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霄纪事-第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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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道:“这丫头含莲而生,此生定是与莲有化不开的关系,我问你们,莲花怎样才能存活下来?”
颜惜答:“水。”
“然也,以水养花,花自然会活,而失去水的花,只会干枯而死,她生来既与花木有关,你们便得弄些水来滋养她,普通的水不行,得是养莲花的水才行得通。”老头顿了顿:“还有一个,她既是莲花,便又更特殊些。莲花,佛教之花也,你们得去寻一些与佛相关的莲花潭水,每隔两个时辰便将她放进水中浸泡一会,或许还可以救得活她。”
这一番玄乎奇神的话让几人面面相觑,颜惜第一个反应过来,“要找与佛相关的莲花潭水,若哪个寺庙若是养了莲花,那里的水定然能用了?”
“呀!你说的不错!”老头一拍酒葫芦,道:“我想起来了,城南有个观音寺,寺院里栽下了许多莲花,那荷花池里定有水,加上又是佛门净地,去那一定可以取来养花之水!”
李承序迅速向管家吩咐,“快派人去那莲花寺取几缸水来,越快越好!”
管家依命下去。
老头又向云过尽道:“云大侠,你女儿出生之时,所含的那颗莲子在哪里?”
“在她身上。”云过尽道:“那东西是生来之物,我不敢随便丢弃,便将它装在一个香囊,让她从小随身戴着,这么多年,她从未离身。”
“那就好,你速命人将那莲子剥皮去芯,加三碗水武火煎熬,待水干之际,换水,再加六香,即苏合香、木香、安息香、麝香、沉香、乳香,如此熬半个时辰,放四虫,即全蝎、僵蚕、九香虫、蝉蜕,改文火再煎煮一个时辰,直至熬成一碗汤药,方大功告成,待你们给她送完血后,以红砂糖送服,喂完之后,立刻将她放入莲花池水里浸泡滋养,泡得个一炷香后,擦干抱起来,放置床上静躺。莲花水两个时辰泡一次,另外,用百年人参,白芍加鸡血藤熬成汤,过三个时辰便喂她一碗。如此多管齐下,全力一搏,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荆安在一旁飞快的记着,记完后问:“照先生的吩咐,如此我们家小姐便可起死回生?”
“我可没这么说,这丫头伤得太重,这事棘手的很。反正你们按我的法子去做,这两天好好照看她,若到了后天黎明,太阳升起之前,她还不能醒来,那……那便是大罗神仙来都没用咯!”
一群人沉默下去,半晌颜惜道:“好歹还有希望,我相信翎儿一定熬得过去。”
云过尽点头,道:“她一向坚强,我也相信她一定会醒来。”
小王爷冷冷瞅着老头,道:“你这道士,最好没骗我,不然的话……”他红色的眸子里闪过一阵戾气,一转身长袖一摆,冲下人道:“还愣着做什么,抓药,熬莲子汤去!还有,准备好房间,云阁主要给小姐送血。”
☆、第一百零三话 真心顿悟
右院厢房大门紧锁,云过尽正与荆安在里面,施展那匪夷所思的送血之术。
门外颜惜李承序几人焦急的守候着。
一个多时辰后,满头大汗的荆安走了出来,门外的人赶紧围上去,荆安面容疲劳,但仍掩饰不住脸上的兴奋,连连夸赞道:“那老先生当真是奇人,那鹅毛管送血的法子妙极了,阁主的血已经送了许多到小姐血脉里,眼下阁主有些体力不支,已经在侧房休息下了。”
几人一听送血顺利,这才放下心来来,又有丫鬟端来了熬好的莲子六香四虫汤,喂给云翎喝下。喝完汤药之后,莲花池水也送了过来,荆安按照老头的法子,用细密如发丝般的网子将那水过滤两遍,烧沸,再兑上一半纯净深井水,盛入大浴盆,方将云翎放进去浸泡。
一炷香后,丫鬟们将云翎抱起擦干,换上干净衣服,放置床上。
过两个时辰,再换新鲜的莲花池水,重新浸泡。
过一个时辰,喝人参白芍血藤汤。
……
如此,一切正按照老道士的法子,谨慎进行着。
时间过的很快,一晃一夜过去了,直到了第二天,床上云翎不仅没有半点反应,甚至连一点点好转的迹象都没有,脉搏呼吸心跳,一如之前。
几个人寸步不离的守在门外。从昨儿到现在,几人皆未曾合过一下眼,眼下不管是平日里雍容风雅的颜少主,还是妖娆绝伦的小王爷,皆是胡子邋遢神色颓废。
暗蓝苍穹之上的日头,宛若一个巨大的金色车轮,沿着弧形的时光轨迹缓缓倾轧下来,压抑在人心头。不多时它滑到了山脚,收敛起自身最后的光芒与温暖。黄昏近暮,残霞如血,几人的情绪越发低落,瞧着那如血的霞光,觉得那简直不是天际的霞,而是心口里的一抹血。
夕阳彻底沉沦下去时,意味着云翎只剩下最后一晚的时间。伤心已久的小王爷终于忍不住,拔剑便砍颜惜,虽然颜少主并未正面迎战,但小王爷的狠话却放了出来。
“——亲亲是为救你们颜家才落到如此田地,若她再也醒不过来,我定要整个颜家陪葬!”
颜少主却并未回应,他自云翎出事后,除开遇见那乞丐老道及会见下属部署救援安命候的计划时正常一点,其他时间便一概沉默,像是三魂六魄里少了几缕魂魄一般,往往握着一根白色的芙蓉簪,一出神便是良久。
眼看月亮都已出来,颜惜仍保持着一个时辰之前的姿势,掌心握着簪子,定定向着太阳已落的方向,发怔。
月上中天的时候,李承序走出了云翎的房间,去探隔壁的云舒。他走后,颜惜踏进了房;屏退了守夜的丫头,径直来到床畔。
房里静悄悄的,除开灯芯偶尔发出的噼剥声,一丝声息也没有。
云翎安静的躺在床上,像一个熟睡的孩子。
颜惜倾下身来看了她良久,他缓缓伸出手,抚上她的脸。
手指下的她皮肤苍白如雪,似冬日窗上凝着的薄霜,仿佛稍微呵上一口热气便会融掉。
他的指尖不住颤抖,深吸一口气才稳住动作,手指顺着她光洁的额到细致的眉眼,一寸一寸向下抚过。
他的指尖来到她的眉眼,指尖下的眉毛纤眉若羽,眉毛细而淡。眉毛下的长睫低垂,投下扇子似的阴影,那长睫掩住的眸子,从前总喜欢用慧黠的眼光看人,偶尔含笑回眸,偶尔淡然平和,偶尔惆怅远视,但永远都清亮剔透,明如星辰。
然而,那样美丽的眼,或许再也无法睁开。
颜惜心下一痛,指尖从她的眼睫移开,触到她的脸颊。
她的肌肤柔软冰凉,他倏然忆起那密室里的朔日之夜,她吃了他“豆腐”时的局促模样,她目光躲躲闪闪,脸颊尚带一丝羞涩,腮上酡红如落日飞霞。
那会他蓄意戏弄她,她慌张脸红,他心里却漾起无端的甜。
那刻回忆如此之甜,清晰得如同昨日之事,而待到而今,竟化作磨人的毒。他不忍再看,将手指摩挲过她的鼻梁,最后来到她的唇。
她的唇没有温度,淡白的色泽,像是开到晚春的茶靡花,颤巍巍挂在稀疏树梢,兴许萧瑟的寒风一过,便会从枝头凋零。
颜惜的手久久停留在她的唇上,眼神恍惚,仿佛透过漫长的岁月,回到记忆里的光景。
那一年后山,六岁的她抱着他送的小兔子,踮起脚啪一声亲上了他的脸:“颜惜哥哥你真好,谢谢你的兔子!翎儿好喜欢!”
他被她猝不及防的亲吻惊在原地。明媚阳光下,那六岁的小小女童,有着晶莹白皙的皮肤,笑成月牙般的双眸,粉嫩的唇上,刚刚贪吃过一大碟奶香茶梅,还留有牛奶的醇香与杨梅的酸甜,他注视着她,忽地很想尝尝那梅子的味道,然而她却已抱着兔子,一溜烟笑着跑开。
……
往事如烟,幸福是毒,回忆愈是美好,折磨愈是加倍。
颜惜紧闭上了眼,不敢再想。他沿着床畔,缓缓坐下去,须臾他低低笑起来,道:“翎儿,不要再玩游戏了,今日不是初一,你不要再玩假死的游戏好不好?”
床上的人没有回答。
颜惜又道:“翎儿,你是不是累了,所以需要休息?没关系,你尽管睡吧,我在旁边守着你,只要你答应我明早太阳升起前乖乖醒来,好不好?”他将指尖从她脸庞上撤下,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一如她的唇一样冰冷。
颜惜将她的手包拢在两掌之中,他朝她的手呵了一口气,道:“你的手真冷,我给你暖一暖好不好?就像小时候一样,你冷了,要么就把手放进云舒的口袋,要么就放进我的口袋。”他握紧了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将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胸口,似要将全部的温暖都给予她:“你知道吗,那会你放进我口袋时,我总做出不情愿的模样,其实不是的,我心里欢喜的紧,我喜欢帮你捂手,哪怕你的手再冷,我的心都是甜的。”
“是的,那会的我喜欢帮你捂手,就像我喜欢跟你说话,喜欢看你微笑,喜欢陪你玩耍,喜欢无条件答应你的要求一样,哪怕你要我陪你一起闯祸,哪怕你要我陪你做我不屑一顾的傻事,哪怕明知会挨罚受骂……我都愿意。”
“哦,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我的船已经造好了,你不是一直想去海的中央看星星吗……十年前你说的那句话,我记到现在,如今我终于造好了你要的船,你快醒来,我们一起去……”
“你老说想去美丽的地方看星星,所以儿时我偷偷给你取了个昵称,一个人时,我喜欢自言自语唤你星光……是的,你是星光,是这世上最美最亮的星星……”
“可你这个星光,却如此偏执,因着我丢掉你的小铁剑,你居然同我置了这么多年的气!你可知我为何那般做么?呵……”他苦笑一声,低声道:“因为我嫉妒……”
“其实后来我很后悔,若不是当初那样任性,那些年我便不会与你吵架置气,不会相见故作漠然……明明我是那么想靠近你的啊!”
“翎儿,你真傻,为什么要去那么危险的地陵,为什么不听别人的劝?我不是让你等我回来的吗?这件事虽然棘手,但我未必不能解决,你为什么要那么冲动,为什么不顾一切去帮我?”颜惜将她的手贴在脸上,摩挲着她的掌心:“傻瓜,你这个傻瓜,你这个口是心非的傻瓜,你总说你不在乎我,你讨厌我,可你的心里,其实也一直将我当做最亲近的人不是吗?”
“那天你一定痛极了吧,那样残忍的酷刑,我都不敢去想……你可知,冲进地陵的那瞬,我看到你被挂在那高高的莲花台上,你浑身都是血,我去探你的呼吸,你身子都快凉了,那一刹我觉得自己的心脏停止跳动。我从未体会过这么可怕的感觉,即便我母亲离世的那年,我也没有这么恐慌过,那感觉像末日来临,我的心不跳了,呼吸不了,脑中一片空白,天全黑了,我看不见任何东西,听不见任何声音,脑中除了一片鲜血的你,什么都感受不了,翎儿,翎儿……”颜惜哽咽住:“你怎么能这么残忍,留给我那样惨烈的画面……”
颜惜眼中浮起潮湿的雾气:“你这傻瓜,你这自以为是的残忍傻瓜!你这样不管不顾的走了,留下我……”
“呵,可我比你更傻,我这可笑的傻瓜,我这后知后觉的傻瓜……”颜惜眼中的水汽越来越浓,他苦笑着摇头,却有大滴大滴晶莹液体坠落,啪嗒啪嗒砸在云翎的手背上,飞溅开来细碎的水花。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