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女豇豆红-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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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是我见过的,最悲剧的仙女啊。”阿木感慨着,怎么听话语里有股掩不住的笑意。
我本已跌入谷底,悲从中来又开始往外飙泪:“求你不要杀我!我肉少魂轻性子酸涩,不好吃!不好吃啊!”
“性子酸涩?”阿木喃喃重复一遍,阴阳怪气下评语,“倒还真是个不能省心的。”
“既然如此,”他啪地重重一拍我脑门,恶声恶气怒喝,“那就先把你丢到油锅里炸美味一点!”
重重的困乏袭来,我再度陷入无边无际的昏睡里。
朦胧的梦境里,有熊熊烈焰将我炙烤,翻来覆去不肯停歇。我冒着大汗竭力挣脱,却始终四肢绵软无能为力。
正难受中,似乎有谁在我耳边提问:“奇怪,怎会这样?”
我热得几乎想剥去身上的皮,心道这位是在奇怪油锅怎么突然没油,直接改铁板烧了吗?就这么恨恨想着,最终抵不过额头剧痛昏死过去了。
豇豆花花(二)
次日醒来,我颇为诧异。
本以为自己会化为烤豇豆直接入了那魔界帝君的肚皮,灰飞烟灭消失殆尽,没想到自己好像还没死彻底。
“难道魔鬼的肚子里也有家具吗?”我摸索着身上的棉被,下意识挑起一闻,大骇,“竟然还附庸风雅熏了香气!”
身边传来一声闷笑,有人将棉被夺走,丝绸如水滑落于指间。
“你脑子里是不是只有一根筋?”是阿木,他用力戳着我的脑门,语带微脑,“谁会给食物配家具?难道你吃鱼前还要先吞个水族箱进去?”
我悻悻地摸了摸鼻子,不再吭声。
想起太上老君的如意葫芦,据曾被关进去的齐天大圣说,那里面一片漆黑什么也没有,看来我果真还活在现实里。
“……多谢大人不杀之恩。”于是缩着脖子喃喃一句,无限感激。
虽然很想追问一句你为什么不杀我呢?但传说魔域的人喜怒无常,要是开口提醒了他,岂不得不偿失赔了夫人又折兵?
“一个人作恶久了,偶尔也会想叛逆一回,做桩好事。”
阿木仿佛知晓我心底的疑问,悠然自得解释起来:“所以我每隔开五百年便会躁动一次,做桩好事,这次算你运气到家。”
我顿感深深的沉默和庆幸。
“既然是五百年行一善,我便好人做到底吧!”阿木干咳一句,粗声粗气,“有人想你瞎,我却偏不依,今日我们便动身,我带你去找魔医。”
我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下意识往后缩去,惊怒惧恨:“你你你又打的什么主意?我可不要做实验体!”
与其成为庸医的小白鼠,还不如直接死在魔物肚子里,至少得个全尸痛快淋漓。
阿木朗声大笑:“不错不错,终于知道了要先怀疑。”
然后他探手过来抓我衣领,仿佛拎小鸡般将我提过去:“只是你以为落到了我手里,还能有命逃出去?看你皮相不错,我去找魔医讨点药水,把你做成标本泡在瓶子里。”他边说边沾沾自喜揪我脸皮,仿佛陷入无人境地里。
“骗人。”我冷冷打断他幻想,“现在我这么丑,怕是不可能有人想将我做成标本供起。”
阿木怔住:“你看不见,又如何知道自己模样?”
我摇头苦笑:“虽然没了眼睛,可至少还有耳朵。”
那群小鬼骂我丑八怪的声音,我这辈子都记得——丑八怪,上天庭!翻译过来就是,丑八怪,下地狱。
“他们说我脸上有很大两个窟窿……”我低下头,肩膀微微发抖,“其实我现在看起来根本就是怪物,对不对?”没有眼珠没有眼白,脸上两个血肉模糊的洞,那不是骷髅又是什么东西?
阿木沉默了,然后叹口气。
“相貌很重要么?美丑会决定你的命运?”他揪着我脸皮的手放松,轻轻一拍,发出细小声音,“假如你容颜倾城,现在恐怕早已被送去做妓。如今你虽相貌丑陋,至少博得了我的同情,我愿意带着你去找魔医。”
这话实在没什么安抚人心的力量,我嘴一瘪,几乎就要哭出来。
“哎哟!莫嚎莫嚎!”阿木迅速捏住我嘴角,仿佛章鱼嘟嘴高高撅起,“丑成这样还有我屈尊照顾,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你每回面对我,都要怀着一颗感恩的心。”
他从头到尾都透露出救世主的自豪和骄傲,仿佛丑陋是我莫大的荣幸。
于是我只好将苦水和眼泪生生吞回去,发出好大一句“咕嘟”的声音。
我想过很多种去找魔医的方式,御剑飞行,乘龙架虎,却不曾想过程竟然是这样原始。
我眼瞎不认路,阿木没有华丽的坐骑,于是他只好背着我,一步一步跋山涉水超前走去。
太生活化,太写实了,我简直都要怀疑自己是活在批判主义的话本里。
“你再勒紧一点试试,信不信我现在就掐断你的腰!”身下爆发出第三十八次暴吼,怒气蒸腾云浪翻涌,我怀疑不会再有第三十九次,因为他下一秒就会伸手将我丢到路边的乱石堆里。
“刚才听见鬼哭狼嚎的声音,一时害怕……”我迅速松开胳膊,手足无措慌乱起来,“你、你不要生气。”
身下坚硬的肌肉稍微放缓,我也暗自舒出一口气。
“这里本来就是魔域,怎么会听不见鬼的声音?听见《春天永不消亡》才是最恐怖的事情!”阿木强压着怒气的话语响起。
《春天永不消亡》是天庭庭歌,仙子仙君人人会唱,人人都喜欢听。
“干嘛这么仇视天界?”我趴在他背上不甚乐意,“就算仙魔自古不两立,请你多少考虑一下我热爱家乡的情怀,行不行?”
一路走来,我发现魔域的人都非常仇视天庭。他们的价值观和仙人相反,正才是邪,邪既是正,我用了很大毅力才忍住不发纠正他们的声音。
阿木听了我的话径直冷笑:“这不是仇视,这是事实。假如春天永不消亡,世上再无四季,你们又如何知道春的珍贵美丽?无论天界怎么粉饰太平,该来的总会到来。”
“根本就没有永远的极乐,都是自欺欺人的东西。”他颇为不屑的嗤了一声。
我被他这么一训斥,一时半会儿也没能想出反驳的东西。
“……就算不能实现,至少也给了大家希望。”好半晌,我将下巴搁在他肩膀上——他的脊背十分宽厚,散发着淡淡的麝香,让我忍不住想靠上去歇息。
“不然为何世间要有‘梦想’这种东西?”我轻轻问他,同时也说服自己。
“那是神愚弄众生的麻药,兴奋剂。”阿木却不以为然,“只有你们这种无脑的仙人才会相信。”
“干嘛这么愤世嫉俗。”眼皮子变沉,我懒洋洋打起哈欠,“阿——阿木,难道你就没有梦想吗?”
察觉到他对我没什么恶意,我便将称呼换了回去。
“没有。”阿木笑起来,发自肺腑的愉悦,胸腔震动发出鼓鸣。
“我从不做梦。”他说,“我有把握,我能实现我想要的所有东西。”
我觉得他话里有话,无奈参不透个中深意,只好换了话题。
“对了,上一个五百年,你到底做了什么好事?”这是另一个非常让我有追究欲望的问题。
阿木难得沉默了,脚下的步子也顿了顿。
“这个,得让我想一想。”他的声音听起来颇有点困惑。
“啊,我记得了,五百年前我在人间捡到一枚铜板,然后交到了衙门里。”他兴高采烈开口,语气豁然开朗,步履愉悦轻盈。‘
朝前一跃,似是跨过了什么障碍,“做好事也能做得这么拉风,实在是想低调也不行。”
我沉默地侧耳听着他赞美自己,那哗哗的水流,约莫让我觉得,脚下是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
菩提老祖啊,孩儿向您发誓——从今以后,每当面对阿木,一定怀着一颗无比感恩的心。
豇豆花花(三)
“这姑娘的伤口被人洒了青花毒,三界再无能修复她眼睛的东西。”
魔医老人看了我很久很久,然后说了一句。
相同的诊言先前就听阿木说过,现下再听魔医说一遍,我只觉得浑身如泄气的皮球一团瘫软。
“怎么可能?!”阿木的声音在半空炸裂开来,溅起一地火星。
我被他的当头暴喝吓得一个激灵,摸索下意识循声望去——他不是早知道了么?为何现在要装得如此吃惊?
“那青花毒是传说中的秘药,怎可能轻易现世?”
大概是察觉到自己失态,阿木音调略微降低,却依然按捺不住激动,屋里硝烟味四起。
我哑然——敢情阿木之前并不知晓我病情,中毒一说只是吓唬我,没想到如今却一语成谶了。
“怎么不可能?”魔医老人不耐烦起来,“那青花毒虽说是传说中的秘药,老夫五百年前也亲眼见过的,和伏神刀一起。”他说着说着,语气里透露出无上的自豪骄傲,“毒不过青花,刀不过伏神,这等仙人天敌,也只有伟大的魔界帝君才能创造发明。”
我听他说到“仙人天敌”,忍不住出声试探:“请问老先生,这两样东西到底有什么神奇?”
魔医老人似乎很享受我的怯懦,悠悠然开始介绍:“世人皆知仙人有灵力护体,肢体器官可复生。只是如若在伤口上撒上青花毒,伤口便再也不能修复,无论有多强大的灵力也不行。”
“至于那伏神刀——”他说书般刻意拉长了声音,“那是全三界最伟大的武器。仙人跳下诛仙台,不过是脱离仙籍,尚可转世投胎。而伏神刀砍过,元神都会消散,三荒六界也寻不到身影。
伤口无法修复?元神都会消散?
我不由自主打个寒颤——不知那魔界帝君大人与天庭有何等血海深仇,竟要制造这么可怕的东西?
厉害吧!”老人哈哈大笑起来,“魔界帝君大人是多么的有勇有谋,不光制造了重型兵器,还制造了生化武器。”
我已内伤到连强颜欢笑都做不出来。
原来,原来我真中了青花毒,而那毒是魔域统治者专为诛仙而配。毫无疑问,我已不能再见光明。
“睁开你的老眼,给我再看清楚一点!”
阿木却并不死心,咬牙切齿威胁老人,我甚至能感到他所带来的肃杀的狂风暴雨。
“你是吃了豹子胆敢威胁我这魔域首席……”老人本欲发怒,后半句却不知为何突然蔫了下去。
屋子里忽然变得静悄悄的,连根针掉地上的声音都没有。
“阿木?阿木?”我惊慌起来,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
却听老人气喘吁吁的声音再次响起:“老朽敢拿项上人头担保,这仙子确实是中了青花毒,三荒六界之内,无药可医无人可救啊!”
咚的一声,似乎有谁硬生生跪在了地板上:“无论如何也不敢欺瞒二位!”
我整个人都陷入无底雪窖,又冷,又冰。
直到有两只手伸过来,捂住我的耳朵。
“他医术不精,胡言乱语。”阿木的声音在我背后传来,“走,我带你换一个地方去。”
我清醒过来,电光火石间,心中已经拿定主意。
“老先生。”我转头朝那跪地声音发出的地方探去,声音诚恳,“敢问您在何处见过伏神刀?如今那刀又在何处?”
魔医咽了口唾沫,吞吞吐吐道,“老朽五、五百年前见过一回,那时还握在魔界帝君手里,之后魔界帝君忽然消失,刀和毒也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