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霄纪事-第43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冬天我们的鞋子都破了,你背着我,一步步走在塞北大雪里,脚冻烂了也不吭一声……后来好心的牧民救了我们,那个替你擦药的老婆婆看着全是脓血的脚掌,心疼哭了……”
“我永远也忘不了,就如同在鬼域宫里的那几年,终其一生都不会忘记。”云翎眼角有细小的液体渗出:“哥哥,没有你我早就死了吧……没有你,就没有现在的我……”
云翎苦笑,伸手将脸上的那颗泪珠抹掉:“纵使我已是万人敬慕的云家大小姐,可是夜深人静时,我仍会觉得,这个世上,依旧只有一个你,牵着我,陪着我……”
“可如今你不认我了!想来你有你的苦衷!知道你在那里为我受那么多苦,而我丝毫不知,我真该死!”云翎极度悲恸,“如果你都不认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反正我也累了,与其受着血咒折磨,不如早点解脱……”
云翎捂住自己的胸口,似乎那里真在剧疼,她朝下山的路看了看,笑起来眼里又是欣慰,又是不舍:“我将自己关在房里几天,终于思量妥当。眼下我见了你一面,再没遗憾了。曾经我杀了那么多人,罪孽深重,早该以死谢罪……呵……你走罢,不要回头,不要再管我……我要你得到救赎,我要你永远摆脱鬼狱宫,我要你再无羁绊的过自己的生活,呵……”
她低低呢喃着,忽然提高嗓音放声大笑,似乎十分快活,“呵!从此我便不能连累你了!从此你便能够获得新生了!真好!真好!”
云翎仰天大笑了几声后,最后看了一眼月隐曾走过的路,陡然起身,向着深不可测的湖泊跳了下去。她不通水性,又抱着必死决心,这一跃当真是豁出了性命,激起巨大的水花后,笔直沉了下去。
湖太深,云翎瞬间便沉到了湖中心,水流自四面八方向她汹汹涌来,她口腔鼻腔内顿时进了水,窒息感扑面而来,所有意识急速流走。
迷糊中,她脑中闪过最后一个念头,要死了么?真好!
她再也不要成为他的累赘,要他用鲜血和生命为她冒险。
她是他最大的羁绊,她要亲手为他扫除,他才能真正获得自由,真正无牵无挂创造属于他的人生。哪怕这个羁绊是她自己。为他,她死得其所。
冰凉的水还在汹涌不断吞噬她,迷蒙间她仿佛看到另一个世界向她遥遥招手。
耳畔似乎传来梵音仙乐,周身仿有赤红业火熊熊燃烧,业火尽头,万重雪白优昙花如雪如雾,于纯洁辽阔的彼岸层层绽放——那是她曾新雪般干净的灵魂,她于血迹斑斑的梦靥中,一直渴望得到的救赎。
她很想笑,但所有的意识都被周身的水吞噬。
☆、第五十五话 兄妹相认
混混沌沌也不知过了多久,她于昏迷的黑暗中听到一阵阵熟悉的呼叫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还掐着她的人中,大力挤压她的腹部,并给她不停渡气。
这是怎么了?
在身不由己吐出一大口水之后,她含糊地眯起眼,发现一张脸庞正对着她的脸,满脸急切看着她。
眼前的脸,模模糊糊看不清楚,面容像月隐,眼神却更像云舒,她昏昏沉沉的想,是她死了吗,所以他来送她一程?
这么一想,她伸出手握住了那人的衣袖,低低唤了一声,“哥。”她本来想说不要难过,可还没讲出口,那人猛地俯下身,紧紧拥住了她。
那人抱的如此用力,似要将她嵌进身体内一样,她意识还没恢复清楚,只觉得身上被他箍得生疼,她想推开,又使不出力气。
那人紧拥着她,拍打着她的脸,道:“莲生,我在这里,你听到我说话了吗?莲生,莲生……”
听着那声声呼唤,云翎睁开眼,眼珠转动了一圈,发现自己正躺在湖畔的草地上,便问道:“我没死?”
那人将她松开一些,看见她终于睁开眼,用手拨去了她脸上的水渍,欣喜道:“当然。”
云翎回想了一会,沙哑着喉咙道:“你不是走了吗?”
那人道:“我没走,我一直都在你身后不远处。”
云翎向着不远处的湖面看了一眼,苦笑,“竟没死!”
话音未落,“啪”一声脆响,一个耳光凌厉扫了过来,云翎脸颊一痛,被打蒙在那里。耳畔有人厉声斥道:“你糊涂!生命何其重要,即便不为自己,也要为在乎自己的人爱惜!”
云翎摸着火辣辣的痛处,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人,那人容颜清癯,可一双墨点的瞳眸席卷着滔天的怒火,正逼视着她。
云翎直勾勾瞧住了眼前的人,脸上的痛忘到了九霄云外,不敢置信地喊了一声:“哥?”
那人更深了看了她一眼,眼中悲恸如乌云般层层压抑下来,他复又俯身大力将她抱在怀中,似要揉碎混进自己的骨血里,“是,我在这里,我不是月隐,我是你的莲初啊,只属于莲生的莲初!”
纵然早已知晓,可听他亲口承认,她还是呆住,想说什么却哽咽。下一刻却见云舒指尖在额头发际处一勾一挑,一张以假乱真的人皮面具便被揭了起来,面具下,正是云翎最熟悉的脸。
云翎瞧着面具下的脸,在这由生到死,又由死到生的夜晚,心中酸甜苦辣百般滋味瞬间一起涌上心头,再也忍不住,抱着云舒嚎啕大哭。
十几年生死相依不离不弃,多少个日夜的期盼等待,不断饱受肉体与精神的双重折磨,无数次在绝望与希翼中苦痛辗转。她再控制不住自己,哭的像个孩子。
云舒紧搂着她,抚着她脸上因为耳光而红肿的伤处,道:“是我的错,刚才我不该打你,那会我又气又怕……”
云翎握住云舒挨到颊边的手,哽咽着:“我不痛……是我自己糊涂,你打的好……”
云舒更紧了去抱她,两行清泪止不住潸然而下。
两人紧贴着脸,眼泪都混到一起,分不清谁是谁的。云翎一边哭,一边哽咽道:“哥,他们都说你死了……但我……不信……”
云舒手拍着她的背安抚她,云翎将脸贴在云舒胸口上,泪水将本就因救她而打湿的衣襟哭得更是湿漉,似要将这几年的苦楚吐露个尽,直到被云舒剧烈的咳嗽声惊到,她才抽抽噎噎止住哭。
云翎看着咳得脸色苍白的云舒,赶紧伸手给他顺气,紧张道:“这肺疾怎么越发严重了。”
云舒捂住嘴,强迫自己压抑住咳嗽,安慰她说:“无妨,陈年旧疾哪有那么容易好。”又轻轻拂去她腮上的泪,道:“不用担心我,只要你好好的,我便什么都好。”
又道:“好了,快起来,瞧你浑身都湿漉漉的,得赶紧生堆火把你衣服烤干,不然要生病了。”
云翎不动,双手搂住云舒的脖子,无尾熊似得攀在他身上,噙着泪摇头,“我不松手,万一我松手你又丢下我走了呢!除非你对老天发誓,再也不突然消失,再也不丢下我一个人。”
云舒无奈两指伸出,对着墨蓝夜空发了个誓。
云翎满意了,这才松手。
夜色浓郁,两人寻了一堆木柴过来生起了火。木柴在火舌的舔舐之下,发出噼啪声音。两人在火堆前支起一个架子,将外套挂上去烘。
待到衣服烘干后,两人去湖里抓了些鱼来,穿在棍子上烤熟做晚餐。
云翎一边吃着烤鱼,一边看着云舒笑,云舒亦看着她笑,伸手刮刮她鼻子,极亲昵的姿势。
吃完以后,两人躺在火堆旁的草地上休息。
却忽然一阵沉默,两年前的事,就如一道伤疤梗在彼此心头。云翎将头枕在云舒胳膊上,终于忍不住开口,“哥,两年前你是怎么脱险的?为什么叫我等你五年?”
云舒道:“那日在不归海,我被鲨群追赶,以为自己绝无生还的可能。我要你等我五年,是打算给你一个希望,让你活下来。我觉得你能熬过五年,大概对我的伤痛也会痊愈吧。但当真世事难料,想不到有人驱船从那里过,救了我。”
“谁?”
“巫残欢。”云舒轻声说:“那会她刚巧遇到了险境中的我,便将我救下。”
“然后呢?”
“她救了我的命,自然要让我报答她。”
“你便答应了?”
云舒颔首,“那会距离半年之前的鬼狱宫大乱不久,她的胞兄巫残影已死,她便接替了宫主一职……”他讲着,蓦地发觉身侧云翎在听到巫残影名字时,莫名其妙颤了一颤,问道:“你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发抖?”
“啊?”云翎在走神,巫残影那三个字于她,是那些年里最不堪的噩梦,她不敢同任何人讲,哪怕亲密如云舒——这亦是二十年里,她唯一向他隐瞒的秘密。她牵起嘴角勉强笑了笑,道:“没什么,湖边风大,我有点冷……你接着说。”
云舒脱下外袍搭在她身上,继续道:“因着鬼狱宫历经了一次生死浩劫,元气大伤,巫残欢便要我留在她身边,助她一臂之力。”
云翎问:“就这么简单?那你怎么又变成了月隐?”
云舒答:“你知道的,那次鬼狱宫浩劫是因我们云霄阁而起,若不是云霄阁跟越潮岛联手袭击,鬼狱宫不会大乱,巫残影也不会死,鬼狱宫上下恨透了云霄阁,哪会让我这个出身云霄阁的担任月使,于是巫残换便让我用月隐的身份留下。”
云翎奇道:“你代替了月隐的身份,那真正的月隐呢?”
云舒眼神一黯,“他死了。而且很巧,就是在巫残欢救下我的当天死的,他刚死我恰巧出现,及时接替了他的位置,时间上的吻合加上刻意的隐瞒,所以这一计偷天换日的真相,除开我与巫残欢知晓之外,谁也不知道。”
“月隐死了?”得闻昔日的伙伴已死,云翎心下一阵难受,想起另一个问题,“你虽戴上面具让别人分辨不出,可跟月隐有点深交的人,只要跟你提起月隐稍微隐私点的事,你无言以对,不就穿帮了吗?”
云舒道:“所以我对外宣称,行刺时受伤失忆,过去事都记不得了。便是连风清来找我,我也是用这套说辞来应付她。”
云翎赞道:“你这招倒真是釜底抽薪。”又问,“就因为巫残欢救了你,你便心甘情愿供她差遣?”想了想,摇头道:“不对,你骗我!你比我更痛恨那里,又怎会因一命之恩留在那,为她做那些毫无人性的事?”
云舒沉默不语。
云翎苦笑道:“你肯定是为了我才那样做。这些年我的血咒若没有解药压制着,早已毒发身亡了,而那解药普天之下,只有鬼狱宫才有。你们之间肯定达成了某种协议,巫残欢以每月给我的血咒解药为报酬,留你为她效力。”
云舒长叹一口气,知道再瞒她不过,点了点头。
云翎又感动又自责,云舒握住她的手,温声道:“都是过去的事了,忘了吧。”
云翎侧过身来,把脸埋在云舒肩膀上,点了点头。过了会道:“以后我不要再吃药,也不要你再回那里。在那做着刀口舔血的事,指不定哪天你没给我拿到解药,便先被强敌杀死了。”
云舒安慰她:“莲生,我会小心,绝不会有事。”
“这种事谁也不能保证,那天夜里你被霍允天追杀,如果后来我没去,你会不会真被几百张弓。弩万箭穿心?”云翎脸色凄怆起来,“再说了,血咒所种之主已死,世上再没有第二个巫残影可以替我解咒。任你再怎样努力,一年之后我终究是要离开。生与死我已坦然,眼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