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息养夫-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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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口气显然就是示弱了,张叔涨了面子,却还是不肯放过:“你还敢顶嘴,那小炉子是你求着要管的,要拿炭拿柴你也就别来支使别人!小裴,以后阿景的事就让他自己去做,晓得了?”
男人面上的颜色已经白了下去,裴宁咳了一声,一边把炭递给他一边转身:“晓得了,张叔,天好像已经大亮了,我们快点起灶头吧…”
张叔对她的“听话”很满意,三两步回到自己的大灶头,高声吩咐着裴宁烧火,男人还站在原地,攥着手很久,才一言不发地搬了炭蹲下去侍弄小炉子,不一会儿,就能听到他被烟呛得不停咳嗽,混着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回响在厨房里。
“张叔,张叔——”
“哎,这里…”
裴宁看着灶台前面张叔忙不迭挥手,一下子把趾高气昂换成了一团欢喜的模样,不由对这个新加入的声音好奇起来。能叫张叔这般模样的想来是在府中有一点地位的。
走进来的少年穿着鹅黄衫子,环顾了一下,就笑着走过来:“张叔,小姐说她今天约了人谈生意,不在家里用饭。”
“啊,是是,那厨下要不要准备晚饭?”张叔搓着手笑道:“姚侍人和魏侍人也是要跟去的吧?”
听到这里,裴宁才知道少年就是唐家小姐身边最得宠的两个小厮之一,因为之前已经见过魏紫,此刻便有些好奇地对眼前这个叫做“姚黄”的少年多看了一眼,以这个世界对男子相貌的品评标准来看,少年的确是很漂亮的,与魏紫清丽的秀气不同,他的脸更显得柔雅。
“晚饭也不用备,只给老爷和水公子送一份就好,”少年左右看了看,见蹲在小炉子边上的男人一直没有抬头,便笑道:“哎,这是怎么了?景青、啊,不对,是景悦哥哥又惹张叔生气了?”
他说了一半又忽地改了口,边上站着的几人面上的神情却都精彩起来,裴宁只记得前天在街上,这个男人也曾让魏紫不要叫他“景青”,却并不了解其中的缘由,只是下意识地往小炉子的方向看了一眼。
男人还是蹲着,仿佛全副心思都放在了炉子上,对他的问话丝毫没有回答的意思,少年的脸色就沉了下来:“舒景悦,你能留在唐家已经是小姐开恩了,别摆脸色给别人看,好像谁都欠了你一样。”
“哎,姚侍人,你别管他,小姐那里可少不得你,”这个当口,张叔倒是没有火上浇油,反倒是好声好气地把姚黄哄走了。
既然正主都不在府中,厨房的事自然就少了很多,包括张叔等几个负责饭菜的厨子只做好了唐父要的粥点,就纷纷歇下手来去休息,有些还打算回去睡个回笼觉,剩余的事都交给了几个学徒去做。只有舒景悦还守着小炉子,拿着扇子往里面送风。
“阿景,你也别气,姚黄的性子就是这样,你又不是第一天认得他,只当什么都没听见吧,”偌大的厨房里只剩下一些小厮和两三粗使女仆,凑在舒景悦身边的男子小声劝着:“今天反正也没什么事,我帮你看炉子,你先回去照顾舒老爹吧。”
“有什么好气的,他要是能把我赶走,还何必说话来气我,他要我走,我就偏偏要在这里碍他的眼,”大概是咳得猛了,舒景悦的声音有点沙,一手推开他,扶着桌子站起来:“你帮我看着点,晚点我再回来。”
小凡应了一声,舒景悦伸手捶了捶腰,往外去的步子绊了一下,边上便有人轻笑,舒景悦只回过头来瞪了一眼,那笑声就消失了,等他离开后,才又有人不屑地呸了一声:“小凡你对他好有什么用?还真以为魏紫可以爬上大小姐的床,来提拔你们么?”
“方雨姐,阿景也不容易,他家老爹又病着…”小凡细声辩了一句:“再说他凶归凶,也从没害过我们啊。”
“傻小子,你帮他看着炉子,他一会儿倒回来捡现成便宜,”小凡平日里总是低眉顺眼,谁都可以使唤,方雨对他还不错,只说了他几句就算了,转头叮嘱:“小裴,灶里的火可以小点了,下次添柴的时候少添点。”
裴宁面上不由一红,她是孤儿院长大的,虽说受的苦也不少,但也只是生活上贫穷些,一路读书工作都在食堂吃饭,就算是毕业工作后在公寓里开伙,也有天然气可用,从没见过土灶,因此连怎么生火,何时加柴添草都是现学的。
“方雨丫头,今天的菜送来了,你去点收一下…”
“没见我正忙着呢,小裴,你识字么?”方雨脱不开手,只好扭头叫裴宁:“你去帮我点收,跟张叔留下来的单子比对一下。”
“好。”
她不以为意,边上几人却都有点惊讶,虽说女子读书识字是理所当然,但他们都以为裴宁是家中贫穷才卖身为仆的,没有料到她竟然是识字的。
“阿宁姐,你都没有说你读过书呢。”
“嗯?”裴宁拍了拍袖子上沾着的菜叶,稍微呆了一下:“哦,也没读过什么,只不过小时候学过几天字。”
昨天晚上她看到管事传下来的菜谱就发现这里的字跟她所知道的繁体字的并没有太大区别,也没有放在心上,没想到仅仅是“识字”,就会让厨房里一干小厮使女露出艳羡的神情。
不过想来,这里的男子与古代的女子一样,是崇尚“无才便是德”的,就算是富贵人家,也只教儿子一些简单的诗书,何况是一般穷苦人家。
厨下众人说笑着,方雨却只是道:“小裴,既然你识字,那以后点收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明天我就跟张叔回报。”
点收的差事在厨房中算是一门美差,就算是再没有私心,至少也能得些菜贩的答谢钱,裴宁不清楚方雨为何要把这个差使“让”给自己,但听到她说明天跟张叔“回报”,也能猜到十有**是她与张叔之间有嫌隙。
“方姐,点收的事情紧要,我初来乍到怕做不好,不敢答应,”裴宁打了一瓢水洗了手,低声道:“方姐还是吩咐我做些粗活吧。”
“一回生两回熟,张叔不也夸你心细么?”方雨似是不打算放弃:“就这么说定了,好好干。”
看着方雨出去时一脸如释重负的模样,裴宁不由暗自叹了口气,向帮他举着水瓢的小凡道了谢,一边道:“采买的事都是张叔办的么?”
她看似不经意,小凡还在崇拜她的“读过书”,也就浑然不觉地点了点头:“是啊,阿宁姐你别怕,其实方姐也才是这个月才开始点收的。”
“那以前都不点收的么?”
“哦,以前是张婶收的,上个月张婶被小姐调到前院去管新近买的一些歌舞小子的事情了,这才调了方姐过来帮忙的。”
原来是个烫手山芋啊…
第三章 一粟一帛
第三章 一粟一帛
第三章一粟一帛
扬州城历来是风雅之地,在尚算太平盛世的本朝,更是成了举国最富庶的都城之一,比起国都兹阳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因为把自己“卖身”进了唐家为仆,裴宁并没有多少机会去城里“观察”这个对她来说亦真亦幻的世界。但她毕竟是女子,厨房里男仆多,女子少,凡是遇着要人外出去做的差事,十有**都是交给她和方雨的。时间一久也就把扬州城和唐家的情况了解到了十之**。
她“初来乍到”的时候,因为见唐家在闹市之中能有诺大的府邸,便想当然地以为唐家是城中数一数二的富户。跟着方雨出了几次门才知道,唐家的生意只涉及木料和石材,虽然很是富贵,但在城中恐怕也只能勉强算得上游。不过唐家小姐管事后悉心经营,唐家跟城中的富贾豪门关系都是很不错的。
“阿宁,我看你懂的东西蛮多的,怎么没想过去搏个功名?”
裴宁“啊”了一声,稍一愣才想起来这里是女子为尊,那读书做官的自然也是女子,料想方雨说的“搏个功名”大约也就类似于“科举”,就摆手笑了笑:“方姐取笑了,我字都认不全,哪里是读书考官的料…”
方雨看了看他,有点替她可惜的样子,裴宁却只低下了头,对于方雨,她是没什么好感的,明知张叔想要独占“采买”的油水,却还是欺她对府中情况不了解,把点收的事交给她这么一个“生人”。
这差事做起来要么是装糊涂讨好张叔欺瞒了上面主子,要么是清楚点收得罪张叔,根本没有两全之法。两害相权,更兼想起前世就是因为账务被诬告,她是着实厌倦了弄虚作假,每次都实实在在记了,果然张叔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转眼过了盛夏,立秋之后天气一点点凉起来,她的活反倒愈加多起来。
“裴姐,你家里以前很好么?”小凡走到墙角拿了扫把,一边往小炉子那里去,一边好奇地问她:“咱们城里也有学塾,都要有些钱财才能去念书呢…”
做好了府里主人们的晚饭,厨房里就闲了下来,留下来的大多是低等奴仆,裴宁弯下腰就着水缸里剩下的水刷着边沿上的水垢,见小凡一脸想往,不由也回想起前世的求学生活,虽说只把上学看做脱离孤儿院贫苦生活的手段,但校园的生活毕竟是纯粹而明朗的,比之工作后明里暗里的勾心斗角,不知干净了多少。
“你个死小子,嬉皮笑脸地搭什么话呢?”
裴宁还没有回答,舒景悦拔高的声音已经插了进来,打断了小凡的问话,也拽回了裴宁飘忽的思绪。小凡收起笑吐了吐舌头,一缩脑袋开始细细地扫地,舒景悦的骂声却还是追着过去:“小小年纪地就不晓得收敛点,这么不懂规矩,当心将来没人要你…”
小凡被他训得埋下头去,却也不反驳,只就着昏暗的光认真把地上的杂物拢成一堆,厨房里另外的几人大概都没有他的“资历”,只有点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反倒是门口有人嗤笑了一声,又立刻停了下来。
姚黄进来的时候,脸上还是红扑扑的,唇角弯着好看的弧度,仿佛真的是好不容易才憋住了笑:“阿景,莫不是这等话听得多了,如今也拿了来学舌训别人…”
舒景悦面上白了白,很快别开眼去。姚黄抬手指了指小凡,又看向舒景悦,意有所指地问话:“厨房里不是轮班扫地么?怎么我十次来倒是九次看到他在扫?你待人可太不公道…”
“他乐意替我,你管得着么?”舒景悦立直了身子,扬起脸对着他:“好比你跟魏紫,谁唱歌谁跳舞的,也不见得就公道了…”
他说第一句的时候,小凡还连连点头,一听他说到唱歌跳舞,却变了脸色,怯怯地扯了扯他的衣袖,要他别再说了。
裴宁虽说事不关己地继续着手上的活计,还是能感受到姚黄大概是真的被他戳中了痛脚,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扭着宽宽的袖口在凳上坐了,沉重面孔呵斥小凡:“好,你乐意扫我也乐意看着,扫完了记得倒进牲口棚那边的垃圾堆。”
厨房的人早在他们吵起来时就一副好戏的心态,但一见姚黄当真坐着没有要走的意思,却也不敢偷懒了,三三两两地做好了手头的事情,生怕被迁怒。
小凡扫好了地,见他真的瞪着眼盯着自己瞧,只好拿眼睛看了看一言不发的舒景悦,端着簸箕往外头去。
“我来吧…”
“裴姐?”
见裴宁伸手接过了装得满满的簸箕,少年面上忽的一红,裴宁对他点了点头:“这些粗活本来也就是张叔吩咐我的。”
姚黄本来要拦,但听她这样说,再想想谁去倒垃圾对他来说也没差别,也就作罢了,站起来转了个身,有意无意地在舒景悦面前展了展身段,丢下一个眼神便离开了。
裴宁回来时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