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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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梦忽醒,时间究竟过了多久他已经全然无知,只晓得自己一下子身在火炉之中,一下子又跌入冰窖深处;忽冷忽热折磨得他死去活来。他凭着一口傲气忍住不呻吟,有时委实忍不住,便大吼大叫,咒骂拿住他的贼人,却怎样也不肯示弱。
恍惚之间似乎总有几条飘着淡淡香气的人影在身边走来走去,忽尔听到娇俏的歌声,忽尔听到哀伤低沉的吟诗之声,不管听到什么,额上总有只凉凉的手在轻轻抚着……
“相公,你醒啦!阿姊快来!”
迷迷糊糊中,依稀见到一红一白两名女子在身前关注地凝视着他,不是府里的婢女,也记不得自己何时曾识得如此天仙一般的女子。
他浑身上下都痛楚难当,有时痛起来几乎要教他咬断牙根。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那如附身之蛇的痛终于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疲惫的昏眩感;他茫茫然然睡了又睡,开始怀疑自己可能真要就此长眠不起。
“独揽残阳上晚楼,一缕芳魂无所从,孤星冷冷遥天际,寰宇悠悠几见容,叹芳华,无所依,人面桃花水东流,试问何事堪惆怅,罢罢罢,休休休。”
他微微睁开双眼,不由得听得傻了……
小楼窗前,女子落寞的身影背对着他,凉风袭来,白衫贴住女子瘦削的身型,更显纤弱,鼻尖依稀嗅到熟悉的气息,他知道这是当日搭救自己的女子。
“梅姑娘。”
她怔了一下,转过身来,他不由得也吃了一惊:“你——你不是梅姑娘?”
“什么梅姑娘?你病呆了头啦!梅姑娘老早撇下你跑了,还叫我们把你治死了了事呢!”一娇俏的女声传来,小桃红端着一碗药,笑盈盈地走到他面前:“哪!砒霜毒药,快喝下去,好让你对梅姑娘交代。”
“小桃红。”桃白若既好气又好笑地睨了妹妹一眼,嫣步移过来扶着阙彦生起身。“阙公子好些了么?我妹妹年纪小不懂事,阙公子见笑了。”
阙彦生挣扎着想起身,却牵动伤口,疼得他冒出了一身冷汗。
“小心,别又扯破伤口了。”桃白若轻声阻止,双手轻轻一拧,也不见她如何用力,他的身子却轻易地坐了起来。他立刻想起当日千钧一发之际,满心以为自己便要死了,蓦地却飞来一条冷缎救了自己一命。
他抬起眼,原想开口致谢,却给那绝美的面貌给震得说不出半句话来。
当日危急之际出现了一名白衣女子搭于他,原以为那女子已是天下绝色之姿,谁知道眼前的女子却更胜一筹。那白衣丽人清脱超俗,冷艳至极,却免不了有几分孤傲之气,令人望而生畏,难以亲近;而眼前的女子不但清雅脱俗,艳丽绝伦,眉宇之间的几分娇媚脆弱得令他忍不住想搂入怀,渴望能细心呵护的保护感油然而生。
桃白若被他看得羞红了脸,连忙放手退开。
她那一放手,阙彦生立刻往后仰,幸好小桃红眼明手快,立时拉住他的领子笑道:“你真傻了,哪有人这样看女孩子的?我阿姊羞啦!”
“小桃红!”
“嘻……”小桃红笑着将药推到他唇边:“喝了这吧,喝了我就走么,不打搅你们啦!”
阙彦生果然乖乖喝药。
桃白若羞得恼了起来:“小桃红!你再要胡说八道,瞧我撕不撕你那张嘴!”
小桃红嘻嘻一笑,连忙夺过阙彦生唇边的汤药,蹦蹦跳跳地退下了去:“我走就是了,省得惹人讨厌。”
“小桃红——”
小桃红说走便走,身影消失得迅速无比,阙彦生一心都在桃白若身上,哪里注意得了那许多?
他怔怔地注视着桃白若,只觉得此生再也放不开眼前的女子——便若放了,心中也忘不了此时此刻。
桃白若叹口气:“我这妹子……”话还没说完,转头便迎上阙彦生那双痴情的眼,她的俏脸上没来由地红了起来,连忙退到窗边,一双漆黑如星的眸子滴溜溜地转了两转,还是叹口气垂下眼帘。“阙少侠,你现在觉得如何?好些了吗?”
她说话的声音里有种特殊的腔调,与小桃红十分类似,但由她的口中说出来却特别柔甜。
阙彦生怔怔地点点头,失了魂似地看着她。
桃白若停了一会儿。
纵使她对俗世的男女之礼并不熟稔,却也知道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妥,也许他会认为她不懂礼数。
“既然如此,那你好好休息,不打搅你了。”
见她要走,阙彦生急得跳起来。
“姑娘,哎啊!”这一动,伤口登时渗出血来,他低呼一声,力有不迨地往地面倒去——
桃白若大惊失色,一个箭步冲过来扶住他:“阙公子!”
“没事……”他白着脸,忍痛苦笑,而桃白若那关心的神色落入他眼中,他只觉得真是疼死也值得了。
阙彦生情不自禁地握住桃白若那一双柔荑:“姑娘,你真美。”
桃白若想收回自己的手,却又怕摔疼了他,这一犹豫,一双手都已落入他的掌中。
阙彦生握住那柔荑,知道自己这一生再也放不开了。
只是……他不由得发出一抹苦笑。
桃白若心中微微一怔,眸子无言地看着他。
只听见阙彦生轻叹口气,没来由地开口:“我在家乡,已经订过亲了。”
小桃红哼着歌,手里的小碗晃啊晃地来到阁楼下。
“姊有情啊郎有意,八月十五结连理。连理枝,双飞燕,日日夜夜永不离啊……”走到阁楼下,看到乔木书生独自一个坐在大树底下,那模样浑然失神,又多了几分呆气。
乔木凝视着小阁楼,呼地一声又叹口气,更加失魂落魄。
小桃红嘻嘻一笑蹦到他身旁:“你没了魂儿啦!瞧你呆头呆脑的,准是呷醋了对吧?”
“我……”乔木一怔,一口气塞在胸口出不来,蓦地眼眶竟然红了起来。
“哎啊啊!好端端地,怎生哭啦?”小桃红吓了一大跳,焦急地放下碗,在他面前蹲下来:“别哭别哭!我不笑你便是了。你一哭,阿姊又要怪我了。”
乔木既伤心又难过,听小桃红提起桃白若,眼眶里的泪水便再也忍不住地落了下来,两行清泪湿了他胸前的青衫,堂堂一个男子汉顿时呜咽得连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哎啊啊!哎啊啊!怎地愈叫你别哭,你愈哭得厉害啦!”小桃红急了起来,挽起袖子一古脑往乔木的脸上擦:“别哭啦,你再要哭哭啼啼的,我叫小桃子们揍你了。”
“你要揍,便揍个痛快也就是了,怎地偏不许我哭?”乔木难受地嚷道:“我心里难过,怎么哭不得么?”
小桃红嘴角一偏,有些生气地嚷:“连揍你也不怕,那你还难过什么?我阿姊还没嫁人呢;即便嫁了人,你抢回来也就是了,哭啥?”
乔木不理她,只是一股劲儿地哭,原本只是两行清泪,这下便成了涕泪纵横。小桃红擦也不是,不擦也不是,只好闷坐在他面前,愈想愈难过,竟然忍不住哇地一声也哭了起来。
乔木瞧她哭,自己也傻了,擦擦眼泪问:“你哭什么?”
“你管我哭什么?我高兴哭不成吗?要你多管闲事!”
小桃红想到他们全都喜欢姊姊,却没有人肯多看她一眼,心里自然难过。几天前乔木嘴里还唠唠叨叨地念着什么夭啊室的,现在却为姊姊哭得这般难过;她呢?谁又来为她落泪?既然没人肯为她落泪,那么自己哭,也是好的。反正哭过便算,也没什么损失。
“哎!你哭什么呢?算了算了,都是我不好,你别哭了。”这会儿轮到乔木劝她了,两个人劝过来劝过去,弄得啼笑皆非,哭哭笑笑闹成一团。
“你真是没脸,自个儿哭又不许别人哭。”
“自然是伤心才哭的。”
“你又知道我不伤心了,我伤心得才厉害!”
他们两个,一个说自个儿伤心得厉害,另一个又说自个儿难受得严重,一来一往正争吵不休之际,桃林外忽然传来两声苍迈的咳声。
一听那声音,两个人同时跳了起来:“不好了!梅婆婆找晦气来了!”
乔木往林外望去,只见一条雪白色,佝偻着身体的老妇人正柱着杖,一步一步缓缓而来。“小桃红,你快去通知白若,我先去挡她一挡!”
小桃红原本娇红的脸如今转为一片苍白,她想了想,立刻纵身一跳:“你自己小心!”
说声未落,那人影已经到了乔木面前,一股凛寒之气逼得他不由得倒退一步。
“咳!咳!”
“梅婆婆。”乔木有礼地作个揖,方才流下的未干之泪竟已化成一层薄冰,随着他说话的声音落到地上,发出叮咚的脆声。
老妇人的容貌极为狰狞,枯皱的脸皮全挤在一张小小的脸上,几乎看不出眉宇,只能在那一堆皱老的皮肤之中找到一双如豆似炬的光芒。
乔木硬生生地咽口气。
这一带山林共分为三大区域,一是炉颜谷快活林,二是他们乔木所居的苍郁岭,再来便是更往深山之中的白霭峰。这三大区域所住的灵怪数目居天下之冠;其中修为最深的不出十人,而梅婆正是其中之一。
梅婆生性极为古怪,不喜外人,也不喜热闹,若有什么不知天高地厚的精怪扰了她清静,隔天便会在梅林外发现干僵的尸体——梅婆不但生性高傲古怪,还兼之凶残蛮横。所以稍懂事的精怪根本不敢靠近梅树林。
乔木深吸一口气,他虽然知道梅婆婆来意不善,但光凭苍郁岭与快活林素来的交情他便不能撒手不管;更何况梅婆找的是桃白若,他更不能坐视不理。
“婆婆近来无恙否?许久未见了,乔木有礼。”
梅婆婆干笑两声:“乔公子客气,尊上可都安好么?”
“敝上承婆婆的情,都安好。”
“那就好……呵呵……好得很哪,你快快回去代婆婆向他们请安吧。”
言下之意自然是叫他走,乔木却笑了笑摇头:“婆婆,不知您来快活林有何指教呢?乔木不材,愿代婆婆传讯。”
梅婆眼光一明一灭,仿佛幽冥之中的两盏鬼火,教人看得心惊肉跳,不寒而栗;乔木心中自然也有几分惊惧,他的修为尚未满千年,梅婆的修为却已三千多年,两者之间的差距自是无法衡量。
“乔小子,咱们梅乔两家虽然没啥交情,但念在老婆子与令祖乃是旧识的分上,这件事你是别管的好,免得伤了两家的和气。”
“我——”
“乔大哥,梅婆婆说得对,你还是先回去吧。”
“白若!”
桃白若飘然出现,挡在梅婆与乔木之间,她娉婷婀娜的身影才落地,已极为恭敬地朝她行个礼:“婆婆,白若不知大驾有失远迎,请婆婆恕罪。”
梅婆冷眼看着桃白若,眼底似乎也闪过一丝激赏,她缓缓地点个头,还算和气地开口:“桃丫头,几年不见,你倒是出落得越发动人标致啦,连我们家的似雪丫头也有所不及啊!”
“婆婆谬赞,梅姑娘清雅脱俗,亭亭玉立,哪里是白若及得上的。”
“嗯……你倒也很得婆婆的欢心。”梅婆婆微微一笑,脸色似缓和了许多。“这样吧,婆婆今个儿来,也不想与你们这些小辈为难,你将那庸生交出来,让婆婆带了回去便是。”
她果然是替梅似雪来要人的。桃白若眼光往小阁楼上一飘,那里桃色轻纱微飘,似可听见阙彦生的轻叹——他正沉入甜梦之中,未知他的梦中可有自己?
“怎么?舍不得么?”
白若还来不及回话,一旁的小桃红已经忍不住开口道:“明明是梅似雪弃他于不顾,我阿姊好心才搭救于他的,怎么自个不要也不许别人要吗?”
梅婆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