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临城下-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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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元平在子韦进来后,也向门外看了看,才小心地关上门。
子韦被这两个人弄得全身发毛,待他们都在沙发上坐下了,小心地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子潇疲惫地倚在沙发上,向郭元平示意了一下。郭元平把子韦叫到身边,侧首在他耳边低语了一阵。
子韦一脸惊愕地看向子潇,子潇点头。
郭元平看向子潇,蹙眉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子潇在怀里掏出烟夹,抽出根雪茄点了起来,看了看丝丝烟雾,咬着牙根道:“杀了他都不为过。”
“子潇,”郭元平“腾”地站了起来,“我今天去找你就是怕你干出这事来,林莫然是个难得的人才,没招谁没惹谁的,你不能只因为一条家规就杀人吧。”
子韦也附和道:“二哥,总有办法吧,留着他用也不亏啊。”
子潇徐徐吐出烟雾,不耐烦道:“嚷嚷什么,怕没人听见啊?我倒是真想杀了他了事。不过算他命大,我现在懒得给自己找这个麻烦。我只要他最近别出现在老太太的视线里,否则就算有麻烦我也先毙了他再说。”
子韦不以为意地道:“林莫然也就是个能当翻译官的大夫,不至于能惹这么大麻烦吧?”
“不至于?”子潇冷哼一声,顺手弹了弹烟灰,“你以为他是给谁当翻译?菜场里卖黄瓜的吗!”
子韦立马闭嘴,赶紧假装把兴趣转移到盘子里的几个苹果上。
郭元平显然对烟味没有什么好感,走到窗前打开了窗子。子潇早已习惯了他的毛病,任他折腾,潇洒如故地深深吸了一口烟。
郭元平蹙了蹙眉。
子韦恰巧抬头看他,发现此刻的郭元平不像个教书先生那样满是书的气质。
当然有书的气质,只是不全是。
子韦不知道自己这个时候怎么在想这些,总之是在郭元平一蹙眉间想到的。
在他身边的人,子轩,子潇,郭元平都是爱蹙眉的。子轩蹙眉有时是思索,但更多的时候是在忍,忍痛。所以他的蹙眉会让人有些心疼,但更会让人敬这个忍得起的人。子潇的蹙眉是筹谋的标志,在子韦看来,他的蹙眉不仅深奥,更会让他颤栗,因为谁也不知道这蹙眉之后会发生什么。
郭元平生性平和,却是经历颇多,所以有时温雅,有时风流,有时严肃,让人琢磨不透。这一蹙眉间,仿佛所有的性格聚到了一起,子韦看得一怔。
郭元平没注意到子韦在看他,只对子潇道:“你们的生意场我不清楚,但是我的学生我了解。就林莫然本人来说,绝对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勤奋好学,为人正直”
不等郭元平说完,子潇扬手叫停,不耐烦地道:“这话留着跟他爹娘说去,我来这是看在他曾经是你学生的份上来告诉你结果的,不是来听你罗嗦的。”
郭元平浅浅叹了口气,倚窗抱手站着,道:“那好,你说要怎么办?”
子潇示意子韦告诉郭元平,子韦一愣,道:“我?我我说什么啊?”
子潇看他一眼,没有多狠地瞪他,但这一眼足以让子韦怕,至少让子韦立即明白在子潇眼中自己一定是某些地方做错了。
只是他现在还没想得出来。
看着子韦一脸无辜,郭元平忍不住替他说话,“怪不得子韦,你之前什么都没跟他说,让他怎么听得明白?”
子韦这才明白,子潇是要他复述刚才和那些人的谈话。
子潇曾再三叮嘱子韦留心身边每个人说的每句话,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子韦忙道:“我知道,我知道”
子潇突然扬手打断子韦。
郭元平在认真地听,子韦也正准备认真地说,子潇一打断,两人齐齐看向了他。
子潇侧过头,颇有深意地看着郭元平,“郭元平,不是我不信任你。”
郭元平无奈地摇了摇头,心里的千言万语化作嘴边一叹,道:“罢了,只要你别太过分了,我不干预。”
子潇点头,抬手把指间的烟熄灭,余烟袅袅而起,笼罩着一抹肃然。
一言不发,也没叫子韦,子潇径自推门快步而去。
关门时的声响停了好一阵子之后,门内的两个人仍在沉默。
灵动的只有子潇留下的残薄的烟雾。
夜幕下的街巷毕竟静了太多,子潇的脚步声清晰可闻。
他相信那两人能明白他的意思。
等他离开后,子韦再将安排告诉郭元平。那时就算郭元平再有异议也没用了。
至少他不用听了。
耳不闻,心不乱。
他知道郭元平肯定不同意他的安排,但他不想跟他吵。
子潇有绝佳的社交能力,上到总统下到乞丐,只要他想,他都交际得来。
只是没有什么朋友。
什么是朋友?子潇心目中朋友的标准至今只为郭元平一人制定。郭元平什么样,朋友就是什么样。
他知道,就算是郭元平时常会反对他的意见,但只要他决定做了,郭元平还是会义无反顾地站在他这边。
子潇从没给过他什么“好处”,他在子潇这里得到的除了个“损友”之外什么也没有。但是两人就是这样,铁,铁到金子也别想砸断。
这次不会例外,就算是真弄出什么事来,郭元平也肯定是向着子潇,甚至把自己搭进去也要帮他。
子潇在沈家掌管三分之一的商号,而这些在他心中的分量不足以抵一个郭元平。
所以眼下的事沉重,但心里还算轻松。
朋友尚在,没什么解决不了的。
☆、知我何心
第八节·知我何心
夜,雨打金陵。
灵玉正吩咐丫鬟们收拾晒在外面的花草,有丫鬟来对灵玉道:“少奶奶,寂清师父来了。”
灵玉虽不信佛,但知道这个年轻和尚在沈家的地位是非同寻常的,更知道子轩对他的重视,于是忙道:“快请。”
在沈家快五年了,寂清极少出佛堂,就是恒静园也是很少来的。
与娉婷黄昏一谈,直到做完晚课,寂清心里还是不得平静。
于是,伴着秋雨侵肤的清寒,来恒静园探望。
这一行,寂清一时也分不清,是想宽慰子轩,还是期望得子轩劝导。
初来沈家时他是不情愿的,只是他的师父说,无论身在何处皆可普度众生,深入凡尘俗世,更懂人间疾苦。
在沈家,几乎每一个人都到佛前求拜过。老人家求平安,中年人求家业,年轻人求未来,小孩子求快乐。子轩第一次来到佛前时,用敬而不畏的目光静静打量了一下佛像,问了寂清一个问题。
如果当日他没有成佛,你现在会做什么?
当时寂清没有回答。
子轩只是看着他,淡淡一笑,走出了佛堂。
直到如今,寂清也没给他一个答案。
但寂清却深深记住了这个与沈府的奢华大相径庭,连声音都素洁淡雅的男子。
来恒静园的次数不多,每次与他在恒静园见面,都是在他素雅的书房里。
这次,他依然是在书房里见到子轩。
看着站在他面前的子轩,虽比前些日子更苍白消瘦些,那份平和淡雅却是一如既往的。
“阿弥陀佛。”寂清颔首行礼。
子轩淡淡一笑,微微颔首算是回礼,与寂清在窗前的绿檀木雕花茶几前坐下。冷香端来红木托盘,放下两杯用二沸山泉水烹煮、哥窑冰裂瓷茶杯盛放的明前龙井,浅浅一拜,退出门去。
看似满屋简雅,实则极尽奢华。
但这男子奢华起来也是与众不同的。
就像同样都是富贵女人,有的喜欢把自己用真金白银包裹得珠光宝气,有的则宁愿素衣薄粉而花费几倍的金银换把檀木香扇藏于袖中。
生在比帝王家还富庶的沈家,子轩被奢华包围是注定的。但奢华展现在他身上,就如深海珍珠一般,没有耀眼的光华,却谁也不会忽略那低调华丽的存在。
子轩的贵气是有理有据的,而在寂清身上,贵气却像是与生俱来的。
无论是在简陋的僧舍,还是在华丽的沈府,只要他在,简陋处会蓬荜生辉,华丽处会黯然失色。
这由内而外的高贵,被宗教赋予他的神秘气息装点,让素来不信神佛的子轩对这个小自己五岁的沙弥一见难忘。
听着屋外雨打苍生的“沙沙”声响,子轩微笑看着僧衣微湿的寂清,“能让你雨夜走出佛堂,一定不是俗事,为何却是来找我这俗人?”
寂清也回以一笑。
两个男人的微笑,一个温润如玉,一个清冽如泉,书房里顿时灵气满溢。
“阿弥陀佛,日间听娉婷施主说起,施主身体有恙,放心不下,特来探望。”
子轩苦笑,捧起茶来,浅呷一口,才道:“我这病把娉婷弄得心事重重不说,连你也被我扰得心绪不宁,我真是罪孽深重了。”
寂清微微皱眉,念了声“阿弥陀佛”,才道:“施主言重了。”
子轩摆了摆手,省却了寂清接下来想说的客套似的安慰。安慰的话听得多了,也会觉得刺耳起来。
子轩淡淡地看着手中精致的茶杯,问道:“在佛家来看,我的病因在哪?”
寂清短暂地思虑了一下,道:“很多重病或者绝症,都只有一个理由,便是恨。世间最难解的是绵延不止的恨,固有解不开的恨,才有治不好的病。当这恨没了,病也就消失了。”
子轩把寂清这话和清茶一起慢慢品着,渐渐也蹙起眉来。不知为什么,子轩觉得这话不太像解,更像是结。
不是他的结,而是寂清的结。
“我好像没有恨过什么。”子轩像是漫不经心地道,一边不经意似地看了看若有所思的寂清。
寂清微微侧首,透过半透明的茶杯看着几片茶叶如人生浮沉,道:“那便是他人的恨。”
“你呢?”
寂清一怔,抬头看向子轩,正好对上子轩那洞悉世事的目光。
把寂清的一丝慌乱收在眼底,子轩淡淡笑着,道:“你有恨吗?”
寂清又轻念了句“阿弥陀佛”,似是而非地道:“出家人五蕴皆空。”
一句平静的话,子轩听着,却听出比屋外雨声更大的波澜。
心中暗暗一叹,子轩道:“我记得几年前你跟我说过,生命短暂,所以要加紧脚步,快速前进,不可拖泥带水,切勿前脚已落地,后脚还不肯挪开。昨日的事就让它过去,把心神专注在今天。”
寂清记得,那是他第一次劝解子轩时说的。如今听来,却像是说给自己了。
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贫僧谨记了。”
看到那双明目又恢复深水般的平静,子轩便知他的话寂清已然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