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記-第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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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子授衣日,已负呵手恩。”我反复唱着这一句,直到倒满又一杯酒液,壶里再度空空如也。我笑道,“这么快就空……”
那楼宇之间的曲调换了。一曲箫音瑟瑟然飘了起来,一个女子娇娇柔柔地乍似漫不经心地唱着《秋风辞》:
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奇#書*網收集整理。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尽。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未相识。
“小二,酒!”我对外面喊了一声。腿脚无力地往下软,伸手拉得屏风站住,也就在这一瞬间。心脏陡然一缩,刀绞利痛。直蔓延到四肢百骸。我手里的酒杯掉落在地上。摔成了几瓣儿。
“……文禾。”我抱着歪歪斜斜的木屏风,终于忍不住失声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晕乎乎地安慰自己:就这一次。等我回去,还是从不示弱露怯的宋璎珞!
我抱着屏风哭得正爽,忽然一柄酒壶出现在眼前。
“你出去!”我还是被店小二看了笑话了,没关系,他不知道我是谁……
“你叫我地名字,又让我出去,是什么道理?”一把比箫音更颤人心的男声低哑问道。
我失措地抬起眼,看到一袭常服青衫的文禾正站在我面前,手里提着那把酒壶。灯光映得他双眸出奇地温柔,好似亚岁之时,我们见过的那秦淮波光。见我已经傻了,他缓缓地倾下身,一只臂膀伸过来把一滩烂泥似的我揽进怀里,带起来。
我本能地抱住他的肩,就像抓住救生圈。
文禾转而放我在木杌坐下,他立着,扶着我的脊背,将酒壶搁在桌上。接着搬了另一杌子在我旁边近近坐了,让我倚靠着他肩膀。这人动作十分温存,可语气却十分恶劣,压着怒火一般问:“你知道现在什么时辰了吗?”“唔……”半是装疯卖傻,半是确实浑浑噩噩。
“媛淑人,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你居然连皇上的赐宴都不去,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他伸手托起我下巴,让我不得不看着他。
我看着他,心里想得却是:老天太偏心了,三百多年前的男人都能长得这么好看,跟整过容似地……想着就禁不住抬起手来摩挲他的脸颊,眉眼。这里的一寸一分,我怎么可能忘记?如果我连这忘记,那该多么可怕。
他任我抚着他,目光若燃若焰,隐隐跃动。“珞儿,”他地炽热气息喷洒在我脸上,“不要这样。”
“不要摸你么?可是我忍不住。”我喃喃说。
“不是……”他眼底一线痛意闪现,手已经在我双颊缓而重地抹开了,然后把手掌摊开给我看。
那手上亮晶晶湿漉漉,都是我的眼泪。
“呵,”我望着他笑,“我喝太多酒了,满了,溢出来了。”
“……傻丫头。”他把我拉进怀里,“我担心你是应该地,这是我欠你地。可是你不能这样对待自己,你还有多少岁月要过,有多少事情要面对,你知不知道?”
“没有你,我要如何过?”我闭着眼睛,说。“我的岁月,就到这里。”
“你地岁月不在这里。本就不该在这里。”他把嘴唇印上我颈窝,“我决定带你来时。是要好好爱你,除去你脸上眼里的哀伤和不信任的。不是为了让你看血染山河衣冠沦丧地,更不是为了让你去亲身经历那些屠戮梦魇的。我想过将你留在这里,哪怕违背天理自然,我也愿一身承担。可是,天下不是我一个人的。也不是他一个人地。珞儿,我们都会离开,这乱世终会平息,而我们仍有相会之日,所以,你要好好地活下去,不许再这样伤心了。”
他说什么?他说,这乱世终会平息,我们仍有相会之日?我头昏沉。想不出条理,张了张口,没能发出声音。
这时。门外忽然一阵嘈杂,通通通上楼的脚步十分急迫。文禾似有什么预感般将我从怀里挪开。看向门外。
“大公子!”冷广冲进门来。满头是汗,连礼都不行了。两眼通红地说,“不好了!红珊在院里堵了一名刺客,她被刺客伤了,快不行了!”红珊!红珊受伤了!什么叫“快不行了”?我拽着文禾地手使不上力气。
“备马车,带夫人回府。”文禾面若冰霜,我却感受得到他手指尖在发抖。已经在门外了,公子先骑马回府吧!晚了红珊就……”冷广急急道。
文禾起身,往桌上丢了一块银子,然后把我抱起来,冷广赶紧掀开湘帘,让文禾带着我下楼。到了聊馆外,文府马车已经候着,文禾把我塞进去,自己也跳上车然后对冷广说:“启程。”
我仍然窝在他怀中,在颠簸摇晃的马车里愈发混沌,握着文禾发凉的双手,终是抗不住酒的后劲,醉倒过去。
我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
这是我自己地房间,而不是与文禾的新房。我起身顿觉得口干舌燥,想下床倒水,却浑身酸软,只得对着门口唤:“红珊!”
门开了,进来的却是翠珠。她垂了脸到我面前,轻声问:“夫人,你醒了,是不是要喝水?”
我疑惑地看着她,问:“翠珠,你的声音为何这么
“……我,我是……”她带着些慌乱抬头看看我,“我是因为……”
“你眼睛怎么了?”我被她一双烂桃儿似的眼睛给吓了一跳。
谁知不问罢了,一问既出,翠珠“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磕磕巴巴地说:“红珊她……她从昨晚受伤开始到现在都不醒,流血……她流了好多血,脸上一点润色都没了,郎中说她已经救不回来了……”
“你说什么?”我一时气喘,差点憋过去,隐约想起了昨晚的经过。刺客?
“她现在就剩下一口气了,我们都喊不醒她,郎中说她马上就……哇……“翠珠哭得那么伤心,平日里与红珊明里暗里交好斗嘴的凌厉劲一扫而空。
“别哭了,带我去。”我咬咬牙挪着身子下床,翠珠赶紧取了衣衫给我穿上。
自我婚后,红珊的寝室就安在文禾房间的隔壁,仍是贴身丫鬟地小间。翠珠扶着我进了房门,扑面而来一阵甜腥气,让我未全退的酒力差点都转化成呕吐物。我忍着翻江倒海走到红珊床边,一个郎中正搭着她的手腕唉声叹气。
“现在如何?”我以杀人地目光看着郎中。
他正集中精神把脉,忽听得我恶狠狠问,吓得一颤。翠珠说:“这是我府夫人。”
郎中赶紧起身行礼:“见过文夫人。”
“坐,说说。”我俯下身看红珊毫无血色的脸。她地伤在肋下,像极了我在嘉定时受伤地部位。
“伤及内脏,失血太多了。不才已经尽力止血,无奈回天乏力。这补血之术要止血之后才可使用,而她如今昏迷不醒,只怕性命就在须臾之间了。”他连连摇头,“要换作别人,早就……这姑娘忍着一口气,必然是还有事未了。”
我心头一动,转而问翠珠:“文禾去哪儿了?”
“大公子昨夜安排救治红珊之后就出府了。昨夜我只听得红珊喊了一声,冷广就冲到公子和夫人院里了。他们说那刺客被红珊伤了腿,冷广带人截住了他,可他居然用刀划烂了自己的脸,然后自刎了。大公子许是为了查刺客才出去地,后半夜府衙已经来人把刺客尸首抬走了,但是公子一直没回来。”翠珠双手紧张地绞在一起,回答我。
“去找李韶,让他想法把大公子赶紧找回来,不管是宫里,府衙还是别的地方,都去托人,去找,要快!”我对她说。
“是!”翠珠立刻出去了。
我坐在床边,看着她凌乱头发和白得发青的面庞,眼泪又掉下来,落在她手背上。我抹去泪水时,感到她沁凉的体温,那化开的泪水是粉红色的,染了红珊手上未擦净的血液。
红珊。我知道你在等谁。纵使次次说着不让人担心的理由,告诉我你多么想得开,也在这交关时刻把真心都坦白了罢。我于你即便不是掠夺者,也是心理阴影。可是这曾与你朝夕相处一年的阴影就要走了,你难道竟不肯同她多待几日么?
第四卷 终之卷 第第二十五章 洗牌
文禾被李韶找回来了。他一夜未眠,眼睛下面有淡淡青色。我来不及问他是从哪儿回来的,就拽着他去红珊床前。
郎中昨夜开的方子已经熬了药,但红珊一直不苏醒,药也熬了几回,翠珠再端过一碗来,看看红珊,只是叹息,把药碗放一旁几上。
文禾也无甚避嫌说,直接挤到红珊身边。郎中知趣地闪开一旁。文禾倾下腰听红珊的鼻息,同时轻轻唤道:“珊儿,是我,你听得到么?”
我第一次听闻他唤她珊儿。那么自然的口吻,仿佛从来都是如此叫的。我只认识这一年内的文禾,在此之前的岁月里,他知道红珊的身世之前,或者在红珊那年闹出报官事件之前,应该就是这么叫她的吧。
红珊的脸色一刻比一刻灰暗,却在文禾几声反复轻唤下,抖了抖纤细的睫毛。
“珊儿,醒过来,珊儿。”文禾伸手理理她头上的几丝乱发,持续不停地叫着,“我回来了,你怎么还不睁开眼睛?”
红珊的嘴唇翕动了一下。
郎中在我身后低呼:“她要回过来了!”
与此同时,红珊似挣扎般,几度抬起眼皮又落下,却是眼角一行清泪滑落。
翠珠在一旁抽泣起来。
文禾仍然耐心地叫她:“珊儿,我在这里,你睁开眼看看我。”
那双眼再度挣扎之后,带着茫然的疑虑缓缓张开。红珊用了三秒才将目光聚焦,看见文禾近在咫尺的面容,脸上居然透了一丝血色出来。可是还未等文禾说什么。她就立刻把目光又转向我,开启双唇,以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夫、人……”
“红珊。你留些力气,不要说话了。”我走上前。抚着她手
红珊轻微地摇了摇头,松松地拉着我指尖,说:“红珊以为,这是最好的结果。”
我看着她双眸水气朦胧,却嘴角含笑地模样。登时明白了她的意思。立刻抓紧她手:“胡扯!谁说这是什么结果?不许说这种傻话,你给我坚持住,我还没有告诉你结果根本不是这样!”
她仍然含着眼泪在笑,吃力地呼吸,然后接着说:“我不傻。傻的是夫人。我家大公子地爱妻,有多么难当,是不是?”
我天,什么时候了,她居然还跟我打趣!
“夫人刚来时候。什么都不懂,如今好容易习惯了,红珊也可安心而退了。夫人一直为难的事情。红珊本想自己离去来解决,现在。倒是省了心思。”她接不上气。缓了缓方才说,“夫人。大公子,红珊自小长在文府,今日要走了,只可惜以后不能侍奉老爷、公子和夫人了。如有来生,如有来生……”她看着默然不语地文禾,“但愿不是此景。”
她脸上刚泛起的那点红晕,也几乎消失殆尽了,我伸手掩住她口:“停一停,红珊,你说得太急了。”然后扭头看看郎中。
郎中对着我,忧虑地点了一下头。
是。这正是那一种“回光返照”了。红珊自己也十分清楚,所以才会急急想要说话。我看着红珊投给文禾的眼神,心揪起来,起身对郎中和翠珠道:“先出去吧。”
“夫人……”红珊立刻说,“奴婢不是……”
我回身示意她不要解释,然后取了一旁药碗,塞到文禾手里。文禾看看药汤,又抬头看着我。我只对红珊笑了笑,便也跟在郎中后头出去了。有些话,我不该听,也不用听。郎中站在房前院子里头,手搭凉棚看接近午时的日头。。奇∨書∨網。翠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