贱者无敌-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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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三顿地送饭,饭菜也看得出刻意低调了——早上是典雅的清粥小菜,中午四菜一汤干部待遇,晚上私厨小炒,此外必有一壶好酒。那酒也不知是什么牌子,反正一掀盖整个大牢里都飘着一股醉人的香气,狱卒们在栅栏外面三三俩俩馋嘴吧舌地守着,不时用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讨好语气和犯人搭讪,犯人若是心情好了,也会剩下半壶酒赏给他们,那时节狱卒们各自回去拿容器分酒,有的捧着个海碗,然,僧多粥少,最后只得个碗底稀罕吧嚓地舔着嗅着。不知天上玉皇王母是否好此一口,若好,琼浆玉液也不过如此。
那位说了,此乃堂堂京兆大牢,岂是随便与人进出的?
当然不是。故而,值班狱卒都发了笔小横财。
一个牢房里的人每到吃饭的时候就默默地凑在另一头,吃着手里的窝头,喝着碗里的凉水,一眼一眼地看。毛九洲早就习惯了众人羡慕嫉妒恨的目光,旁若无人地吃喝。只是第二天他家人再来送饭的时候就送得多了些,整个牢房的人就都能分到两个白面馒头,一个肘子,二两烧刀子。整个牢房轰动了,这对于他们中的许多人来说简直比过年的伙食还要好了,此刻他们对于那仍旧蛋定地坐在稻草上吃饭的毛公子充满了敬畏和崇拜之情!
这才是真正的贵族范儿啊!
范爷大咧咧地坐在毛九洲身旁,拍着他肩膀道:“毛兄弟!你果真是个够义气的兄弟,有肉大家吃有酒大家喝!来!干了这酒大家就是好兄弟!”
若是他知道毛九洲真正的身份怕就知道自己是高攀了,然,此刻他就觉得这是个会打架能散钱的富家公子啥的,长得也不错,故而有结交之心。
毛九洲看了看范爷,以及他举着的那碗酒,也没表示什么,只是抬起手中那细瓷如玉的酒杯微微一碰对方的酒碗。毛九洲哈哈大笑,仰头干下。
毛九洲也一饮而就,不语。
范爷越看毛九洲就觉得越投缘,看人家那气度,那容貌,那身手,难得还不娘气,不小气,心里着实喜欢,有心拿他当个小兄弟啥的。继续攀谈道:“毛兄弟,你是因为啥被逮进来的?”
毛九洲道:“没什么,不过是打了御史家儿子。”
范爷道:“有这事?哎呀毛兄弟,我当真小看了你。你为什么打他?”
毛九洲闲来无事便耐心道:“因为他对我一个朋友下手,在他面前遛鸟。”
范爷道:“那是该打!如此伤风败俗的事情亏他做得出。”
毛九洲心想:那么昨晚你当整个牢房的人不存在啊和你家向日葵嗯嗯啊啊的公开做算不算伤风败俗?
不过他没说出来。
毛九洲一连在牢里呆了三天也不见被提审,金玉延来看他同他谈案情也有点愁容,道那蓝家此刻倒不急着开庭了,因为毛九洲人已经在大牢,就是想让多受点苦,故而令那府尹延后审理。
毛九洲道:“那要拖到什么时候?难道还要拖个一年半载?那么我岂不是就要在这里呆上个一年半载才能出去?!”
金玉延叹道:“这种事情不好说的。”
一个路过的狱卒插嘴道:“毛公子,你且耐心等着吧,看见里面那个牢房的白胡子老花子没?他是景闲十三年被抓进来的,府尹都换了不知多少届了,还没审呢。”
毛九洲气得不行,一拍栅栏,上面就扑落落掉下些灰来,狱卒道:“我的小爷诶!你轻些!!要越狱咋的!”
金玉延对毛九洲道:“我会尽量促成案子早日开庭,然,我一届没有功名的状师实在是势单力薄,对方乃是朝廷清流党的骨干蓝家,恐怕此事不好办,除非……”
毛九洲叹道:“除非我们这边能找到一个比蓝家更大的靠山是吗?”
金玉延道:“公子果真是个明白人。你懂的。”
毛九洲恨恨道:“难道无权无势就不能打官司了吗?”
金玉延道:“不是不能,而是自古官字两个口,端的看你怎么说。人治之下必然如此。”
毛九洲道:“不是还有法嘛!”
金玉延道:“法?那也是人定的,是给人定的——公子你年纪还小,有些对社会过于理想化的期待也是可以理解的,然,这就是现实,这才是现实。说句并非邀功的话,若接你这案子的不是我金某人,怕公子此刻就不能全身毫发未伤地在此愤慨世事了。轻则伤重则亡,若有冤情也只得到那边说给判官听了。”
毛九洲不语。
又过了两天,毛家送饭的仆人后来跟来了位神秘的客人,他戴着斗笠,不露真容,为了这装扮进门时仆人还特意多塞了过路费给狱卒。
这斗笠客进得牢房就抬起头,露出海盗似也一只眼罩,用余下的一只眼打量环境。
这京兆大牢说是数十年前曾经翻修过,然,看着有百十来年没捯饬过了,装修风格秉承传统,该黑的黑该暗的暗该腐朽的腐朽该发霉的发霉,内外贴着宣传图片,上书:遵纪守法,否则……。之下配两幅图,第一幅乃是小雏菊,旁注“入狱前”,后一幅乃是一颗中心仿佛宇宙黑洞般黑黝黝的大向日葵,旁注“入狱后”。
每一个刚到此地的犯人见到此图无不战战兢兢牙齿打战脸色苍白几欲昏厥。斗笠客一看之下脸色也有点不好,不怕别的,他家儿子实在是长得好,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孩子在这里受了苦……
毛九洲在接过仆人的饭桶之后抬头又见斗笠客,大吃一惊,差点脱口叫出一个“爹”来。
父子俩相对无语。
濑玖上下看了看他,衣服周正,脸色也没有贫血啥的,微微放下心来,道:“可还住得惯?”
毛九洲道:“爹你放心,儿子这些年来走江湖也过过头顶无片瓦的露宿日子,这里强多了。”
濑玖又瞥了一眼牢里其余众,满意地发现自己儿子在这里应该是确立地位了。
又叹道:“这些日子你想明白了吗?”
毛九洲就低下头,不语。
濑玖想,还是个孩子嘛。
父子俩又说了几句,濑玖看到儿子也算放心,就走了。
回去就让以前的属下给京兆尹发函要求提审案件。
京兆尹接到函件后越发觉得此事不简单,不敢耽搁,立刻开庭审理此案。
15、第 15 章 。。。
蓝家当家主母听闻此事震怒,她虽是一届女辈,然,娘家可是一方豪族,蓝御史能有今天多少也是得了老丈人的提携大舅哥的帮衬,故而蓝夫人不仅在御史府有着一定的权威,便是出了门在九门之内也是有一定权术能力的。此番她特意叮嘱那京兆尹就把那揍人的毛啥的晾在牢里不管,熬到他灯尽油枯还省了她之后的手段了。
岂料,那京兆尹不知道什么猪油蒙了心居然出尔反尔地就开审了。不但如此,竟然还正儿八经地搞起了什么三堂会审几方对质,给蓝田玉也发了张传票。
蓝夫人派人去京兆府处打探,小厮等回报说府尹老爷说了,这个毛九洲怕也是有些来头的,并非之前想的小小乡绅富商之类的,身后似乎又八十万禁军教头濑二虎将军在撑腰,日前发函要求速审啥的。此事府尹自觉一介小小京官只能尽力而为之。目前唯一的途径就是走司法程序,见谅。
蓝夫人听后苦苦思索半晌,方冷笑道:“什么八十万禁军教头,官阶上照我们家老爷还差了一些些,我就不信他打了我那人畜无害玉儿还有理了!何况还我看他未必同那二虎有多深的瓜葛,否则的话一开始二虎必出头,哪里还用等到这时!怕是不知道从哪里七扭八拐地使银子找门路,找到一个武将头上去了。哼!开堂便开堂,我明儿亲自送玉儿去。”
第二日,阳光明媚万里无云,开运动会都绰绰有余的日子,“毛九洲毒打蓝田玉”和“蓝田玉流氓遛鸟妨害蓝小山身心健康案”并案审理,几个当事人及本案涉案人员都在,场面一时有点大。
在庭上,控辩双方展开了激烈的庭战。毛九洲的代理状师更是舌颤莲花天女散花啥的,既有绘声绘色的情景再现,又有既合情合理的分析论证,最后来了个发人深省开放式的总结,人们不禁产生了这样的思绪——这种不顾残障人意愿而隐形露鸟的事件绝对不是偶然的单一的一次意外,而是放纵人性黑暗面膨胀的必然,苟纵容之则国将不国,人将不人……
他发言上陷入了暂时的沉默,人们都在为国家和未来的衰亡后果而忧心不已,心里很沉重,然,这时仍旧趴在塌上被抬过来的蓝田玉嚷道:“我没有!不是我!谁看见我露鸟了!胡说的!!你问小山!!”
蓝小山作为一个莫名卷入此等令人尴尬事件的相关人员出庭,呆呆拄着小棍子,略茫然。
毛九洲内心一阵不忍,其实他固然可以编一个旁的什么理由把小山摘出去,自己一力承担起责任,然,一则他想在这件事上尽量真实些,看看司法到底可不可以还普通百姓一个公正;二则,他想借此提醒小山同这个不学无术的贱人表哥疏远些。
府尹便问小山是否知情。
小山摇头道:“大人,学生眼不能视物,什么都没看到。”
毛九洲道:“大人,草民当日就说过,证人乃是我的一个护院,你传那人即可,不要难为小山了,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是无辜的。”
然后那影卫便作为证人被带上庭来,将那日暗中所见到一幕又详细说了下。
蓝家的状师便道:“口说无凭。你是毛家的下人,自然要替主子说话,可有物证?”
影卫道:“那种事情又哪里有物证?难道需要我当时拔一根阴毛下来留念吗?”
府尹就拍了下惊堂木叫他闭嘴,说大庭广众格调不高,有碍视听啥的。
影卫又道:“证物实在没有,然,小人也是留了心的。”说着便将蓝田玉性器的尺寸大小特征啥的说了说,又道,“大人可以查证。”
蓝田玉听了都快哭了,冲场外以诰命身份获得一席之位的蓝夫人求助道:“娘!”
蓝夫人虎着脸,不语,然,府尹自然不敢叫仵作啥的去扒蓝田玉的裤子验证,只得胡乱道:“你说的大小尺寸乃远距离目测,不准确,不予考虑。”
府尹最后判道:“笨府宣布‘蓝田玉流氓遛鸟妨害蓝小山身心健康案’因证据不足败诉,嫌犯蓝田玉无罪。下面就“毛九洲毒打蓝田玉”一案进行审理。”
金玉延合扇道:“大人,学生对判决表示不能服从,前案是后案的基础,前案是因后案是果,若没有遛鸟案便没有毒打案,有了遛鸟案毒打案才是合理的。大人那么轻易地将遛鸟案一笔带过,难道是为了顾全御史公子的名声?学生以为遛鸟案还是存疑的。”
府尹心里烦恼,这个金玉延在床上浪蹄子一个,在庭上却伶牙俐齿比床上还卖力气为哪般?!天下人都像他这样刁钻还怎么治理!
想到这里便公私分明起来,立目道:“大胆金玉延!公堂之上强词夺理,证据确凿之前仍旧铁嘴铜牙扰乱视听,本府今日所做之判决若你等有不服之处改日可向上级衙门申诉,然,今日事今日断,以上乃是本府的最终判决。若再唧唧歪歪咆哮公堂休怪本府请国法伺候!”
金玉延道:“大人,学生有事请单独容秉。”
府尹以为又是那事,故而一脸正气地让他上前。
岂料金玉延道:“大人,你糊涂。学生是在为你考虑你怎么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