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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部分

蜜意经(上)-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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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晌,堂内响起一个声音,颇为清脆,宛如未及冠的少年。
  “小师傅,您的好意,小的心领了。只不过,这里是我家公子的故居,我要帮他守着,以免再被恶人占去。”
  “哦弥陀佛。”小和尚双手合什,宣了一声佛号,神情沉静,“秋风落叶满空山,古寺残灯石壁间。昔日经行人去尽,寒云夜夜自飞还。”
  颜初静听小和尚缓缓念出四句诗,只觉有些耳熟,略微一想,猛然忆起竹舍里,悬于壁上的那幅秋山孤寺图。
  画上所题的不正是这首禅诗么?!
  站在她身旁的连尊更是蹙起了眉头,眼神里露出几分惊诧不解。
  “你!你怎么会知道这首诗?!”堂内那个声音兀然尖峭,显得十分激动,连尊称亦忘了。
  小和尚肃声道:“此诗乃是小僧的祖师所作。”
  “祖师?公子出家了?!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的!”那声音带着万分诧异,连说三个不可能,语调渐降,似是半信半疑。
  “孽海茫茫,回头是岸。施主虽与祖师阴阳相隔,但祖师有言,我佛慈悲,只要施主能舍去屠念,便可再续前缘。”小和尚说罢,沉眉敛目,宝相庄严,隐隐透出一派高僧风范。
  那声音愈发激动,似要仰天大笑,又似哽咽不能语,颤啊颤地:“你是说,公子还活着?他还在人间?!”
  小和尚从容道:“正是,出家人不打诳语。”
  过了半晌,弥漫在厅堂里的滚滚黑烟悄然散去,哈哈笑声响彻府第。
  “一千年!一千年了!公子啊公子,没想到,没想到小玳还有机会再见到您!哈哈哈哈……呜呜呜呜呜呜……”
  那充满喜悦的笑声持续不到半刻,便转成了号啕大哭,像是一个自小与亲人离散,突然得以重逢的孩子,喜极而泪。
  颜初静在一旁听着,但觉赤子之心,真挚感人,不禁微微一笑。
  黑白分明的眸子仿佛凝上了一层渺然薄雾,连尊定定地盯着那小和尚,喃喃自语:“陵斯大哥出家了?”
  不是他
  待到哭声止,一阵黑雾悠悠地飘出厅堂,在月光下缓缓聚成一个人影,隐约可见五官轮廓,竟真是个十来岁的少年模样,观其修为,却是个修炼了六百年左右的鬼体。
  激动过后,这自称小玳的鬼体再次开口求证:“小师傅,你可知我家公子的姓名?”
  小和尚宣了一声佛号,方道:“小僧曾听师傅说过,祖师出家之前姓裴,至于名字与表字,却是无缘得知。”
  小玳点点头,语气又客气了些:“请问公子现在何处?法号是?”
  先前他在堂中炼器,正到紧要关头,不料有人偷偷摸进府来,被他手下一个小鬼吓跑。原以为可以消停一阵子,没想到招惹来了这么个厉害的小和尚。不仅具有一身辟阴除邪的法力,且那掌中佛珠隐隐透着净世琉璃火的气息,直吓得他手下那几个小鬼四散奔逃,狼狈不堪。
  无可奈何之下,他只好出面应付。
  只是万万未料及,这个小和尚进来后,非但不抓鬼,还好言好语地劝他适可而止,又真能道出他家公子的姓氏,如此一来,他不得不信了六七分。
  须知他虽然隶属琼藏鬼府,但地位低微,修为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相较小和尚,其实还逊一筹。若说小和尚劝他随行,乃是另有所图,一时半刻,他还真想不出其中之意。
  然而,千载光阴,何其悠悠,当年公子不过是一凡人,即使皈依佛门,六根清净,修得无量功德,最多亦不过百年之寿,除非成就罗汉真身,否则如何能活至今时?
  宿世轮回,倒是大有可能……
  昔年的活命之恩,养育之情,他尚未回报公子,便已成孤魂野鬼,一直深以为憾。如今得知公子下落,不论小和尚所言是真或假,他也愿冒险,去见上一面。
  小和尚肃容道:“祖师法号了云,如今在南海云思岛。”
  了云?了云……
  小玳默念数遍,又问:“还未请教小师傅法号?”
  小和尚目光清和,拇指不紧不慢地转动着佛珠,淡然道:“小僧法号寒石。”
  “好罢,我随你去。”小玳说完,转过身,伸手向厅堂一招。稍顷,两阵黑雾自门内涌出来,在他跟前现出两个漆黑模糊的人形。
  “我有事要办,需离开此地一阵子,你们两个先留在这里,等其他几个回来了,一道回山去,别再惹事了。”
  两个鬼体听完小玳的交代,颤颤栗栗地应了声,没精打采地躲回堂内。
  小玳晓得他俩惧怕佛光,微微地摇了摇头,便依照寒石小和尚说的法子,附在一块墨色的灵玉上,以防被阳气所伤。
  这一僧一鬼离开后,鲁府中的阴森鬼气淡了许多,四周景物一下子明亮了不少,仿佛皎月出乌云,终于洒下清辉。
  眼见连尊弹出一道细微银光,射入寒石小和尚的体内,颜初静按耐不住好奇,轻声问他:“画上那首诗,当真是了云禅师作的?”
  连尊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道:“如果陵斯大哥真的是了云禅师……”
  “陵斯是谁?”
  “呃……”连尊支吾了半晌,四两拨千斤,“反正你不认识的。”
  颜初静鄙视了他一下,亦未刨根问底。
  出了鲁府。
  连尊一手抱着小人儿,一手扯着颜初静的袖子,腾空而起。飞至半空,他放缓速度,笑嘻嘻地看着她,问她感觉如何。
  颜初静虽无惧高之症,但冷不防被他扯到空中,仍免不了有些晕眩,只觉脚下踏着的这朵棉花似的白云,轻飘飘,毫无安全塌实之感。自己仿佛变成了一片浮萍,随波漂流,生死不由人。
  见她面色苍白,怨气十足地瞪着自己,连尊便知玩笑开大了,忙赔笑道:“别怕别怕,有我在呢!你瞧,下面这万家灯火像不像你平时仰望的星光?”
  知他本事大,她也不敢把他怎样,惟有瞪几眼,消消气,便见好就收,使劲地抓住他的手臂,低头往下望。
  数不清的灯火,密密麻麻,分开来,微小似尘,联在一起,却壮丽如海。似乎比星光更繁盛,但又不及星光深邃灿烂。
  仰首。
  星辉稀远,明月无限近,仿若触手可及,但不可伸手,一伸手,梦就醒了,才知天地苍茫,无穷无尽,自己是多么的渺小……
  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觅得回家之路……
  依偎在连尊怀里的小人儿像是感应到了她的心情,亮晶晶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她,见她看向自己,立即呜咽了两声,咿呀着,想摸她的脸。
  连尊放出防护光罩,加快飞速,然后将小人儿放到云上,任它东爬西跳。
  过了一会,颜初静盘腿坐下。
  小人儿立即屁颠屁颠地爬到她大腿上,蹭来蹭去。
  这时,心已谧然,她轻轻抚摩着它滑不溜手的皮肤,忽而想起与它之间的这种莫名其妙的亲切感,实在令人费解。想问连尊,又觉唐突,毕竟交浅不宜言深,弄不好他还以为她想巴结他呢!何况如今还不能确定他与颜叠吉究竟是友还是敌,唔,算了,以后有机会再问清楚罢。
  连尊见它玩得起劲,也想跟着坐下来逗它,奈何在飞行当中,既要隐形,又要保持疾速,实在不能分神太过。
  滑溜溜的嫩豆腐,她吃了又吃,终于想起一个问题:“它叫什么名字?”
  连尊低头笑道:“还未取呢,要不你帮忙取一个。”
  她望天无语,心想,开玩笑!取名字这种人生大事不是该由父母决定的么?哪里轮得着她一个非亲非故的人来插嘴?
  “它爹娘怎么不给它取?”小人儿这么人见人爱!
  连尊轻轻咳了一声,回得很绝:“他爹不是让你帮忙取嘛。”
  “你、你是它爹?!”颜初静眨眨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辨别能力有那么差劲,“可它长得不像你呀!”
  明明一个是银鳞,一个是紫鳞。发丝也不一样,小人儿可是很正常的浅黑色。
  连尊听她这么说,不怒反笑,还笑得很甜,好象得到天大的夸奖一般:“唔,乖乖长得比较像他娘啦!”
  看见他这甜蜜蜜的笑容,颜初静忽然觉得他们两个的确很像,都好可爱啊!于是有点好奇小人儿的娘亲是何模样。
  “那我可不敢帮你这忙,免得以后它的娘亲怨你偷懒。”
  连尊顿时垮了笑,也仰头望天,不说话了。
  感觉不到他是生气,又不知他突然发啥神经,颜初静只好继续低头吃豆腐。
  按着她指的方向路线,一路飞行,约莫一个时辰后,连尊再次缓了速度,并慢慢降至离地面数丈的高度,问她此处离她爹的坟墓还有多远。
  颜初静抱着小人儿站起来,朝下方望去,只见一座小庄园谧谧地卧在黑暗中,内里杂草丛生,门窗斑驳,苔痕处处,惟独不见人烟之迹,显然已荒废多年。
  如此荒凉景象,与她记忆中的,大相径庭。略一想,倒也合情理,毕竟那个女子自从嫁到江家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昔年留在庄里看守的那名孤寡老仆年岁又高,想来怕是早已过世。庄园无人打理,自然呈现颓败之象。
  颜叠吉临死前留下遗言,要与妻子合葬一处。丧事是江致远办的,坟墓就在庄园后头的那座小山上。
  出嫁前,那个女子经常到他们的坟前烧香敬酒,把自己最新领悟的毒经心得,悄悄地说与他们听;或者烧一些自己摸索出来的奇奇怪怪的药方,要他们帮忙看看。
  因此,那座坟的位置,在颜初静的记忆里显得十分清晰。
  不假思索地,她伸手一指。
  连尊驱云而去。
  小山不高,不过三百来丈,郁郁葱葱的草木,一脉瘦水蜿蜒,夜风一吹,呜啦呜啦的,间或似有狼啸鸟泣,骇人胆寒。
  山顶上有一处半亩大的平地,颜叠吉夫妇便葬在中间。
  浅浅一个坟堆。
  因无人描朱,墓碑上的字迹早已模糊,非眼力犀利者不能看清。
  犹未及地,连尊的神识已然延伸至墓内棺木。
  棺中,两具尸骨并肩躺着,一男一女,穿着同款同色的衣物,女尸的头颅只余白骨,男尸的面孔上倒还留有些皮肉。
  未几,他蹙起眉头,看了颜初静一眼,道:“这里面埋的不是你爹。”
  很纠结
  听他说得这般肯定,她一怔,随即猜想到他或许是施展天眼通之类的法术:“不是?怎么可能……”
  连尊想了想,问:“你敢不敢看尸体?”
  她差点笑出来,学医的人哪有不敢看尸体的?呃,的确,想当年第一次上解剖课的时候,她是真的怕得要命,恶心得死去活来!整整半年,吃素不吃荤。等到吐习惯之后,再看那些被福尔马林泡过的尸体,就觉得自己脸皮变厚了,心脏变强壮了,神经变麻木了……
  真是往事不堪回首。
  “怎么看?”难道要挖坟?不好吧!虽然现在是夜黑风高。
  “你先闭上眼。”
  “……”
  见她依言照做,连尊凝气于指,轻轻地点了点她的眉心,一团萤火虫般大小的银光随之没入其中。
  黑暗中,一道冰凉入眉心,随后化成一阵幽凉,漫过额头,随之带给她剐心切骨般的疼痛!霎那间,她依稀感觉到脑海里有个什么东西碎了开来,仿佛天崩地裂,又似夜凉花开……一半火热,一半冰凉……
  这时,她已无暇去想他对自己做了什么,只是下意识地运转起丹田内的阴阳真气,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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