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街买夫-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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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般辣手摧花!”江彬忽地化身成饿狼,扑向对面可口的猎物——常如枫。
不过他忘了,常如枫既有本事一肩扛起常府内外之事,性子必不软弱,相反地,在那张理智冷静的外貌下可藏着一副火山熔岩般的激烈性子。
“那你就是自取其辱。”敌人都欺上门来了,她还会客气吗?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她将手中的大理石纸镇砸向江彬脑门儿。
“哇!”突遭攻击,江彬一愣,忘了闪避,眼看着便要血溅当常“别乱来啊!”倏地,一条青色身影如闪电划过,冲上前来一手接住纸镇、另手巧劲往江彬颈边一劈,江彬立刻毫无知觉地软倒在地。
“你怎么这般冲动?”及时救下江彬一条小命的是匡云中,他低头,像看只虫似地睨了江彬一眼。“这家伙岂值得你为他弄脏双手?”
常如枫不答,只是喘着、气得浑身发抖。
匡云中轻喟一声,脚板轻轻一点、一勾,将江彬给踢出了房门;随后,他袍袖轻挥,两扉木门重又阖上。
“你忘了吗?杀人是要偿命的,你背得起那副恶名吗?”他走过去,将颤如风中叶的她搂进怀中。
“嗯!”她轻哼,咬着牙根,却仍止不住身体的颤抖。恨哪!她为何要身为女人?随便一个下流胚子都能伤得她体无完肤。
匡云中轻叹。她太倔强了,并非好事,太刚易折啊!
“别怕,我已经解决江彬,一年内,别说骚扰你了,我怕他连妓院都上不成。”
什么意思?她不懂。
“我踢他出门时,可不是随便踢踢就算,那一脚我是运足功力踢的,一脚封住他下半身的穴道,包他做一年太监。”
“太监?”
“就是不举嘛!此后一年内,江彬都不能人道了。”算给那淫贼一点小小教训。他笑着搂紧她。“所以你别怕了,有我在这里保护你。”他衷心希望她能直接哭出来,以免憋在心里久了,伤神又伤心。
“我……不是怕,我是生气,他……以为欺负了我就能掌控我,我……宁可死……”她喘着,小小的拳头握得死紧。
“别随便把‘死’字挂在嘴边。”他忽尔沉下面容,神态间严肃无比。
她榛首埋在他怀里,狠狠地吸了好几口环布在他周身、暖如朝阳的气息,身体的颤抖终于渐止。“我只是打个比方。”熬过激烈的情绪波动后,她显得虚弱。“也不行。”他扶着她,走到窗口下的长榻边,服侍她躺下。“你知道这世上有多少人拚了命地只想活下去吗?他们不惜易儿而食,忍着椎心刺痛,但求一线生机。而你,开口闭口就是死,毫不妥协的性子说好听点儿是忠直,可追根究柢根本是私心一片,你真以为世间事皆能用死来解决?那是不可能的。”
认识他半月余,头一回听他用如此沉重的语气说话,她不觉呆了。
匡云中凝视着她受惊过后、微白泛青的俏睑,心头的痛又一丝丝泛起。
“别随便就想死!”他拍拍她的颊,转身离开,走到茶几旁,倒了一杯茶。“咦?都冷了嘛!”不忍她受创过后又喝冷茶,他运足功力于双掌,细心为她温热茶水。
常如枫瞧着他的背影,陷入沉思。一直以为他飞扬兔脱的外表下,藏着一颗火热如金阳的心,里头只有纯粹的光明、必不含半丝阴暗,直到此刻,她才发现她错了。
出身豪富,却遭陷害而家破人亡,一度沦为乞丐。他受过的伤痛一定比她更深,才能说出那番透悟人生之语。
“对不起,我……我不是真的想死,我只是……打个比方。”她对着他的背影说。
他默然,忙着为她温茶,暂且无力答话。
半晌得不到他的回答,她素来坚毅到堪称倔强的心,头一回惶然。“你生气了吗?”她下榻走近他,过度的疲累让她走得踉踉跄跄的。
他继续专心温茶,但紧抿的唇角却微微地勾起,她的软化让他心头一片甜。
常如枫走到他身边,乍见他双掌冒出白烟。“你在干什么?”她抬眼望他,却见他一头一脸的汗,心儿顿慌。“老天,你病了吗?”
匡云中深吸口气,缓缓收起功力。“我没事。”他伸过长臂,挡住她摇晃的身子。“不舒服就躺着,何苦下榻来?”
“可是……”她担心他啊!
“回去躺着吧!”他半扶半撑着她回到榻边,抱着她一起躺下。
“云中……”她又僵了,实在不习惯与男子过度亲近。
他假装没发现她的不自在,将手中的热茶递给她。“喝杯茶,喘口气。”
她正好渴了,伸手接过茶杯,却发现茶杯是热的。“这……太奇怪了,搁了一夜的茶,怎么可能还热着?”
他但笑不语。
她回眸,瞧见他眼底的宠溺,霎时间顿悟他方才双掌冒烟的原因了。他不惜消耗练武人最重要的内力为她温茶,她眼眶突然一阵酸,生平首次有人这般宠她。
“怎么不喝?再放就冷了。”他紧了紧环住她柳腰的手,催她喝茶。
她颔首,轻啄了口温热的茶水,其实搁了一夜的冷茶,即便再经温热,也不会好喝,高雅的香气与甘味尽失,留下的只有苦涩。
但这杯茶却不是这样,它好甜,比蜜还要甜,甜得她眼眶又更酸了,只得拚命眨眼,试图将里头泛滥的水雾重新眨回眼底。
原来被人宠爱的感觉这么好,好得令人想哭。常家自先祖常道子创立鸿鹄书斋以来,为维持撰史人公正无私的形象,人人无不绝情寡欲,连面对自已亲人,亦不敢放肆疼宠,他们可知自己错失了什么?
第六章
越到成亲日,常如枫的心情越是矛盾。
在发现世间情爱原是如此甜蜜后,要她再过往日无情无欲的日子,是太残忍了。
可她亦知,人一日有了情,便难免产生私心,身为一名撰史人,若不能做到完全的公正无私,所撰述的历史岂具公信力?
她不想毁了鸿鹄书斋的威名,但要她断情绝爱,重新回到未遇匡云中前的无私无我……偏头偷觑一眼他俊逸飞扬的侧脸,舍不下啊!这么一个为她无趣的生命带来光彩的特出男子,早已深深打动她的心。
“我的俊美无俦终于将你给迷倒了吗?”匡云中吐舌皱眉,回她一记淘气的笑。
“又说浑话了!”她嗔道,不似生气,倒有几分撒娇的意味儿。
“噢!不准说浑话,那说点儿正经的吧?你那姑姑怎地跟你长得半分不像?”今晨,她终于带他拜见常家里她唯一尊敬的长辈,琉璃夫人。他吓了一跳,打出生至今,没见过绿眼睛的人,那双眼儿好惑人,瞧着、瞧着,神魂儿都要给吸进去了,真是个柔媚蚀骨的可怕尤物。只是他怀疑,琉璃夫人那副明显外族人的容貌,哪一点像常家人?
“姑姑不是爷爷奶奶亲生的,她是爷爷在外头买来准备给爹做媳妇儿的童养媳,后来因为出了些问题,姑姑和爹不能成亲,爷爷和奶奶就收姑姑做义女,又给爹另娶一房媳妇儿。”
“为什么要买童养媳?凭你常家的声名威望,要什么女人没有?何苦用买的?”他想起自己亦是被她买进来的,心里便觉怪异。
“常家人不能随意嫁娶。”说一字、叹一声,她暗暗扭着自己的衣袖。“自三国创立以来,鸿鹄书斋便担起记载历史沿革的责任;试想,我们若与三国中人通婚,另两国人会再信任常家的公正吗?因此常家人只能嫁娶本族之人、或者与三国毫无关系的外族人。当然,能买到那些打出生便被丢弃,没有国籍、无父无母的孤儿更好。”
“买?”天下人皆知常家为了维护祖先留下来的基业,订定了十分严格的家规,但苛求到这等地步,匡云中着实难以置信。“敢情你家买夫、买妻的风俗由来已久?”
“是啊!”她用力一颔首。
“呃!”他开开玩笑而已,怎么真说中了?
“可是你姑姑既是外族人,又是你爷爷买回来的,应该十分符合你常家选妻的条件,为何后来又变卦了?”
“姑姑不能生育。”常如枫摇头一叹。“其实当年爷爷买回来的是一对姊妹,后来姊姊先嫁予伯伯,成亲三年,一无所出,爷爷请大夫来看,发现伯母无法生育,爷爷气坏了,立刻叫大夫也顺便检查姑姑,结果发现两姊妹的状况相同;可常家一定要有后人,爷爷本来要把姑姑赶出去,叫爹另行选妻,是爹跪求了爷爷三天三夜,姑姑才被以义女的身分留下来,但他们却无法再成亲了。爹最后娶了娘,生下我,又过五年,娘去世,姑姑代替娘抚养我,因此我几乎是姑姑养大的。”
“你爹肯为了你姑姑跪求父亲三天三夜,可见他是喜欢你姑姑的。”见她难过,他温柔地拉起她的手。“但若换成我,不论妻子能不能生育,我都不会另娶。”
她黯下双眸。“那也是逼不得已的。”因此,她能理解爹娘的相敬如“冰”,可在遇见匡云中后,她知道自己不想要那种婚姻。
“逼不得已吗?”匡云中低喃,脑海中浮起今晨拜见琉璃夫人的画面,那寸步不离她身边、殷勤伺候着的年迈老仆,他的身影好熟悉啊!像极了那老在府里神出鬼没、使得一手烂暗器的黑衣人。
一股不安乍起心头,匡云中将心比心,他若是琉璃夫人,被常家如此对待,还能无怨无悔地为常家付出吗?会不会最恨常家、最希望常如枫死的就是她?
“你在说什么?”常如枫扯了扯匡云中的衣袖,他说得太小声了,她听不清楚。
“我说,那你伯伯不就没孩子了?”
“嗯!所以伯伯才会被取消继承权,改由爹成为鸿鹄书斋第三十五代传人。”
“只因妻子无法生育就被取消继承权?”哗,原来常家人不只对一些外在规矩要求严格,连对自家人亦同样严苛无情;可怕!
“没办法啊!常家不准纳妾,也不准休妻另娶,怕被说沉迷女色,有亏德守。不过伯伯的例子是很特殊的,数百年来就这么一例,因此伯伯才会特别不服气,想尽办法要将继承权抢回去。”
“我可以了解他的想法。”常家的作法太苛了,根本失了人性,难怪树敌那么多。
“我也觉得伯伯很可怜,可是他带江彬来欺负我就太过分了;他以为藉由江彬控制住我便能一手掌握常家,我才不会让他如愿。”一想起江彬那晚的夜袭,她就生气。
“我都帮你出过气啦!你还恼啊?”他笑着搂搂她的肩。“不过,你爱生气也没关系,就是别在外人面前发火,知道吗?”
“为什么?”
“因为你一生气就特别漂亮,我怕别的男人会爱上你,同我来抢你,届时我只好将你拱手让人。”他说得好像已准备将她出让似的。
她气得粉颊更红。“你又说浑话了。”
“可我真的怕你被抢走嘛!”他扮委屈地直眨眼。
“难道我是这么没用的女人,让人随便抢就抢走了?”气他胡言乱语,更恼他压根儿没想过使力抢她,她……心头一阵酸,怀疑他根本不喜欢她。
“问你一个问题好不?”他忽地将视线投向不知名的远方。“万一……我是说万一,我的身分将害你被取消继承权,如同你伯伯那样,你会怎么做?”
话题几时转到这地方来啦?她茫然地眨了两下眼。“你无缘无故说这个做什么?”
“回答我。”他沉道。
那嘎哑严肃的音调重重地震撼了常如枫的心弦。“我……我不知道,也许会生气吧!或者也会伤心。”
“倘若真有那么一天,你会原谅我吗?”
她怔仲,想点头,也想摇头,好半晌拿不定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