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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部分

黑马甲-第128部分

小说: 黑马甲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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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罗惊得一哆嗦,很快冷静下来,恨恨地说:“你他妈要有种就把毒戒了,这十三万我不要,那七万你也甭还了。不然,你就是卖血卖屁股也不能欠我一毛钱!”大罗说到最后居然咆哮起来,反过头来把王向东吓了一跳,当时王向东脑子也不会分析好赖话了,猛地把钱兜子往桌上一摔,吼道:“有钱就了不起啦!?你当年算个鸟!没有老子你能有今天?你等着,你的钱我半拉钢崩也少不了你!”

言毕,气冲冲撞了出去。

在街上狂走了一阵儿,王向东的脑子才慢慢冷静了些,这才停下来回望了两眼“大罗制衣”的厂区,抽了自己一个嘴巴:“真他妈不是东西!”然后,心口里又觉得有些温暖:大罗还是个朋友啊。

空着双手,慢慢地往家的方向走着,王向东满心悲凉。现在,才真的是一文不名了啊,以后怎么办?还有以后吗?他不知道,一时也想不进去,生活里似乎充满了空虚。

一个小时后,他从自己家的楼下慢慢地溜达了过去,回家与否对他的意义很大吗?他没觉得。穿过一栋栋楼房,王向东也不知道自己要走向哪里,不知不觉间突然发现已经到了解放桥头。走得实在是累了,王向东疲倦地在水泥河沿上坐下去,让麻木的双脚也放松一下。

河水在静静地淌着,带着一些垃圾,一直向出海口荡漾去。想到海,王向东的心亮堂了一下,很快又收敛回来,他很难象那些穷酸的诗人那样被大自然的境界所征服,他只习惯于直面赤裸裸的生活,赤裸到每一个细节。

解放桥上“毛泽东思想光芒万丈”的宣传画早已经改成了“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大标语,恍惚还想起当年跟秦得利一起来这里跟死韩三聚众斗殴的旧事,不觉笑了一下。目光向下一溜,就想到了何迁:当年这孙子最衰的时候,不是还揣俩干馒头坐桥底下发愁着吗,还是他王老三几句大话把他给点醒了呢,呵呵。

没想到今天来这里坐的是他,不同的是:他连馒头也没带。唉,真的是劝人劝不了己吗?王向东咬咬牙,冲着忽悠忽悠的河水猛吐了一口唾沫,突然拍着水泥台儿叫道:“我王老三哪就到了该死的时候啦!操!”

这工夫旁边路过的一个老头儿捅了他一下:“小子你没事儿吧?”王向东回头,看那装扮,老头八成是个拾破烂的。老头疑惑地看看他,摇头道:“小伙子,有啥想不开的,跟大爷聊聊?”王向东把脚换一只出来,改为骑姿坐在拦河墙上,笑着说:“大爷你当我要跳河吧,可惜我水性太好了,走水路不通啊。我能愁啥,还不跟全国人民一样——愁钱呗。”

老头一看他笑眯眯的不象不想活的,就嘟囔道:“愁啥钱?没钱就不活了?富遭富罪,穷有穷乐儿,没钱有没钱的活法儿,无钱休入众,遭难莫寻亲,自己蔫噶地过呗,跟谁比?人比人气死人!回家问问你爹妈去,我们那年代有几个是穷死的?”王向东惆怅道:“我要能问爹妈就不在这跟你聊了——行啦大爷,谢谢您,别说跳河,就是水鬼窜上来拉我我也不下去。”

看着老头佝偻着身子向前走去,王向东刚亮起来的心忽然又暗淡了一下:没钱真的不用愁吗?如果让他象这个老头一样地活着,他能接受吗?富有富罪这他有体验,可这穷呢,真的能有穷乐儿?王向东觉得自己未必乐得起来。

可他好象真的已经打消了死的念头——本来他来这里也不是为了死,他还有儿子呢,他还不相信自己除了死就没活路了呢。虽然他看不见未来,可他想到何迁那种鬼东西都能丛桥底下钻出来,他王老三为什么不能从河沿上站起来?

正收回目光沉吟着,忽然感觉有些异样:身旁又有个人停下来,看那鞋,是个女人——不会又是见义勇为的吧,那样他今天的形象一定是衰到了极点了,不然不会这么扎眼啊。

王向东脑袋没动,努力撩了下眼皮,望了一下站在身边的女人,然后猛地就仰起了脸,狠眨了两下眼,惊愕地叫了声:“彩儿?”

'11月1日下午修改至此'

乱马卷四:风烟俱寂(1997…2003) 第一章…爱无敌…01
(更新时间:2005…9…25 8:48:00  本章字数:2831)

诗云:
万事皆可从头越,千般最怕是心寒。

丈夫襟怀应纳谷,须臾意气又怎堪?

水流千遭葬大海,路到天边横一线。

鸟为飞腾始成凰,谁因财死胜神仙?

第一章:爱无敌

'米彩儿的归来,给王向东的生活带来了激情勃发的变化。重新开始创业的王向东觉得一切都那么美好,不过爱情并没有给他带来持续的幸福,命运又把一场灾难悄悄带来了……'

1,

米彩儿一头金发,翘鼻子,淡扫着细眉,轻描着红唇,加上一身在九河难得一睹的洋牌服饰,优雅惊奇如从天降,如果不是直接望见了她的眼睛,如果不是凭借一瞬间电光石火般的灵感,王向东是绝对不会喊出她的名字的。

几乎同时,她突然从犹疑转向灿烂的笑容,也叫王向东一下子就确认了自己的判断。王向东说我险些认不出你,变得这么漂亮了,米彩儿说我可是老远就认出你来了,你骑在河沿上的姿势还是老样子,呵呵。然后她说自己是年前回来探亲的,过了年就要回去。

王向东说为什么这么巧就能碰见我?米彩儿微红了下脸,说:“缘分呗。”然后才坐在王向东旁边说:“其实,我是来看看这条河,小时候我们常来啊。”

“什么小时侯?十七八岁的时候不是照样常来?”王向东说完就心冷了一下,他知道这话一定会勾起米彩儿的心事,那些几乎要淡漠得没了踪影的前情往事,他此时真的不想提起……如果他依旧是腰缠万贯地风光着,可能就不同了。王向东自己很清楚这一点:他不想切身地感受自己跟米彩儿在“地位”上的距离。

米彩儿说我们不会一直在这里坐吧?

“去吃饭!”王向东一下跳了起来,忽然感到一股青春的活力又回到了身上。

米彩儿说去友谊饭店吧,我正好带着美金,今天把它消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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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你请客?”“谁请不是一个吃呀?再说我们就是为了聊天儿嘛——改天你再好好请我,你的情况何迁写信都告诉我啦,大款啊,能不好好宰你?”

王向东紧张又空落了一下,一边在路边等出租车,一边笑问:“何迁?他什么时候给你写的信?”“有小半年了,他叫我给他打听一下移民的事。”“啥?那小子还想移民?”“是啊~~你想不?我帮你啊。”

王向东尴尬又幸灾乐祸般地笑起来:“回头你再问问,他还想移民不?”车来了,两个人暂时结束聊天。

到了友谊饭店,寻了一处雅座,米彩儿迫不及待地问:“你现在怎么样?”王向东眼神恍惚了一下,说:“还能好到哪里?先说说你吧,我很想知道,看你一身洋货,就知道过上贵族生活啦。”米彩儿笑道:“回国前特意买的,其实在美国我们过得很俭朴。”“俭朴?美国式的俭朴吧。”米彩儿轻叹了一声:“唉,走了八年了,这八年比抗战还艰苦啊,现在总算熬出了点儿眉目,要不哪有脸回来啊。”

米彩儿说他们初到美国时,属于非法滞留,虽然有朋友帮忙,逃犯一般的日子也过得艰苦卓绝,丈夫还好说,能在华人社区里帮别人鉴别文物,自己就只能到有特殊关系的中餐馆里刷盘子,晚上和丈夫一起住在朋友家的地下室里。这样的生活整整持续了三年,他们还没有任何希望通过正常渠道取得美国国籍。最后……米彩儿苦笑了一下说……最后别人给出了高招,彩儿先和丈夫离婚,丈夫又跟一个有美国籍的女人假结婚,这样瞒天过海有惊无险地过了两年,丈夫总算先获得了移民局正式核发的绿卡,然后又离婚,再花钱请人在国内做手脚,让米彩儿“嫁”给了自己的丈夫——米彩儿疲倦地说:“人都快折腾神经了,有时候真怀疑当初去美国是为了什么!还好,再有一两年,我也可以成为正式的美国公民了。”

胜利者回顾曾经的艰难,和失败者眷念曾经的辉煌,是完全不同的心境。王向东一面感叹她的苦处,一面想到自己,相较之下,又怎能是“尴尬”两字解得?

米彩儿忽然苦笑一下:“国内的人都以为我们在美国过着神仙日子呢,去年有个姓周的老乡还专门找到我们,要我们帮他在美国立足,呵呵,真的很叫他失望啊。”

“姓周?他怎么找到你们的?”“是何迁给他的地址——何迁也是热心。”

王向东瞪大了眼睛:“是不是叫周国栋?”“你也认识?我可记不清名字了。”

“大胖子?”“是啊。”

“那就是那孙子啦!”王向东忽然愤慨起来,“何迁居然还跟他有联系?看来我是叫他们合伙蒙到底了啊。”米彩儿疑惑地笑道:“怎么回事啊?其实何迁并没叫姓周的找我,也不知道姓周的是怎么弄到我的地址的,可能是何迁不小心透露出去的吧。何迁要我离他远点儿,说那人是个骗子,在国内诈骗了上千万呢,是吗?”

王向东安静了些,说:“怎么不是?以后他没再找过你们吧?”“没有,很失望地走了,后来再没见过这个人。”“那就好,那就好。”王向东塌实下来,感慨万端地说:“别说你在国外还立足未稳,就是呆稳当了,也不能招惹这种人,有多大好处都不能沾,终究是一害呀,你怎么玩都玩不过他这种人——我是不想你再受一点儿苦了,好好过吧,能珍惜的抓紧珍惜。”

米彩儿说谢谢你,我会的。唉,活着真不容易啊——说了半天了,还没说你呢,刚才我看你在河边的样子挺闷的,咋了?王向东说我正想跳河呢,没想到叫你给勾了回来。米彩儿咯咯地笑起来,说:“瞎说!”

这笑声撩拨得王向东不由自主地回到初恋的记忆里去,只是,那时候的米彩儿,笑声里多少都会有些涂抹不净的忧郁,并且,那淡淡的茉莉花的香气,如今也被法国香水的奇怪的气息掩盖了,使他觉得萎靡和惆怅。

米彩儿看他默不作声,接着笑道:“怎么了,几年不见这么深沉了?”彩儿的声音不轻不高,似乎有些责怪,似乎又在玩笑的样子。王向东真的不想破坏这种喜悦亲密的气氛,所以把刚横下心来要告诉彩儿自己现状的想法压了下去。他希望米彩儿能带着一些安心的美好的印象离开这里,欺骗不是罪,伤害才是罪。

所以他说自己活得还凑合——在国内发展还能怎样?要不是这些年党的光芒照我心,真的没法儿混啦。米彩儿笑道:“等我塌实住了,你要想来,我帮你出国好不?呵呵。”

“是不是到国外也得先娶个假老婆?”“哈,我帮你啊,你娶我好了。”王向东说:“行啊,也圆我一个梦。”

米彩儿嗔笑着打了他胳膊一下,王向东呵呵笑着,心里忽然酸楚。他在精神上实际很萎靡,他明白一个“穷人”是不配在这种地方调情的,穷人第一要面对的是生活,赤裸到每一个细节的生活。同样,一旦米彩儿知道了自己的处境,还会这样待他吗?那笑容、那语气、那目光,还会象现在这样亲切、暧昧甚至偶尔热烈一下吗?

不知不觉间已经过去几个小时,两个人都没吃多少东西,又有那么多话从肚子里倒出来,竟然丝毫不觉得饿。不过时间真的很晚了,米彩儿依依不舍地说我们该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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