的棋盘——局势全变。谢澜冰最后落下的那颗子扭转乾坤,之前的落败不过是假象,她忍着剧痛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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