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生莲(回明作者新作)下-第1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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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焰焰眼睛一湿,所有的委曲、担心和这些日子的紧张、焦虑全在杨浩的柔情一语中一扫而空了,要不是此时正在丰军万马之中,众目睽睽之下,她真想扑进杨浩怀中,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
眼见得杨浩与唐焰焰情意绵长的模样,阿古丽触景伤情,鼻子一酸,泪水顿时模糊了眼睛,她赶紧又俯低了些,不愿被人看到自己的软弱。
杨浩拨马看看这三个回讫酋领,略一沉吟,忽然摘下了自己的佩剑:“铿”地一声连鞘扔在了匍匐在地的阿古丽王妃面前。
阿古丽先是一怔,随即恍然大悟,她弃了手中刀,一把抓起紫电剑,大声道:“请太尉信守承诺,善待我甘州百姓!”说罢,阿古丽一按剑簧:“呛榔”一声宝剑出鞘,便决绝地割向自己的咽喉。
“王妃!”
苏尔曼和斟老温大惊失色,抢上前来就要夺她手中刀,那些被围困起来正静观其变的回讫兵也骚动起来,再度举起了他们手中的兵刃。杨浩冷眼旁观,匆匆一扫,已将众人反应尽皆看在眼里。阿古丽举剑划向咽喉,杨浩的动作却更快,他一伸手,手中马鞭便插了进去,牢牢抵在剑名处。
阿古丽已仰起头来,双眼紧闭,因这动作,霍然睁眼,诧然向他看去。
杨浩徐徐收回马鞭,朗声道:“本帅一统河西,辖下各州府县,麾下各将校卒,乃到地方各族百姓,一视同仁,不偏不倚,甘州既诚心归顺本帅,本帅岂有不善待之理?这一点你尽可放心口从今日起,本帅就任命你为甘州刺使,暂负责甘州军政一切事务。”
阿古丽十三娘有些不敢置信,呆呆地道:“太尉是斑……我?”
“不错,夏州那边的情形,想必你也很清楚,印信官凭现在来不及颁发,本帅的贴身佩剑就是你的印信官凭,你持此剑开衙建府,持此剑为本帅打理甘州,甘州连番战事以致糜烂,若不能尽快收拾,难捱今冬。如今秋高气爽,若不尽早使勇士们返回部落,打草蓄冬,今冬人畜难以撑得过去,你须速速筹措此事。若今冬真今天寒地冻,不能支撑时,亦可持此剑向凉、肃两州求取部分余粮,维系甘州百姓性命。”
阿古丽先是满脸的惊讶,随着杨浩一声声吩咐,渐呈感动与信服,她嚓地一声还剑入鞘,左手持剑往沙地上一拉,右手握拳往左胸一按,沉声道:“阿古丽遵大帅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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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古丽、苏尔曼和斟老温的主动乞降并出面招纳受困的甘州兵,为杨浩争取了宝贵的时间,如果等他解决这些陷入重围决死一战的回讫兵,再发兵追赶,那至少得耽搁半日功夫了,而今他却能马不停蹄追着夜落讫下去。
木魁、何必宁在前,李华庭居中,杨浩在后,三路大军急急东行,唐焰焰把她掌握的横山一线的最新战况向杨浩说了一遍,然后担心地问道:“官人,那个阿古丽前番诈降,险些伤了我的性命,你说她这一次会是真心投降么?”
杨浩道:“我们马上要面对的,是宋国这个庞然大物,所以务必得尽可能集中全部力量以应其变,同时要应可能的稳定内部,哪怕是暂时的稳定。甘州是河西道上最强大的一股势力,就算是连番受挫,剩下来的力量也不容小觑,如果把他们裹挟往东,那是非常不稳定的一个因素,如果把他们留下,马上由我们实施统治,那又得留下一支比他们更强大的力量钳制他们,这样不成啊,非常时行非常事,我也只能施以羁靡之策了。”
杨浩顿了顿,又道:“以阿古丽的性子,这一回诈降的可能不大,如果她真的仍是诈降,她现在的负累比我们更大,唯一的选择也只有带着老弱妇孺弃甘州而逃,给咱们添不了多大的麻烦。何况,今冬他们不好熬啊,我想就算只为了族人着想,她眼下也不能不降,如果我能成功地把宋军阻挡在横山以东,那么阿古丽就更加不敢生起异心。”
“喔……”唐焰焰睨了杨浩一眼,抿抿嘴道:“我就说呢,同样是临阵受降,肃州龙王就得可怜兮兮地被拿去夏州软禁,而阿古丽诈降在先,血战于后,居然获此恩遇,苏尔曼和斟老温被带到军中,说是要借他们的身份尽量招降夜落讫余部,实则是充作人质,而阿古丽却得以留在甘州,还做了甘州刺使,这待遇……可着实有点不同呢。”
杨浩也她一眼,失笑道:“莫非你以为你家官人见那阿古丽年轻貌美,起了怜香惜玉的心思?”
唐焰焰撇嘴道:“人家可没那么小心眼,你是三军大帅呢,这个时候还开玩笑!宋国大军已兵临城下了你知不知道,你要是这时候还有寻花问柳的那个心思,嘿嘿,我就真服了你已……
“呵呵,大敌当前,怎么就不能开玩笑了?谈笑用兵,那叫风度。”
杨浩微微一笑道:“打肃州与打甘州不同,此一时彼一时也。当时正是杀一做百的时候,而且肃州几乎已完全汉化,我们很容易直接进行统治,对胆敢反抗者的处罚便不能不重。而今,甘州虽然到手,却是一个烫手的山芋,人家既然降了,就不能临阵杀俘,否则恶名传开,有害无盖。
若不杀俘,这么庞大的一股由回讫族人组成的力量,现在又腾不鲁手来进行统治,就只好恩威并施,制其首脑。”
他看了唐焰焰一眼,说道:“你唐家富甲天下,拥有无数的商铺、作坊,举手投足,就能在商界掀起一【pian】腥风血雨,如果现在你唐家的人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么多的商铺、作坊,财富、人手都还在,可是他们还能有这么大的作用么?早就成了一盘散沙了。
如果有人要取代你唐家,要不要把你唐家的商铺、作坊全部挤兑破产才算成功呢?也不需要,如果他能取代你唐家的统治地位,笼络好那些商铺作坊的掌柜、管事,就能换一个字号,指挥你唐家的商业帝国,真正占多数的,真正在做事的,是你们唐家的那些伙计,可是不管谁当了这个家,都不需要逐个征取他们的同意,才能指挥号令,是不是?”
唐焰焰侧头想了想,点了点头,颌首称是。
杨浩道:“这就走了,人类是生活在群体之中,而样体必须有一个核心组织才能协调集中所有的力量,起作用的正是这个核心,一个掌柜,是一家店铺的核心,你唐氏家主,就是所有掌柜、管事们的核心,一般的民众,哪怕**十万人,百万人,也是一群乌合之众,力量不但不会增加,相反还会更加涣散。
拿宋国来说,他现在正在攻我麟府,进逼横山,在他背后,是中原广阔富庶的领地和数千万子民,听起来骇不骇人?可是这么广袤的土地,数以千万的人口,只能表明他有充足的财力支撑这场战争,他可以源源不断地征兵来补充作战的损失,如慕打持久战,他比我有更多的本钱,仅此而已。
可是具体到横山一线来,我的十万兵和他的十万兵有什么区别?所以横山既然还在我的手里,杨继业既然在横山一线打得可圈可点,暂时我就不需要太过担心。我真正要考虑的,是如何解决宋国对我持续不断的进攻。因为……他耗得起,我耗不起。”
说到这儿,杨浩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甘州打下来了,可这个烂摊子我来不及收拾,我得马上赶回夏州,着手解决宋国这个难题,合纵连横也好,茶底抽薪也罢,不管是使计施谋,还是用间运策,总如……要竭力避免我最担心的…一持久战。
甘州打得一穷二白,我暂时来不及管,又不能坐视甘州今冬冻饿无数,就得用一个能指挥得动这些回讫人的人,要他尽快着手解决冬储问题。我不用阿骨丽,甘州回讫就失去了唯一能聚拢他们、统一调配他们的人,他们就会四散逃亡,成为河西古道上的流民,甚至走投无路揭杆而起。
我把这三个部落交到阿古丽手中,挟苏尔曼和册老温两位族长为人质我就能把甘州城十万百姓组织调动起来自力更生,不拖我的后腿,把甘州回讫散落在大漠草原上的那些部落也都兵不血刃地吸纳进来。而明年……他们就能开始为我提供粮草和战士,成为我的基础的一部分。”
唐焰焰听的有些入神,许久,才喃喃地道:“这里边,竟要有这许多的算计……我本以为做一个商人就够劳心费卉的了,想不到做你这大将军,看着虽然威风,却也更辛苦十分。”
杨浩叹了口气道:“其实……我还真想做一个商人的,奈何,天不从人愿……”
唐焰焰也叹了口气,既然嫁了杨浩这个以天下为买卖的大生意人,她也只好嫁狗随狗,为了自家的地盘、兵马、子民,还有生死攸关的一场场战争来操心劳力了。嗯到向东逃去的夜落讫,她又暗暗担起心来:“他逃向东去,会不会使得杨将军腹背受敌呢?”
旋即,她就自我安慰道:“不会的,不会的,木魁、李华庭、何必宁三路大军穷追不舍,夏州又有种大人在,他怎么能安然抵达横山?绝不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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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落讫一路东行,过凉州而不入,先袭沙陀,夺取了粮草补给,再经应理,鸣沙,耀德,盐州……一路之上,他们绕开所有的坚城天卓,哪怕那里守军有限,也决不打那里的主意,只拣些小寨小镇袭掠一番,抢上些粮草就继续赶路,饥一顿饱一顿的直奔夏州。
后面木魁、李华庭和何必宁阴魂不散,穷追不舍,也是他不得不狼狈赶路的原因,直到他兵经柳泊岭,安现这里地势险要,只有一各道路可行,且易守难攻,于是派次子曲离率兵三千守在那里,并下达了死,令,务必守足一天一夜,方可伺机而退。
曲离的死守给夜落讫争取到了摆脱追兵的机会,夜落讫率主力一路上又劫掠了些村寨补充给养,然后穿过左村泽,到达了三岔口。他知道三岔口再往前,就是李光睿时期拱御夏州西面的一个重要兵塞,然而如今杨浩的势力迅速西扩,已将灵州、盐州等尽皆纳入掌握,这个重要兵塞已经失去了它的作用,同时李不寿(李继筠)正自接州奇袭夏州,再横山一线宋国军队也在磨刀霍霍,夏州在这种情况下也没有理由还在西线无用兵之地布署一支重兵。
尽管这样揣测,夜落讫还是不敢大意,先使了探马斥候前方探路,这才率领大军急急尾随,他不知道目前东线战局已经进入了什么状态,如果绥州兵正与夏州屡战,那么他就车接州兵合兵一处,合攻夏州,如果已经失去攻打夏州的机会,他就继续向东靠拢,与宋军取得联系,谋求他们的援助。
毕竟二十多年没有经历过这样辛苦的行军了,再加上年岁已高,夜落讫大刀鱼的身体已极是疲乏,然而只要一想到夏州就在眼前,而他业已成功摆脱追兵,精神便亢奋起来,看在麾下将士眼中,他们的可汗仍是精神奕奕,一腔雄心。
离离秋革,呈现出枯黄的颜色,草原显然被为牛羊马匹储蓄冬粮的牧人收割过,看起来就像一个癞痢头,这里呈现出地皮的颜色,那里却还是野草滋生。
往东是一条宽敞的道路,北面是一望无限的荒原,南面两三里外则是一【pian】低矮的山林,太阳就要落山了,瑟瑟秋风袭来,已带上了几分寒意。
忽然,仿佛秋风突然骤急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