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盐的小画师-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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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也不能公然画皇甫瑄的画像,眼前只有一个小宫女,她便说:“我给你画一张画吧。”
那小宫女哪有这个福分?受宠若惊地连声道谢,但又不好意思地表示自己囊中羞涩,地位卑下,可能没办法以金钱厚礼答谢。
华如意一笑,“只是给你画幅画,我又不是卖画的。若画好了,你请人寄回家去,你爹娘也知道你在宫中过得不错,他们便放心了。”
小宫女连连点头道谢,赶快找了个石墩,正襟危坐起来。
华如意虽只是给一个小宫女画画,但她无论画什么向来均专注认真,于是这一画就是一个多时辰,外形轮廓勾好,衣服的线条也层层分明。
正调了颜色欲往上添彩,华兰芝忽然沉着脸出现,“如意,你这是什么意思?”
华如意并未抬头。“太子殿下要我在这里等他,我既然、不敢走开,也不能闲着没事做,所以就给这位妹妹画幅画。”
“太子殿下要你等?刚才不是三皇子要见你?”
“已经见过了,他和太子殿下一起走的。”
“他找你什么事?”
华如意此时才想起,自己还未想好应付的说辞,被她这样咄咄逼人的质问,她一时沉默,惹得华兰芝脸色更加难看。
“看来是我太多话了。”华兰芝忽然一记冷笑,“你现在在三皇子和太子面前都已经是红人了,人家有事问你,我凭什么过问!”
她一脸怒意转身离去,华如意也没有叫住她。一是因为自己的确还没想好说辞,尤其也没有和三皇子当面约好。二来,她知道华兰芝心里气自己抢了她的风头,尤其是在三皇子皇甫贞面前,这多少是出自少女情怀。若日后能想办法让她释怀,她对自己的怨恨也就解了。
在华家,华如意并没有什么朋友,华兰芝与她还算是关系较好的一个,她也不想破坏这仅有的一点姐妹之情。
只可惜,自从她将那块家族之印交给华兰芝的那一刻起,她们的姐妹情似是也变得不那么单纯了。
天色已渐渐暗了。
华如意猜测皇甫瑄是不会回来了。她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将那画了一半的画纸收起,对小宫女说:“我过几天上了色后,再把画送你。”
小宫女见她要走,忙阻拦道:“姑娘,太子还没有回来呢。”
“太子殿下只怕是不记得我了。”她收拾起桌上的东西。
“敢违抗我命令的人,你还是第一个。”
只见暮色下,皇甫瑄正站在小径上,身边已没有刚才跟随他的那几个人,皇甫贞也不知去向了。
华如意暗自苦笑,遥遥一拜,“参见殿下。”
皇甫瑄瞥了一眼,“看来你等得挺惬意的。”
她不知该怎样响应他的“褒奖”,只好站在那里继续苦笑。
“过来。”他勾了勾手指。
华如意走近他身边,“不知殿下的召唤是……”
“陪我去个地方。”他简洁的下令,依然是那样自作主张的霸道。
她心中叹气,又不能不跟。
这一次,皇甫瑄没有出宫,他沿着宫内小路一直前行,走到一个岔路口时才拐了弯。
华如意忽然闻到浓郁的花香,不由得脱口说道:“是栀子花?”
“宫内的栀子花这几年不知道为什么死了很多,陛下不喜欢这种花,也就没有再种。只有骑鹤殿中这种花开得还算繁盛,别的树这个时节已经凋零,但不知为何就这几棵还能坚持到现在。”
皇甫瑄停住了,面前就是骑鹤殿的宫门。
这座宫殿,曾是皇宫中最具传奇色彩的地方。它曾经住过皇妃、住过皇后、住过太子,在皇宫中流传一种说法,倘若自认有福分飞黄腾达,就住到骑鹤殿来。否则如此不祥之地还是远离为妙。
皇甫瑄自然没为华如意解释这其中典故,他只是看了看那两扇已经褪成暗红的宫门,没有敲门,直接伸手推开。
宫墙内,除了几株栀子花还开得茂盛之外,殿内没有任何人影,满地的落叶萧瑟,院墙的角落屋檐,依稀可见破碎的蛛网。
“这里没有住人吗?”华如意讶异问道。
“上一位住在这里的皇妃已经去世多年,来这里值守的宫女又一连病死了两个,此地于是被说成不祥之地,也就不再安排宫人看守。不过旁人平素也都不敢到这里来。”
华如意笑道:“听起来挺吓人的。”
皇甫瑄看她一眼,“你不怕?”
她笑道:“我跟着太子殿下呢。太子殿下是真龙转世,众神护佑,我怕什么?”
第4章(2)
皇甫瑄走进正殿,这里因为众多门窗关闭,再加上时值日暮,殿内光线昏暗得几乎看不清任何东西。
皇甫瑄却好像对此地很是熟稔,笔直走到一处墙边站住,抬头看着墙上悬挂的一物,问道:“这幅画,与你前日在何腾家看到的一样吗?”
她走近,眯起眼去看,皇甫瑄忽然推开她身边的一扇窗户,夕阳的余晖就这样从窗外投洒在空旷的殿内,墙上也亮了起来。
“这画……”华如意倍感震惊,“我还从未见过哪位有名的画师,会把同一幅画画上两遍。”
“也就是说,你认为这幅画也是素山道人的作品了?”皇甫瑄倒显得比她冷静,似是早已料到这个结局。
华如意不解地看着他,“殿下早就知道,世上有两幅一模一样的真迹并存于世?”
“以前并不知道。”皇甫瑄拉开旁边一张桌子的抽屉,从中找出一个小刷子,将画纸上面的浮尘轻轻扫了下来。
“这幅画,我只知道是住在这里的皇妃心爱之物,她把它挂在这里十几年都没有动过,我想这应该是举世无双的珍品才对,没想到……它竟然会成为到处可见的一幅赝品。”
“这画绝非赝品。”浮尘扫开之后,华如意认真审视那幅画,“素山道人是本朝山水画大师,这画上技法也已登峰造极,可以想见,画这幅画时必然是倾注他全部功力。而那天在何大人府上的那幅画,虽然也是真迹,但和这一幅画相比,却少了几分气势,多了几分随意。我猜……这幅画是画在前,而那幅画却画在后吧。”华如意再凑近些看,说道:“这画上好像的确藏着什么东西。”
“哦?”皇甫瑄一震,“当真?”
华如意又看了半晌,“就在流水之中,借着流水的纹路,藏了四个字:玉川流光。”
“那就对了,这画的主人就叫玉川。”
华如意惊讶地问:“就是原本住在这里的皇妃?”
“嗯。”
“那就是说,这原是素山道人送给这位皇妃的礼物。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又会画了一模一样的送给别人?”
“的确是一模一样?”皇甫瑄无声一笑,“谁知道那些画中的水纹里又藏了什么?”
华如意看着这殿中的满目萧然,轻轻一叹。“这里的主人也曾盛极一时吧?看这屋中的几幅画,都是名家之作,连这桌椅板凳也是上好的紫檀雕成,只是如今都无人问津了。”
走出正殿时,她忍不住透过一扇破碎的纸窗,看向侧面厢房里面的情况。见里面摆放一张彩漆螺钿的拔步床,不由得一时间看傻了,脚步也迟了一下。
那边皇甫瑄已经先一步走到宫门口,华如意看看他的背影,又看看那张落满灰尘的大床,想象着当年或许也曾有位皇妃,就在这床上承恩雨露,尽享荣华,可如今人去屋空,当日的歌舞升平,鲜艳明媚,也随着一并散去。不由得一时感慨,长叹一声。
走向殿门口时,忽然发现有人在和皇甫瑄说话,是名身姿袅娜的宫装美女。华如意觉得那美女有些眼熟,仔细一想——哦,是太子宫中那位丽姬。
此时丽姬满脸泪痕的拉着皇甫瑄的手臂,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自己被于姬欺负的话,华如意看她一脸梨花带雨,耳朵里把“于姬”听成了“虞姬”,忍不住噗哧一笑。
丽姬哭得正伤心,却听到旁边有人在笑,转脸来看,也没看清华如意,见是一名胖乎乎的丑丫头,只当是值守殿门的宫女,气得抬手就是一掌,华如意猝不及防,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
华如意被打得一个趔趄,尚在怔忡没有回过神来,就听皇甫瑄沉声道:“道歉。”
丽姬娇嗔道:“殿下让你道歉,你还不——”
“我说该道歉的人是你。”皇甫瑄抬手托住华如意的脸颊,不耐地打断丽姬的话,“我说过她不是宫婢,而是华府的人,且就算是宫婢,也不能让你随意责打。还不快赔不是!”
“殿下!”丽姬惊呼一声,“她刚才笑我,难道您没听到?”
“我让你道歉,难道你没听到?”皇甫瑄缓缓转身,眸若利刃,“还是要我替她还你一掌?”
丽姬脸上的血色转成紫红,嘴唇哆嗦了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华如意赶快说道:“没事没事,是我刚才不应该……”
“道歉。”皇甫瑄依旧盯着丽姬。
丽姬一下子哭出来,含含糊糊地说了句对不住,接着转身就跑。
华如意叹气道:“日后她必定恨死我。每次我见到她,她都要挨殿下的骂。”她仰着脸看他,忽然笑道:“殿下眼中无美色,若知道梨花带雨这四个字在世人眼中是怎样的景色,便不会舍得骂她了。”
“你的脸疼不疼?”皇甫瑄的目光专注地投在她略显红肿的脸颊上。“太医院那有药膏,我陪你去要些。”
“不用不用。”他的手指抚着她颊畔时,那种肌肤相触引起的热力,竟似比她脸上那一掌带来的伤势还要严重。【 ﹕。qisuu。】
她挥舞着的手,被他一下子抓住按到旁边的墙上,“乱动什么?难道我还会吃了你不成?”
他俊朗的面庞逼近,让她的呼吸一下子停滞。她从未想过与一个男子近身接触会是这样的感觉,连四周的风都彷佛刮吹起节拍,吹进她心里,吹得心湖涟漪层层,泛起的又是怎样的情愫……
“殿、殿下……好像……有声音?”她咬着牙根努力转移话题。
“声音?”
他也听到了,旋即将本已半掩的宫门重新推开,一脚踢开最近的一间厢房门,只见里面有两个纠缠在一起的人影正瑟瑟发抖。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屋内的人已经吓得三魂七魄都没了,只是不断磕头求饶。
华如意从后面探头过来,这才看清跪在屋内地上的是两名宫人。一名是个宫女,一名穿着内侍的衣服,但两个人都衣衫不整,那宫女头上的簪子首饰都乱了,云鬓半散,香肩半露,刚刚两人在忙些什么,一望可知。
皇甫瑄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两人,“这里自魏妃去世后,就成了你们私下幽会的地方了?”
“是奴婢该死,是奴婢轻浮,耐不住宫内寂寞,勾引了他,请殿下责罚。”那宫女忽然匍匐两步,跪到皇甫瑄的脚前,不住磕头。
后面那位侍卫只是低头不语,身子不住发抖。
皇甫瑄冷冷看着那人,“你怎么说?”
“是奴才一时胡涂……”那侍卫用力磕头,说道:“但请殿下饶过她一条性命,奴才愿受责罚。”
“还算你有几分情意,否则你这死罪是难逃了。”皇甫瑄哼了一声,看着两人,问道:“说出你们的名字。”
“奴婢秋娥。”
“奴才张锦忠。”
皇甫瑄回忆着,“秋娥……魏妃去世前,你还没有入宫吧?”
“没有……奴婢是前年入宫的。”
“谁告诉你这里可以随便进入,无人看守的?”
秋娥哆嗦地说:“是……是已经出宫的一位姐姐。”
“是已经出宫的,还是你不敢说的?”
皇甫瑄的冷笑让秋娥的脸色更加惨白,她连忙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