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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国家阴谋1:以色列的暗杀艺术-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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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人要离开一段时间了——拉米能感觉得到。
  即便是用太巴列夜鬼的标准来衡量,昨夜的沙姆龙也很不安稳。他长时间在露台上踱步,接着又花了几个小时摆弄着一架古旧的飞科收音机——这是当天刚从美国送来的。他没有睡觉,没有打电话,只有一位访客:满脸悔意的乌兹·纳沃特。他在露台上同老人交谈了十五分钟,然后迅速离开了。他走出去的时候,那副表情让拉米想到了巴黎刺杀案发那天晚上,沙姆龙也是这副表情,其中有冷冷的坚决,也有自满自足的哂笑。
  然而沙姆龙的西装袋最终证实了拉米的担忧——意大利产,黑色皮革,样式新颖的镀金带扣。这一切都和沙姆龙本人的风格大相径庭。光是一个后衣兜就能装下夜鬼所有的东西,还有空间再放一个钱夹。拎手上还垂下一个名牌:鲁道夫·海勒,伯尔尼的地址,伯尔尼的电话号码。沙姆龙又要披挂上阵了。
  早餐的时候拉米坐得远远的,就像是母亲一大早和孩子闹意见的姿态。他没有和沙姆龙同桌吃饭,而是站在吧台后面,粗手粗脚地翻弄着《晚祷报》的体育版。
  “拉米,拜托了,”沙姆龙说道,“你是要看报,还是对报纸刑讯逼供?”
  “让我跟你一起去吧,头儿。”
  “我们不要再讨论这个问题了。我知道你可能觉得这难以置信,可我知道如何在战场上进退自如。你爹妈还没决定要不要生你的时候我就是情报员了。”
  “你不是当年那个年纪了,头儿。”
  沙姆龙放低了报纸,隔着半月形眼镜瞥着拉米:“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你准备好了,只管来试试我的身子骨。”
  拉米伸手做出打枪的姿势,说道:“啪,啪,你就死了,头儿。”然而沙姆龙微笑着,自顾自把报纸看完。十分钟后,拉米陪他走到大门口,替他将行李装进汽车后备箱。他伫立着看汽车开走,阿里·沙姆龙的影子消失在加利利地平线上,只留下一团粉色的尘土。
  '1'人阵(the Popular Front):全称为“解放巴勒斯坦人民阵线”,是巴勒斯坦解放组织中的第二大组织。
  6
  苏黎世
  施洛兹药业是全欧洲最大的制药企业,在全球也名列前茅。它的研发实验室、工厂、配送中心遍布全世界,不过它的企业总部只是一座灰色的石质建筑,位于苏黎世独一无二的班霍夫街,距离湖岸不远。因为今天是星期三,各部门领导和企业的副主席都聚在第九层的会议室开周例会。马丁·施洛兹坐在主座,头顶悬着企业创始人、他的曾祖父沃特·施洛兹的肖像。那是一副优雅的身材,深色套装,一头银发梳理得很整齐。十二点半的时候,马丁看了看表,站起身,宣布会议结束。几名执行官聚到他身边,想听听老总最后还有何吩咐。
  凯末尔·阿佐里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溜了出去。他是个高个子的精瘦男子,身材颀长,有贵族气质,还有一双淡绿色的眼睛。他能在施洛兹帝国里脱颖而出,不仅因为他的外表,还因为他有非同一般的身世。他是在黎巴嫩的一个巴勒斯坦难民营出生的,在贝鲁特大学短期进修过医学,后来就到欧洲找工作。他受雇于施洛兹公司,起初在销售部担任很低的职位。他干得很出色,短短五年他就成了负责中东销售的部门主管。工作需要他常常出差,没时间成家,甚至没有什么个人生活。没时间结婚生子,凯末尔却从未因此而烦恼。他在许多方面都获得了补偿。一年前,他得到了提升,成了企业销售部的总监。马丁·施洛兹把他变成了百万富翁。他住的是一座豪华大宅,俯瞰着利马特河,坐的是公司配的梅赛德斯奔驰,还配了专职司机。
  他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房间大,天花板高,波斯挂毯,淡色的丹麦家具,正对着苏黎世的壮美景观。他在办公桌前坐下,浏览着会议记录。
  他的秘书走进房间:“您好,阿佐里先生。会议想必还顺利。”
  她对他说的是德语,他也用同样的语言完美无瑕地回应:“非常好,玛格丽特。有什么留言吗?”
  “我把它们放在您桌上了,阿佐里先生。您的火车票也在桌上,还有您在布拉格的酒店信息。不过,您得抓紧了。火车还有半小时就开了。”
  他草草翻看了一遍电话留言。没什么太急迫的事。他穿上一件外套,戴上一顶软呢帽,又在脖子上围了一条丝质围巾。玛格丽特给他递过了公文包和一只小行李袋。
  凯末尔说:“我想利用火车上的时间处理些文件。”
  “除非事情紧急,否则我不会打搅您。您的司机在楼下等着呢。”
  “告诉他说今天下午就放假了。我走路去中央火车站。我需要锻炼。”
  凯末尔走过一座座亮闪闪的商店,这时雪花从班霍夫街上空飘落下来。他走进一家银行,从一个个人账户里取了一大笔现金出来。五分钟后他走出银行,现金已经塞进了公文箱的隐秘夹层里。
  他走进中央火车站,穿过大厅,停下来查看有没有“尾巴”。然后走进一间报亭,买了一堆路上看的报纸。向收银员付钱的时候,他向四下里望了望,看看有没有人在盯着他。没有。
  他走上月台。上车时间几乎要截止了。凯末尔踏进车厢,穿过走道,直奔一等厢的包间。包间是空的。他挂起外套,刚一坐下来火车就开动了。他从公文箱里摸出了报纸,首先从《华尔街时报》的欧洲版看起,然后是《金融时报》《伦敦时报》,最后是《世界报》。
  四十五分钟后,乘务员给他送来了咖啡。凯末尔开始査看一批南美洲的季度销售数字——一位成功的商业执行官,一刻也闲不下来的工作狂。凯末尔浅浅笑着,事实可远非如此。多年以来他过着双重生活,一边为施洛兹药业工作,同时担任着巴解组织的特工。他的职业和光鲜的外表为他提供了最好的掩护,可以帮他往返于中东和欧洲之间,又不会引起安全和情报部门的怀疑。身为终极饿狼,他披着羔羊的外衣,出入于欧洲的精英和文化圈,同整个大陆上最有权势的商业领袖合作共事,混迹于最富有和最有名望的人群之中。然而从始至终他都效力于巴勒斯坦解放组织——维持联络网,招募新特工,策划行动,传递信息,收纳来自中东各地的捐款。他利用施洛兹的配送和运输系统,向行动地点运送武器、炸药。千真万确,他一想到治病救人的药物之中,竟然夹藏着恐怖和杀戮的利器,就会感到一种病态的快乐。
  现在,他的处境更加复杂了。亚西尔·阿拉法特已经宣布放弃暴力,同犹太复国主义者展开谈判,凯末尔因此而震怒,秘密地同他昔日的同志塔里克·阿尔·胡拉尼合兵一处。凯末尔担任行动负责人和策划者,并规划塔里克的组织。他料理财务,运转联络网,看护武器炸药,策发行动,一切都在苏黎世的办公室进行。他们形成了一种相当独特的拍档关系。塔里克,冷血的恐怖分子,残忍的杀手,凯末尔,以优雅体面身份作掩护,为他提供实施恐怖的工具。
  凯末尔合上销售报告,抬眼望去。该死!他在哪里?也许是出了什么问题。
  就在此时,包间的门开了,一名男子走进来,金色长发,戴着太阳镜,美式棒球帽,耳机里轰响着摇滚音乐。凯末尔想:基督啊!这个傻瓜又是谁?这下塔里克更不敢露面了。
  于是他说:“对不起,你走错房间了,这些座位都有人定了。”
  那男子撩起一边的耳机,说道:“我听不见你说什么。”他的英语是一副美国腔。
  “这些座位都有人了,”凯末尔不耐烦地重复道,“快走,不然我要叫列车员了。”
  然而男子却坐下来,摘下了太阳镜。“少安毋躁,我的兄弟。”塔里克用阿拉伯语柔声说道。
  凯末尔不自禁地露出微笑:“塔里克,你这杂种。”
  “我派了艾哈迈德去希腊,他没有及时报到,我很担心,”凯末尔说道,“接着我就听说萨莫斯岛上的别墅里发现了一具尸体,我知道你们俩一定接过头了。”
  塔里克闭上双眼,头微微倾向一侧:“他是个草包。你选派信使的时候应当更精心些。”
  “可你也没必要杀了他吧?”
  “你还会再找一个的,更好的——我相信。”
  凯末尔仔细地看了他一会儿:“你感觉如何,塔里克?你好像……”
  “挺好,”塔里克截住他的话头,说道,“阿姆斯特丹的事进展如何?”
  “相当不错,是啊。蕾拉已经到了。她为你找了个女人,还有住处。”
  塔里克说:“给我说说她的情况。”
  “她在红灯区一家酒吧工作,独自住在一条游船上。就停在阿姆斯托河上。”
  “我什么时候去?”
  “大约一周内出发。”
  “我需要钱。”
  凯末尔把手伸进公文箱,摸出个装满现金的信封递给塔里克。塔里克将它滑进了外套的口袋。接着他的灰眼珠盯住了凯末尔。同以往一样,凯末尔很不自在,他感觉塔里克似乎在琢磨着,以什么方式在必要的时候杀了他。
  “你大老远把我拽到这里,想必不是为了责备我杀了艾哈迈德,或是问候我的健康吧。还有别的什么?”
  “有些有意思的新闻。”
  “我听着呢。”
  “扫罗王大道的人确信巴黎袭击是你操的刀。”
  “他们可真聪明。”
  “阿里·沙姆龙想要你的命,总理给他开绿灯了。”
  “许多年前阿里·沙姆龙就想杀了我。这又算什么新鲜的消息?”
  “因为他打算把任务交给你的一位老朋友。”
  “谁?”
  凯末尔微笑着向前一欠身。
  7
  伦敦,圣詹姆斯
  作为一家从事艺术行当的公司,伊舍伍德艺术馆有时候还是挺景气的。它是一座破旧的维多利亚式库房,位于圣詹姆斯的一个僻静地段,名字叫梅森场。夹在它两侧的分别是一家小型运输公司和一间小酒吧,酒吧里总有些以电动摩托车代步的漂亮女郎。艺术馆二楼的招牌上写得明白,这间艺廊专营艺术大师早年的作品,主人朱利安·伊舍伍德是伦敦艺术品经营协会的资深成员,他的藏品唯有事先预约才能一睹真容。介绍里还说,他们在威尼斯和纽约也有画廊,尽管很久以前就关张了——伊舍伍德要么是没心思,要么根本没资金去更新这块招牌。所以它的内容自然也跟不上帝国江河日下的最新形势。
  沙姆龙是十二点半到达的。他已然换下了短夹克和卡其布裤子,换上了双排扣西装,丝质衬衫,配了条深色领带,外套灰色开司米罩衣。不锈钢边眼镜换成了时髦的玳瑁边眼镜。腕上戴的是金劳力士,右手小拇指戴了枚图章戒指。没有结婚戒指,宣示着对异性的开放。他的脚步从容,是典型的都市人姿态,一反平素冲锋陷阵的架势。
  在一楼的入口,沙姆龙揿了揿裂了缝的门铃按钮。过了一会儿,扬声器传来了希瑟沉闷的嗓音——她是伊舍伍德一系列年轻而帮不上忙的助理中的最后一位。
  “我的名字是鲁道夫·海勒,”沙姆龙用德国口音的英语说道,“我是来见伊舍伍德先生的。”
  “你有预约吗?”
  “预约恐怕是没有,不过我和朱利安可是许多年的老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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