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朝渡我-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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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得这么远,虽然很早就听过你的名字,不过我和他爸爸,对你还真是不算太了解。”她轻声说,安抚地捏了捏她的掌心,“愿意和我们介绍一下自己吗?离演出开始还有五分钟,想说什么都可以。”
五分钟后演出就要开始,各种乐器和音乐家的座椅都已经稳妥地放置在了台上。这是一场纪念乐团成立两百年的庆典音乐会,在知名慈善音乐家加拉瓦先生的参与牵引之下,演出所得的所有收益都将捐献给慈善事业,是今年欧洲最为重要的音乐盛事。
在演奏大厅的楼上,是巨大的宴会厅,只待今晚的演出完美落幕之后,各界名流与新闻媒体都将济济一堂,将今晚的盛况向全世界传递。这里也不比一般的独奏演奏厅,黑暗中只剩下唯一的一束光,而是处处典雅精致,金碧辉煌,与灿烂恢宏的交响曲相得益彰。
傅遇风的钢琴也已经被搬了上来,坐落在台前,最靠近观众的位置,巨大的三角钢琴占据了舞台一角,黑白琴键和其他繁复的装饰相比过于朴素,纪千羽向钢琴的方向看去,却觉得自己渐渐平静了下来。
只有五分钟,但她忽然觉得自己想说的太多太多。
“好。”但她最终只是这么说,视线落在越过层层叠叠的观众与舞台上逐渐就位的音乐家,露出回忆独有的温柔。
“我叫狄安娜温斯特,还有一个名字是纪千羽,中奥混血。纪是我妈妈的姓氏,也是她为我取的名字。不过她在我几岁的时候就离开了,我在最近找到过她,见了一面。但是十五年时间太长,我和她都忘了曾经做母女时的感觉,她另有家庭,我也无法再叫她一声妈妈。我三年前为了她去往国内,在第二年的时候,认识了遇风。”
“我对他一见钟情,他拒绝过我很多次,也帮了我很多次。那个时候我被家里切断了经济来源,打工兼职卖画为生,日子过得极度艰难。他因为抑郁症,隐姓埋名,在一家午夜场酒吧当钢琴手,彼此都是最为狼狈的时候。看不见以后有什么希望,但却无法抗拒相互依偎的温度,因为没有明天而选择走在一起,在一起后却又无法抑制的渴望起共同的明天。”
“后来他为了救我伤了手,我为了替他复仇选择回到这里。在一起明明只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放在我们中间却必须要经历九九八十一难,到现在还不知道苦究竟有没有吃完。平心而论,或许彼此放过才是更好的选择,至少我们都不用这么辛苦。但是……”
倒数第二分钟,傅遇风终于从后台来到台前。他穿着的黑西装白衬衫是纪千羽昨晚上挑出来,放到床头的那一套,领结是她逛了很久才买到的可心样式。他穿过喧嚣的大厅,在钢琴面前坐下,修长的手指轻轻放在黑白琴键上,忽而转过头,向观众席的方向看来。
纪千羽迎上他的视线,慢慢微笑起来。
“但是,让我们感到幸福的不是爱情,是彼此。”
这一刻,她听得见大厅中嗡鸣的声音,听得见楚瑜细微的叹息。但是她的心里静极了,她柔和地微笑着,听见楚瑜轻声开口。
“遇风这个孩子,虽然从小礼貌温和,但是性格很独立,话也不多,除了对音乐的执着与热忱之外,好像对什么都没有太大的兴趣。当年他来奥地利求学时踌躇满志,回来时却得了抑郁症,我和他爸爸都很忧心,和他长谈过一次,结果却让我们无话可说。”
“他生了病,把自己的心封闭起来,甚至抬不起一双作为音乐家的双手。但是他对一切都心知肚明,非常清醒,甚至可以说这个结果是他自己选择的——他说除了他自己,没人能打败他。但是在音乐上的失败,就像是被唯一信任的东西所抛弃与背叛。”
“所以他的心也抛弃了这份深爱与信任,理智上清楚不能这样继续下去,心却让他的手无法重新开始。他这样的情况,根本无法被开导,我们对此束手无策,无可奈何,放他去异乡漂泊。等再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带着伤口可怖的右手,死寂的眼底却点燃了火。”
楚瑜顿了顿,没有在继续说下去。一直没有说话的傅声终于开了口,在乐团的指挥就位,演出开始的前一刻看向纪千羽,平静地朝她点了点头。
“我们当时就在想,纪千羽这个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但其实无论你是什么样的人,好的,坏的,出色的,糟糕的,都并不重要。”
“你是让他重新学会信任的人,也是他重新走向这里的理由。人生这么漫长,我和他妈妈不是那个能陪他走到最后的人,所以无论他的选择是什么,只要他觉得幸福,我和他妈妈都愿意为他的这份幸福做一个见证,全心全意地为他,为你们祈祷祝福。”
纪千羽眼眶顿湿,几乎无法克制住自己的泪意。在亲情方面,她得到的向来不多,而从今晚开始,对她好的亲人终于多了两个。
此时此地,此情此景,在他如此重要的时刻里,果然值得见证。
肖邦《第一钢琴协奏曲》的旋律已经响起,清新古典的小调旋律优美,弦乐组与木管组率先起音,提琴与长笛萦迂出悠长丝滑的颤音。铜管组很快加了进来,圆号声层次丰富高昂,将浪漫平静的协奏曲演绎得一唱三叹。
这样繁复的和音犹如低吟浅唱,在渐低渐弱中将乐曲的情绪渐渐收敛。指挥的手向钢琴方面扬出螺旋式的邀请,黑白琴键被修长有力的手按下,深沉华丽的琴声像风吹过荒野,以裹挟着无数复杂的优雅与剔透荡在辉煌的殿堂。
这是他回归后第一次重大的演出,而在琴声响起的这一刻,他眉目平静地坐在钢琴后,身上洒满重新落下的细密灿烂的灯光,脚下的路是重新为他开放的音乐最高殿堂。
那些潮水般的鲜花与掌声,推崇与赞美,通通向他涌来,而观众席上坐着他迄今为止的生命中最重要的三个人。在最后一个音符落下的时候,纪千羽在人潮中站起身,傅声和楚瑜向她伸出手。
她扑进了这两个人的怀里,紧紧拥抱,在他们的耳边哽咽良久。三个人无声相拥,最后的最后,同时开口,都只说了两个字。
“谢谢。”
为了他,为了我。
谢谢你。
作者有话要说: 肉在微博,看完回来按爪留名→_→
☆、第79章 79 绿袖子
虽然心中一块大石放了下来,但另一个同样沉重的担子却越来越不容忽视。总体来说,那之后的一段日子,对于纪千羽而言,过得并不算好。
一个全新的商业链条想要构建开来谈何容易,而她的这条开创之路走得更是无比艰难。光是在原材料那一步,个中惊险就已经初见一斑。好不容易进入到了下一阶段,又被设计师的人选限制住。店面高昂的租金悬在头上,数十日过去还没有开店进账,几乎处处捉襟见肘,项目推进得堪称举步维艰。
不是没有相对来说更省力气些的办法,既然是和莱瑟家族达成了牢靠深入的合作,那么用莱瑟家族的渠道搞定这些,当然不是难事。理查似乎也一直在等着她支撑不住开口求援,但日子一天天过去,纪千羽每天灰头土脸地往返与设计师与工厂之间,殚精竭虑,焦头烂额,牙却咬得格外紧,至始至终都没说出半个示弱的字。
如果这个时候让莱瑟家族的触手伸得太长,那么一切努力岂不是都成了为他人做嫁衣。纪千羽心头雪亮一片,对眼前形势看得清楚明白,怎么都不肯露出半点示弱来。傅遇风心疼她最近辛苦,但从二百周年庆的演出取得空前成功之后,他也正式开始忙碌起来,两人每天晚上回到家注视着对方眼底化不开的疲惫之色,互相笑一笑,似乎就都觉得轻松许多。
她现在好像处于外人眼中最艰难的时刻,不过纪千羽自己清楚,人生的事情就像是波涛起伏的山峰,在谷底徘徊的境遇不可避免,但早晚有一天,必然会有触底反弹,向更高更远处走去的一刻。
所有人都只看到她站得低,却无人注意到,她已经在向上走了。
事情的转机开始于设计师的动摇。前些日子她屡屡碰壁的时候,有那么两三个设计师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并没有马上拒绝她的邀请。在她锲而不舍的游说之下,最终终于有一位颇具名气的设计师同意了她的邀约,双方马不停蹄地签了合同,设计师的设计图纸交到她手上的那一刻,纪千羽深深呼吸,而后慢慢吐出一口气,悬在空中很久的心终于慢慢落回实处。
有这些设计图在手,看来她和莱瑟家族的合作,已经几乎没有了失败的可能。
这些设计图可以说是这条崭新商业链的核心命脉所在,容不得半点闪失。纪千羽严密地封锁了消息,自己亲自带着图纸去了工厂,将属于自己的生产线和家族原有的其他生产线完全隔绝开来。
莱瑟家族的机械类产品是她不熟悉的领域,在莱瑟家族派来的工程师到来之前,她没日没夜地泡在工厂里,将所有能查到的资料都看了一遍。等到工程师和技术工种就位的时候,她已经能在设计问题上距理论争,为温斯特的水晶争取最大利益。
时间在专注的时候总是过得飞快,纪千羽自己也不太记得到底在工厂里待了多久,直到接到一封邀请笺后才恍然回过神来。这封请柬来自萨拉,能主动邀请她,结合最近的情况来看,除了路加订婚之外不做他想。合作研发的项目已经进行到尾声,纪千羽将接下来的一系列事情一件件安排下去,时隔近一个月后,终于从宁静的小镇重新回到喧嚣的维也纳。
重新走向这片纸醉金迷战场的时候,纪千羽才终于发觉自己似乎离开得有点久了。她前段时间还有心思衣着光鲜地在各种上流社会的宴会当中周旋,最近因为一心扑在了生产线上,在这个圈子里已经有一阵没有什么新消息传出去。而今再次出现,许多眼神都意味不明地朝她打量过来,想要从她平静的脸上找出什么落魄的证据来。
纪千羽对一干眼光视若无睹,自顾自地拿了杯红酒,在角落沙发上坐下。她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冷眼旁观人群中心红光满面的萨拉,慢条斯理地喝着酒,视线向旁边看了一圈,发现卡尔站在不远处,被一群商人围在中间,气度俨然地谈笑风生,这是他谈生意与扩展交际的时候,反倒不见他上心儿子和准儿媳如何。
纪千羽原本没打算凑上去,却在看了一眼已经发现了她的到来,并正冲她笑得一脸得意的萨拉后改变了主意。她端着红酒杯朝卡尔走了过去,卡尔随即发现了她,朝她颇有深意地笑笑,和蔼地拉过她,向周围的一群人大方地介绍。
“这是我女儿狄安娜,从小性子就不安分。最近放着家族的店不做,非要弄个创新的项目出来,真是让我愁死了。莱瑟家的两个小子也陪着她胡闹,我都不知道万一要是搞砸了,怎么跟人家去赔礼道歉才好。”
他嘴上说着抱怨的话,神色间可一点都没见到忧愁的意思,轻描淡写地就将纪千羽和莱瑟家族合作的事情说了出来,让纪千羽不由垂下了眼帘。
这件事情虽然没有大肆宣扬,不过对于卡尔来说,当然不能算是个秘密。甚至他今天说出这番话,也是在告诉纪千羽,她想瞒着的东西,同样半点瞒不过他的眼睛。
不过这是他第一次在公众面前,如此旗帜鲜明地表达了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