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国倾城之沧海遗珠-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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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事?”笙平问。
“皇后请了旨,跟梅娘子要了玉安公主。说是玉安公主一点头,明日就搬到柔仪殿去!”
“皇后以什么名目要的?”
“皇后说公主颇像正阳公主,可以与她做伴。”
“梅娘子怎么说?”
“自然不舍得了。但皇后的意思,连官家也同意了,她又能怎么样呢?”
玉安立在一旁静听笙平和阿葵的对话。笙平冰雪聪明,她想知道的,笙平也都问到了。自从当日为正阳之事出头,她就知道赏罚早晚会来,只是没有想到是这种方式。
①五服为古代丧服制度,分为斩衰、齐衰、大功、小功、缌麻。服丧期限及丧服粗细依与丧者尊卑亲缘关系而有所不同。
①北宋策进士、观戏的宫殿。
第七章 空里流霜
似见楼上人,玲珑窗户开。隔花闻一笑,落日不知回。
翌日,朱紫阁如四年前一样忙翻了天。前一晚玉安拜见了梅妃,清早又觐见了帝后,应承了搬到柔仪殿之事。赵祯很欣慰,皇后失去了唯一的孩子,这是安慰她最好的办法。
“你就住在正阳先前住的霁月阁吧,那里可是柔仪殿最好的地方。”那时皇后微笑着对她说。
玉安这些年添置的东西很少,可带走的只有贴身用品、地图、手抄书册和从万春阁带过来的木匣子。宫人们已经将书册、化妆奁、衣物装箱,只有那个匣子,她依然如五年前一样紧紧地怀抱着,不肯让别人碰它一碰。
笙平忙里忙外,心事重重。事发突然,她甚至不知自己前途如何。跟着玉安,她将从此归于皇后的麾下;留在庆云殿,梅妃身边早已有了别人,她也难觅当初的位置。
这时,梅妃和四皇子祈钧来到朱紫阁门口为玉安送行。祈钧封王后到宫外另建府邸,时常和京城的迁客骚人聚会,他的诗文也在汴京乃至全国竞相传诵。他和玉安虽交往不深,每次出宫进宫却都会前来寒暄问候。相形之下梅妃就没有那么豁达了,见昨日还一切如常的朱紫阁突然腾空,她的心里泛起百般滋味。梅妃和玉安平时交流不多,但也相安无事。玉安为她省下用度,她为玉安置备首饰和冬衣。天长日久,她对玉安既有种种不满,亦有日积月累而生的感情。
如果昨晚玉安执意不肯走,她一定会晓以利害,好言相劝。可玉安不是来请求留下,而是向她辞行。一瞬间,她准备好的所有言辞都变得荒唐和可笑。
“玉安,”梅妃站在大门口,努力笑道,“好好听皇后的话。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也可以和我说。”临别之际,只好用上客套话了。
玉安回头看了一眼笙平,垂目说:“我想带笙平一起走。”
笙平大为意外,连忙跪下。
这一言一跪,就像两颗石头,在梅妃的心里咚地沉了下去。当年玉安不愿从万春阁带走任何人,不代表她的身边永远容不得别人。
梅妃伸手扶起笙平道:“笙平,你如果想留在庆云殿,就回来帮我管理整个殿阁的账务吧!你如果愿意跟公主走,我也会高高兴兴地送你走。你跟随我和公主十年了,今天就给你选择前途的权利。”
管理庆云殿的账务,相当于交给她庆云殿的第二把交椅,正是四年前她期待的位置。而走出庆云殿的那条路,尚不知道前方通向哪里。
笙平看看玉安,又看看梅妃,思忖良久后俯身拜道:“谢谢娘娘对笙平的栽培,不过既然娘娘将笙平拨给了公主,笙平也自当一生一世尽忠到底。”说罢,笙平起身走到玉安身边,玉安将手中紧抱的木匣子交给了她。抬箱子的内侍已经出发,玉安和笙平紧随着走向朱紫阁的大门。
“玉安,这四年多来,朱紫阁对你意味着什么?”玉安一脚跨过门槛时,梅妃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玉安停住了脚步,却没有回头,声音依旧冷静而遥远,“玉安原本就是随风而动的浮萍,梅娘子何须挂念?更何况四哥哥还需要您照顾,您又何必像普通人那般儿女情长?”
说完,她的另一只脚也迈出了朱紫阁,此生此世再未回来这个地方。
霁月阁红墙黄瓦,陈设考究,日照充足,家具器皿无一不价值连城。名为“芳渚”的花园中植以素馨、松萝等花草,假山叠石萦以曲涧,旁引清流,淙淙有声。溪畔白玉石栏,翠竹沿岸而生,竹后石阶数十步,一亭若隐若现。
然这偌大的庭院却鲜有人来,颇为冷清。笙平偶尔拦住过路的内人询问,她们亦草草作答便匆忙离去。直到明月高照,皇后才姗姗而来。她屏退了玉箫和笙平之外的所有宫人,脸上没有一丝笑意。
笙平心慌意乱地低下头,玉安亦懵懂地恭候着。皇后接过玉箫手中的茶杯,修长的手指轻抬茶盖,目光却落在玉安的脸上,“玉安,霁月阁的一切和正阳在时并无二致,你可满意?”
玉安拜答:“娘娘抬爱是玉安的福气。”
皇后笑意难测,“你在朱紫阁住了四年多,怎么就愿意舍梅妃而来这里?”
玉安仍旧徐徐答道:“娘娘下了懿旨,玉安自然奉命行事。”
皇后叹息一声,“正阳走了,我原以为你搬过来了,这殿阁便能重新找回她的气息。可惜我错了,你就是你。”
玉安仍旧静静地答道:“娘娘是至高无上、母仪天下的皇后,您所做的决定,永远不会是错的。”
皇后放回茶几的杯子轻轻一颤,“你比我想象的聪明多了。”
“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娘娘乃天下人仪范,又岂会像普通人一样伤怀往事。”
她说话恭谨有礼,话音落下,屋里一片沉寂。半晌后却见皇后站了起来,庄重中透着一丝冷漠的威严,“玉安,你和正阳确实完全不同。这些日子,你就先在霁月阁好好休息吧!”说罢,她便领着玉箫离去了。
笙平早就吓得大气也不敢出,直到目送皇后走出霁月阁的大门,她才连忙扶玉安坐下。“公主,”笙平小心翼翼地问,“我们是不是把皇后得罪了?”
玉安摇头,“皇后要是那么容易被得罪,当年就不会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打败‘那个人’,令官家回心转意了。策之而知得失之计,我们敞开大门等着,看看还会发生什么。”
接下来的日子,皇后差人给霁月阁送来许多珍珠玉器,却再也没有来过,更没有召见过她们。除了一些粗使宫女,她们连下人的面也见不着。为了打发无聊的时光,笙平每天便陪着玉安在芳渚的石阶上看星星,或者在花园里给花草松土。
“公主,如果皇后就这样一辈子把我们幽禁在这里,奴婢就一辈子这样陪着公主看星星。”笙平安慰她说。
玉安手托着下巴,目光望着最遥远的那颗星星,“笙平,外面的世界很大。我把你从庆云殿带来,绝不只是想让你陪我看看星星。”
小林子和柔仪殿一位副都知有些交情,笙平从他那里弄来了柔仪殿的宫人名册。阳光好的时候,玉安便坐在蔚凉亭里研读。笙平一边为玉安轻摇羽扇一边说:“这上面不过写了内侍的名字、品级和籍贯,我尚且只用了两个时辰便倒背如流,公主博闻强识,为何一看就是三天?”
玉安颇有深意地一笑,“你看皇后身边的玉箫和徐嬷嬷有什么关系?”
“这”笙平一愣,“上面都没有写。”
玉安摇头道:“笙平,如果你读一本书,读出来的东西和任何一个识字的百姓一样,那就白读了。柔仪殿这么大,能够同舟共济的却只有你我。笙平”她凝视着她,“你要更细心一些。”
从那天起,玉安每天晨昏定省带着笙平到皇后的寝宫问安。皇后虽多次传话说免礼,但玉安仍旧按照祖制坚持不懈,俨然一幅母慈子孝的画面。时间一长,待皇后有些倦怠,玉安便在请早安时提出请尚寝局的人对芳渚稍事改造的请求,召司苑带人来将芳渚里的美人蕉劈倒以种上茶花,同时推倒桥畔几株挡住视野的翠竹。到了晚上再次给皇后请安时,又提出了留下墨兰专门照料霁月阁花木的事。
在公主和后妃寝阁当差品级高,俸禄多,亦落得清闲,是让人求之不得的好事,墨兰搬来霁月阁后,一直想拜谢公主,却被玉安以各种借口推辞了。玉安只吩咐笙平将她绘好的图纸给墨兰,让墨兰去掉那些瘦弱的花草,种上些葵菊、朱槿、石榴和薝卜。这些花卉色彩浓艳,高低分明,墨兰更是根据其开花的时间进行了配置,霁月阁里顿时一片生机,再无阴霾。
“公主,”笙平的心里仍旧打鼓,“你就这么把这花园改造成这样,就不怕他日皇后反悔怪罪吗?”
“长痛不如短痛。无论如何她都必须知道,我绝不是正阳的替身。”
“那墨兰呢?她是真有本事,您还是打算不见她吗?”
玉安徐徐铺开一卷宣纸,道:“芳渚已经打理好,今后可以让她去后院洒扫庭除了。”
笙平一脸惊讶。
依照玉安的吩咐将墨兰调去后院后,笙平便开始琢磨柔仪殿的人事。经过了上次玉安的一番点拨,柔仪殿里哪些人贪财,哪些人好赌,哪些人有恩,哪些人有怨,她很快便了然于胸。
“柔仪殿上下人员配置可谓天衣无缝,各有牵制,足见皇后治人的策略和官家治理朝堂是一样的。只是如此周密的人网中,直接关系她荣辱的东宫太子,一举一动却不在她的掌握中,所以她想让公主你做她的眼睛看着他”笙平为她的伟大发现倍感兴奋。
玉安莞尔笑道:“前面倒是不假。只是这太子岂会不在皇后的掌控?太子出入外朝,又岂是我的眼睛看得住的?她想让我看着的,不是太子,而是威胁太子的那些殿阁。”
第八章 佳期如梦
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七夕这天恰是子泫的祖父高继和寿辰,高继和官衔虽仅为崇仪副使,但其乃开国大将高琼的孙子。高琼后裔除高珏任左谏议大夫、参知政事外,尚有百余人任职于朝廷内外。虽鲜居要职,却因盘根错节而声名显赫。故赵祯特下旨全朝共贺,并亲自赐酒,在高家花园举行盛大的宴会。为了彰显高氏子孙的德威,亲王、郡王全部亲临道喜,公主请得皇后恩旨后亦可同行。
宫里可谓炸开了锅。出宫机会人人愿得,公主们无不奔走请求皇后赐以符牌。有圣上隆恩在前,皇后也都应允了,唯独霁月阁无半点动静。
“娘娘,”玉箫道,“霁月阁的内人说,玉安公主除每日晨昏前来娘娘这儿请安外,皆独坐小阁诵读经书,连笙平也不让近身相扰。”
皇后娥眉一挑,“她还真捺得住性子。”
玉箫笑道:“娘娘岂会看错人。”说罢,便起身为皇后摆驾。
天刚刚亮,凌光阁东南角的一丛葱茏的灌木在朝阳的沐浴下竟然光影斑驳,好似星辰闪烁。一进大门,经过改造的霁月阁似有朝气迎面而来,令人神清气爽。
蔚凉亭里一片晨光。亭内凉风习习,亭外鸟语花香。玉安端坐其中翻阅《无量寿经》并轻声吟诵。听闻大门开合,随后皇后轻声示意侍婢不要通报,她静静地凝了凝神,岿然不动。若她先前的猜测是对的,皇后这次便一定会让她去高家。
“世间人民,父子、兄弟、夫妇、亲属,当相敬爱,无相憎嫉。有无相通,无得贪惜”皇后已经行至桥下,看到了玉安手中的佛经,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