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轴(时间三部曲之二-出书版)-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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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录了一段很长的话要给她在美国的母亲。在这个星球上,不能直接打电话到「拱门」另一头,因为假想智慧生物唯一容许在这个世界和隔壁那个世界之间来回的,是载人的海上船只。不过海上有整支备有电讯设备的商船船队,来回行驶,转接录下的资讯。你可以收看家乡的录影新闻,只晚个几小时;你也可以发送语音或讯息给另一方。他无意间听到丽丝的留言,她小心翼翼再三保证,说落尘并没有造成持续的伤害,看起来不久后就可以清理完毕,不过为什么会发生还是个谜,非常令人不解。没错,特克心想。
特克家人在德州奥斯汀市,不过他们近来没有他的消息,也不会期待有他的消息。
丽丝书桌旁的书柜上有一套三册、精装本的《火星档案》,也叫做《火星百科全书》,是三十年前万诺文带到地球去的火星历史和科学摘要。蓝色书衣的书背两头都破损了。他拿下第一册翻阅,等她终于放下电话,他说:「你相信这个吗?」
「这不是宗教。不是你必须去相信的东西。」
在那些诡异的时间回旋年间,地球上科技进步的国家集合了一切必要的资源,以完成「行星地球化」并且殖民火星。最有用的资源已经由假想智慧生物设置好了,那就是时间。在时间回旋膜之下的地球每过一年,整个宇宙的时间就过了上亿年。火星的生物转变(科学家称之为「行星生态地球化」),在那段宽宏的时间隔绝中,也就比较容易完成。人类移居火星,整体而言是一件更为冒险的事。
火星移民者与地球有几千万年的隔绝,因而他们创造出一种科技,来适应他们缺水且缺氮的环境。他们精于生物方面的操纵,但却对大规模的机械工程谨慎对待。当假想智慧生物似乎要用时间回旋膜包围火星时,派遣有人的远征队是最后也最不得已的策略了。
被称为火星大使的万诺文,是在时间回旋的最后几年中来到的。特克在翻阅书的索引时发现一张他的照片,那是个个儿瘦小、全身皱纹的黑皮肤男人。他曾受到地球各国政府的邀宴,直到他对他们的问题显然无法提出解决之道为止。不过万诺文倡导并且帮忙推动发射类生物探测器进入外太阳系,这些探测器是火星人设计的,是能够自我复制的机器装置,可以传回信息,可能有助于了解假想智慧生物的性质。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是成功了。这个探测器网被并入一个自我复制体构成的生态中,这生态早已存在于太空深处,只是之前没有人想象得到。这些自我复制体就是假想智慧生物实际的「身体」,至少有些人是这么相信。不过特克对此没有意见。
丽丝手上这部火星档案,是在美国出版的授权修订版,由一个科学家和政府官员组成的小组审查、编辑,世人都知道它不完整。万诺文死前曾设法让未经编辑过的内文私下流通,连带流通的是更为珍贵的东西,也就是火星人的「药剂」。其中包括可以增加人类平均生命三十或四十年的药,即所谓的第四年期疗法,丽丝的父亲就可能为此着迷。
如今地球上应该有许多第四年期的地球人了,不过这些地球第四年期人尚未发展出一套规范,欠缺火星人为了约束第四年期人而发展出的复杂社会结构。联合国几乎所有会员国都签署了一项协议,规定接受这种疗法是非法的。美国遗传安全部所做的事,大半是取缔第四年期崇拜狂,以及扫荡日益兴盛的人类和动物遗传改造行业。丽丝的前夫就是为遗传安全部工作。
「你知道,」她说,「我们很少谈到这些事。」
「在我看来,我们对任何事似乎都谈得不够。」
她的笑容虽然短暂,却让人愉悦。
她说:「你认识哪个第四年期的人吗?」
「就算我看到,也认不出来。」即使这是推诿,她似乎也没有注意。
「因为在麦哲伦港是不同的,」她说,「在这个新世界,法律和在地球上执行的程度不一样。」
「我听说情况在变。」
「所以我要在这一切全被抹掉以前看看我父亲感兴趣的东西。听说城里有一个第四年期的地下组织。或许还不止一个。」
「是呀,我也听说过。我听说过很多事,不全是真的。」
「我当然可以做各种二手研究,不过我真正需要的是和一个曾跟第四年期团体直接接触过的人谈谈。」
「对。也许布莱恩可以帮你安排一下,等下次遗传安全部抓到人的时候。」
话一出口,他立刻就后悔了,真不该说得这么莽撞!她立刻神经紧绷。「我和布莱恩已经离婚了,我也不负责遗传安全部的所作所为。」
「可是他找的人跟你找的一样。」
「原因不同。」
「你有没有怀疑过这件事?他会不会利用你做工具?占你研究的便宜?」
「我不会把我的工作给布莱恩看,也不给任何人看。」
「即使他用那个可能带走你父亲的女人作饵,也不会吗?」
「我不确定你有权利……」
「算了。我只是……你知道,只是担心。」
她显然要立刻反击,但是她抬起头,先想了一想。特克很快就注意到,她有着当下先置身事外,再做出判决的习惯。
她说:「不要猜测我和布莱恩的事。我们还有来往,并不代表我会帮他什么忙。」
「我只是想知道我们现在的情况。」
不到中午,天空再度昏暗了,不过那些云是雨云,不是什么怪东西,而且它们带来一场不是时候的倾盆大雨。特克认为这雨或许反倒是福气,可以把一些落尘冲进土里或带出海,如果可能的话,说不定还能解救这个季节的作物呢。不过,当他到哈雷餐厅的停车场开回车子以后,这雨却没有使得从港城往南开的路顺畅好走。一滩滩闪亮的灰色尘灰水,让人行道险象环生。溪流全成为泥土色,翻腾的河水在河床上奔流。公路穿越山脊时,特克可以看到大量淤沙从十几处泥沙三角洲流出,婉蜒入海。
他在一处没有标志的出口驶离公路,往一个大多数说英语的人称做「新德里平房区」的地方前去。那里是一堆简陋的房子,位于两溪之间一座高原上,坐落在一片峭壁下,蛸壁每个雨季都会发生零星坍方。一排排廉价的中国制造组合式住宅之间没有铺路面,那些适合晴天居住的陋屋,因北岸廉价工厂里拖回来的油毛毡和隔热纸而有了改善。「平房区」没有警察,除了教堂、寺庙、清真寺影响所及之外,也没有真正公权力。推土机根本不开进这里,窄巷里到处都是坍塌的湿沙丘。不过主要大路却铲出一条通道,特克只花了几分钟就到了托马斯·金恩那毫无特色的家。那是一栋灰绿色的简陋屋子,夹挤在两栋一模一样的房子之间。
他停了车,走过一滩浅浅的尘灰湿泥,来到托马斯家门前。他敲了门。没人回答。他又敲了敲。一张满是皱纹的脸在左边挂着窗帘的小窗后乍现,接着门就开了。
「特克!」托马斯·金恩的嗓音苍老,像从地底岩层中穿了出来。不过却要比特克最初遇见他的时候要浑厚。「没想到会看到你。尤其是在出这些麻烦事的时候。快进来。这里一团糟,不过我还是可以给你倒杯饮料。」
特克走进屋里。托马斯的家四面是单薄的墙壁,只有一个房间,一端是一张破旧的沙发和桌子,另一头是个小厨房,整间屋子光线黯淡。麦哲伦港电力局没有在这一带接任何电缆。唯一的电力来自屋顶那片「信诺科技」太阳能发电板,而它的发电效能又大受落尘的影响。屋里有股挥之不去的硫磺和滑石的气味,从特克一路踩着带进来的尘灰散发出来。托马斯是个有他自己风格的整洁型居家男人。他口中所谓的「一团糟」,指的是一个窄台面上有几瓶还没有丢掉的空啤酒瓶。
「坐吧。」托马斯说着,自己也坐下,那张椅子的椅面已被他的瘦屁股坐凹了。特克挑了老旧沙发上破得最少的垫子上坐下。「你能相信这烂东西从天上掉下来吗?我是说,是谁要这种东西呀?昨天我只是要出门买点杂物,还得用铲子挖条路呢!」
真是教人难以置信,特克承认。
「是什么风把你吹来的?一定不只是敦亲睦邻吧?我猜。在这种天气状况下,如果这也能叫做天气的话。」
「我有个问题想请教。」特克说。
「是问题还是要帮忙?」
「呃,总之先从一个问题开始。」
「很严重的吗?」
「可能。」
「你要喝啤酒吗?把喉咙里的尘灰冲掉?」
「倒是不坏的主意。」特克说。
特克认识托马斯,是在一艘前往「拆船滩」做最后一次航行的老旧单船身油轮上。
这艘叫做「茶隼号」的船,是特克前往「新世界」的门票。特克是以一等水手职位应聘上船,薪资微薄。所有船员都是,因为这是一趟单程旅程。拱门另一头的赤道洲上,废钢铁市场正热。在地球上,像茶隼号这种庞然大物是个累赘,老旧得不符国际标准,只有最差的海岸贸易才用得上,拆成废铁又贵得吓人。但是在新世界,同样一艘生锈废船却是珍贵的原料来源,由泰国和印度的劳工大军用乙炔拆解、切碎,这些工人谋生完全不受环保法规限制,是拆船滩的专业拆船工。拆船滩位于麦哲伦港北边几百公里。
特克和托马斯在那次航行中一起吃饭,彼此有一些了解。托马斯自称出生在玻利维亚,不过是在白罗西长大,少年和青年时在那里的码头、之后在新奥尔良码头做事。在时间回旋那段骚动的岁月中,他在海上断断续续过了几十年。那时节美国政府振兴海运,以表示对国家安全的重视,后来是拱门两边的贸易创造了新航运的新需求。
托马斯上茶隼号的理由和特克相同:这是通往乐土的单程票,或者是他们认为的乐土。托马斯可不是没见识的人,他之前通过拱门五次,在麦哲伦港待了好几个月,亲身领教过这个城市的罪恶,也见识过这个城市对待新来者有多么残忍。不过这个城市要比地球上任何一个城市更自由、更开放、有更轻松的多语环境。这是座水手城,城市的大半都是由流浪在外的水手们所建。这里是他想度过余生的地方,他想看那一片景色,这里人类的手才伸进来不久(特克上船也是大致相同的理由,不过这是他第一次穿过拱门之行。他希望能到离德州最远的地方去,至于原因,他根本不愿仔细去想)。
茶隼号的问题在于,由于它没有未来,所以维修非常差,几乎无法航行。船上每个人都知道这个事实,从菲律宾籍的船长到伺候船员膳食的叙利亚文盲少年都知道。这是趟危险的越界之旅。恶劣的气候让许多前往拆船滩的船只遭到破坏,更有不止一艘生锈船只在假想智慧生物的拱门下安息。
不过,印度洋的天气倒是好得令人安心。由于这是特克第一次过拱门,他冒着被同船伙伴嘲笑的危险,让自己在通过之际站在甲板上。通过拱门是在夜间。他在船首楼甲板靠船尾处围出一块吹不到风的地方,用一堆因沾了干油漆而变硬的破布当枕头,四肢大张着凝视星星。众星因为四十亿年的银河演化四散开来,这些时间进行时,地球都被包覆在时间回旋膜中。过了三十年,这些星星依然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