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病之秋-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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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萧子矜给她推得踉跄两步,莫名其妙的往外走,嘴里嗫嚅着,“洛公子?洛江流?他那种冷冰冰个性,也会生气?”
心里虽然不相信,眼睛却忍不住想看洛江流生气的奇景,萧子矜蹦蹦跳跳的跑过去,就看见洛江流傻愣愣的呆在村口。
“咦?不会真……”萧子矜刚凑过来,洛江流的目光便直直的落在他的身上,比平素还要冷,还要绝望,仿佛是一个死人在看另一个死人,了无生趣,萧子矜打了个寒颤,喃喃道,“这是受了什么刺激啦?你的仇家出问题了?”
洛江流不想回答他这些无聊的问题,他只道,“带路。”
萧子矜明白他想去见洛叶,也就不再多问,把轻浮的脚步放稳重了,引着洛江流往后面去。
他们两兄妹的事恐怕出了什么问题,不然以洛江流喜怒不显的性子,绝不会露出如此多变的神情,旁人或许不查,萧子矜却也曾是这样的人,再了解不过了。
☆、大日常
洛叶在门里,洛江流在门外。
兄妹两个咫尺距离,千言万语。
萧子衿识趣的走开,他往墙角处一躲,探头探脑的也想听点稀罕事。
“是大哥吗?”
洛叶轻功好,自然听觉也胜旁人,她从被窝里露出一双眼睛来,静静地看着门外,“你有心事?”
洛江流挺得铅直的背忽然塌了下来,“是。”
“很难跟我开口?”洛叶又问。
“是……”
“你去过圣贤庄了……跟洛家村的案子有关?”
“是。”到第三个“是”时,洛江流已经推开了门,进到了茅屋里头。
被子里的人好像什么都看开了,倒也不急着问什么事,而是贪婪的眯了眯眼睛,小声道,“给我打酒了吗?”
“嗯。”洛江流从袖子里顺出一个小壶,装不到二两酒,但对洛叶来说却够了,她这两天,天天活在楚小冬的眼皮底下,谨遵医嘱少沾酒,喝的量仅供畅通手臂酸麻,再来便没有了。
洛叶抬起上半身,满足的嗅了嗅桂花酿的味道,“哥,还有什么事你说吧,放心,我不会疯的。”
“这个。”洛江流把圣旨放在洛叶的腿上,后者还没打开看,便猜到了一部分。
洛叶咬着酒瓶子,将圣旨往地上一丢,“不看不看,恶心人的东西。”
“你要怎么办?”洛江流也不捡,冷冷的看着这卷破烂黄帛,颇有点要踩两脚的意思。
“造反,我要做皇帝。”洛叶嬉笑着,她想了想,又道,“不成,我做皇帝也是个昏君,还是给坊主好了。”
“认真的?”洛江流手握相思,“我有此心。”
“假的假的。”洛叶赶忙挥手打断自己的幻想,“都没有造反的经验,也没有造反的人手,现在皇座上的那一位,虽是腐肉画皮,但要拿他江山,也不简单。”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居然有人在自己的地盘上讨论造反,萧子衿叹了声“人心不古”,继续扒着窗户不肯走。
他只敢在外面听听八卦,却有人直接推门而入。
这两天,萧子衿与萧竹音都自觉没脸再见洛叶,一直都是避着她的,纵使知道门里人有什么想吃的,想买的,也是早早的弄好了,托楚小冬带进去,洛叶有好几次看见萧竹音的衣角在门口一闪即逝,想喊她,却又来不及喊,实在憋得难受。
但现在,萧竹音却主动进了洛叶的屋子,她将地上的圣旨捡了起来,叹息道,“这点,倒是连我也没想到。”
“坊……坊主……”洛叶下意识的把酒壶往怀里一塞,冰冷的瓷物贴着皮肤,冻得一激灵,她忽而又想到脚上的伤,愧疚感去的一丝不剩,竟把酒壶又掏出来,当着萧竹音的面开始喝。
“……”
看着洛叶气鼓鼓的样子,萧竹音甚是无奈,这人其实大可以一剑砍过来,就算自己赔上性命,也只当得“活该”二字,辜负了往日的情分,也愧对于一厢情愿的信任。
只可惜,洛叶的心里,只分得了亲和仇,她不恨萧竹音,自然算不上有仇,那该如何处理现在的尴尬关系,洛叶真是半点没辙。
“我还在生气呢!”洛叶背过身去,什么大侠风范,什么玲珑通透全抛个没影儿,活像个三岁娃娃。
“我知道。”萧竹音叹了口气,“如果这圣旨是真,那赵思明与曾霄汉都不是幕后之人,你仍要找他们报仇?”
“同谋共犯,没什么差别。”洛叶灌了口酒。
“小洛叶……”萧竹音坐到她的床沿上,扳过她的身子,让她直视着自己,“萧子衿走的时候,你同他一起离开,临安城交给我。”
“我……”洛叶怔怔的看着她,所以习惯真是可怕,洛叶还记得自己决定跟着萧竹音的那一天,萧竹音跟她说的是,“成为我的利刃,你便不需要再猜忌,所有的阴谋阳谋,我都会帮你。”
所以洛叶几乎本能的点了点头,她心里一苦,又赶紧摇着头道,“不信了,不信了!”
“你在这里招惹了太多是非,再呆下去非常危险。”萧竹音捧着洛叶的脸,将她的腮帮子拖着,“我保证,当年害你的人,一个都逃不掉。”
“……哦。”洛叶的眼眶有些涨疼,她扁了扁嘴,忽然笑了起来,“敬我们重归于好,干一壶!”
“那我呢,我呢!”萧子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正半趴在窗户上看着洛叶,“也顺手原谅我呗。”
“三十坛陈年桂花酿。”洛叶趁此机会狮子大开口,把洛江流都吓了一跳,桂花酿在临安城里算是名酒,虽然家家都会酿一点,但因桂花产量和新酒买卖的问题,能陈下来的并不多,三十坛可以说是极限。
“好好好。”萧子衿居然满口答应,他笑眯眯的,像丝毫不为难。
“你跟我来。”洛江流忽然道,他居高临下的看着萧子衿,突然而生的压迫感,十足十的挑衅。
萧子衿挑了挑眉,乖乖的跟在他身后,也不多话,一直走到还没打扫完的破瓦堆里,洛江流才停了下来。
他背对着萧子衿,沉默了许久,就在萧子衿无聊到要打第一个哈欠的时候,忽然听到洛江流道,“你喜欢洛叶。”
萧子矜想了想,竟就这么承认了,他随手就从地上拔起根杂草衔在嘴里,一副吊儿郎当的轻浮公子样,“我好像是喜欢她?”
洛江流把眉头皱了皱,纵使他喜怒不形于色,萧子矜也能看出这份不痛快来。
“拔剑!”
相思“锵”然出鞘,横亘在萧子矜的脖子上,洛江流虽然儿女情长半点不通,但也早就察觉到萧子矜与洛叶之间的异样,他看这人越看越生厌,杀不得也得断个腿脚,好让他不敢觊觎洛叶。
“哎哎哎……”萧子矜并着双指,将近在咫尺的剑锋推开,“千万小心,千万小心,万一伤了哪里,我就没有机会让洛姑娘喜欢啦。”
“她不需要。”洛江流挥剑就砍,这次再不留手,把萧子衿逼得上纵下跳,直喊饶命。
他们呆的地方,离洛叶的茅草屋不算远,萧子衿心念一转,拔腿破窗而入,蹦到床上,往洛叶背后一缩,探头探脑的看着执剑闯入的洛江流。
萧竹音看了看这两人,只管掩着笑看热闹,洛叶满头雾水,捅了捅萧子衿小声问,“你怎么得罪我哥哥了?”
“我要抢他妹妹。”萧子衿一本正经。
“抢我?我又不值钱,抢来做什么?”
真所谓一物降一物,萧子衿是个风流过客,这一路招惹的美人儿不在少数,他不信真情,只做兄妹之意,这时候栽进了洛叶这个巨型坑里,倘若不说明,几番委婉,这姑娘恐怕也只当自己是个“比较好”的朋友。
“他不许我喜欢你。”萧子衿覆在洛叶耳边道,这话说得缠绵无比,软软黏黏的呼吸挠骚着洛叶的耳垂,还没喜欢过人的姑娘全身僵硬,梗着脖子问他,“你……你……喜欢……啥时候?为什么?”
萧子衿被她问笑了,“也许是昨天,也许是第一次见面,也许是你长得好看,也许是我瞎了眼。”
“哈?”洛叶卷着被子一个旋身,从床上窜了出去,蹲坐到了萧竹音身边,萧竹音哭笑不得的看着她,“小心点,可别把脚后的刚结的疤碰裂了。”
洛叶疼的龇了龇牙,她缩着脑袋,乖乖的让萧竹音看看伤口,那边两个人,没了中间这道屏障,又交上了手,打的乒乒乓乓。
“坊主……刚刚萧公子说的话是不是……是不是……那个意思?”洛叶城墙厚的老脸皮居然也红了。
萧竹音有心逗她,自然是要点头,还添油加醋的描绘一番,“我看他是认真的,情至深处喧诸于口,否则岂会千百般的救你,烦你,缠着你?”
“可是……”洛叶有些为难,她小声道,“我又不喜欢他……”
这句话虽然说得很轻,屋子里的人却都听到了,洛江流即将刺中萧子衿胸口的剑尖一收,很是欣慰的点了点头,把个傻愣住的萧子衿扔在冷风里。
萧子衿苦笑一声道,“没关系,我可以再努力。”
洛叶猛的多灌起酒来,其实说实话,萧子衿很有魅力,特别是信誓旦旦,傲视群雄的时候,只是把这说情爱,洛叶却不敢苟同。
她此时抱着酒葫芦,盘腿坐在床上的角落里,沉默不语,屋子里的人都散尽了,只有楚小冬憋着笑,把张白面馒头一样的小脸憋得通红。
刚刚发生的事,转眼间已传的人人皆知,阮老先生亲自给她灌了一葫芦的酒,来让她消消愁。
这酒,是药酒,阮七做得好,没什么腥气,还以桂花酿为主,喝来稍显苦涩,却也香醇,有舒筋活络之用,也不被禁。
在最缺酒的时候,洛叶为了保命,连乞丐碗里的酒渣都舔过,所以这些奇怪味道并不算什么,她只是抱着酒葫芦想事情,入了神,竟忘了喝它。
☆、生死荣枯
洛叶两岁那一年,恰逢洛家村巨变。
洛家村,向来以打造兵器闻名于世,既接朝廷的活,也接江湖生意,但因朝廷通常需求量巨大,所以大部分的时候,吃的都是皇粮。
完颜北隐姓埋名,娶妻洛云盈,一家和和睦睦,在洛江流的心里,是最美好不过的日子。
洛云盈的手艺,有“天工造物”之称,因打出来的都是削金断玉,杀人不见血的利器,所以村里人都不让她做官家活,而是偶尔有个千金来求兵刃的前辈高人,才让她接待。
久而久之,“圣手”洛云盈之名可比“洛阳纸贵”的左思,但凡有什么铁器冠上“云盈”二字,都遭哄抢。
而今江湖里流传的几把名品,大部分都出自洛云盈之手,譬如“风沙”,譬如“长生”再譬如“相思”和“离别”。
本来,洛云盈打造的兵器,除却品质高等,因人制宜外,还常伴有外形上的苛求,样样件件,从不重复花样,或端庄祥和,或明丽活泼,十足十的好看。
而洛江流手上这柄惹人耻笑的剑,却可以说是洛云盈一生的得意之作,外形取自洛叶之手,材料由完颜北挑回,给洛家村唯一可以练武的大儿子打把趁手的剑器。
而就在相思完工的那一天,狂风瀑雨。
洛云盈的血溅在刀刃上,洛家村数百条人命一夜消逝,完颜北领着洛江流,怀里抱着洛叶,一路杀出重围,磕磕绊绊里丢了儿子。
完颜北将洛叶托付给了挚友罗轻笑,从此之后,一直到他死,洛叶再没见过父亲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