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暖生烟-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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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
而锦煜姑姑岂会善罢甘休,凑到他跟前,低声道:“他究竟是怎么了?姑姑我也就那一回没理他,他不至于较真成这样啊!”
卫公子摇摇折扇,两手一摊,以示自己对此一无所知。正在此际,有人来找锦煜姑姑,锦煜也就只好含泪挥别四少,只盼望自己回来的时候,这位少爷网开一面,赶紧走吧!
锦煜前脚才离开,四少便起身了,卫公子看着四少嘴角噙着的那丝若有似无的笑意,背脊上起了层薄汗。
四少呢?看了一眼卫公子,俯身作了一揖,道:“布耶哥陪暖儿坐了九日,真是辛苦你了。”
卫公子霎时如坐针毡,立刻起身回礼道:“暖弟这是说的什么话,为兄此举连举手之劳都算不上,何来辛苦之说?”
四少眨了眨眼睛,凑上前来,小心翼翼开口道:“那暖儿可否劳布耶哥大驾,辛苦一回啊?”他眼含期待,看得卫公子浑身汗毛立起,不得已打了个冷战,刚想说不,又瞧见四少握在折扇上的手,点了点头。
“既然布耶哥答应了,那就随暖儿走一趟吧。”说着,拉起卫公子,提气纵身便来到了良辰苑的花园小阁,传音入耳,卫公子只听得这一句:“待会儿,无论看见什么、听见什么都别记住!”
此话有两层含义:一:全将那些所见所闻视作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二:今日所见所闻半点都别泄露出去。卫公子何等聪明,焉能不知四少真意?只不明白:既然不可泄露,那为何偏要拉着自己一道?
四少躲在小阁二楼,身子倒挂着,攀着飞檐,几乎看不见身子。但听得四少说了一声:“上来!”便见着四少倒挂着的身子翻转了一圈,竟没入小阁之中。
这良辰苑四少少说也来了三年,之前为了偷酒,良辰苑的里里外外、边边角角全被他摸了个透,没有一处逃得过他的眼睛,更别说锦煜姑姑常去的这几个地方。
原来那小阁每一层还分了两处,下边是众人都知晓的,可上边就难说了。此间,便有一男一女两把声音交替着传出,有些模糊,听不太真切。
房外的二人只能屏气凝神,果然,那女声正是锦煜,“侯爷此刻来良辰苑实在是不该。”
“哦?哪里不该?”玩味随意到了极致。
“玉家四少就在良辰苑门口,您这一来,险极!”锦煜倒是十分慎重。
“就那个小娃吗?”戏谑一问。
“侯爷可千万不要小看了四少,那位是成了精的主儿。”锦煜没有丝毫的玩笑之意。
“才十五岁的小子,能干什么?瞧他那水灵的样子,良辰苑缺几个小倌倒是可以让他试试。”说着竟呵呵笑了起来,很是愉悦。
“侯爷来这儿,不会是为了招揽小倌的吧?”她是极喜欢玉暖的,那般机灵的小公子,讨喜得厉害。故而就算是自家主子,说了那人的不是,她也是有些不快的。
“自然不是。”隐隐约约听得衣裳悉悉索索的响动,约摸原是坐着的那人站起身来了,“凌风公子升了工部尚书,本侯为他高兴。”
“这些年他潜在朝中也不容易,一边忌惮谢老爷子,一边防着朝中众人,您就别再作践他的一番心意了。”听得眼前人提前昔日的凌风公子,锦煜眼神一暗。
“他一心想助本侯,本侯又岂能拂了他的意?”那人浅浅地笑了笑,嘱咐了一句:“锦煜,你该好好准备准备了。”然后便从小阁的地道离开了。
锦煜也去了楼下坐着,而这时,有人回禀道:“四少和卫公子走了。”锦煜的两道柳叶眉皱了皱,心下暗自道:暖儿啊,你可别掺和进来
四少和卫公子离了小阁,寻了处僻静茶寮,继续悠然品茗。
“你何时得知景荣侯心怀不轨?”卫布耶与四少一道,鲜有如此端正的态度。
“九日前,他撞了我一下。”四少端着茶盏,从容应答,“他那时满身酒气,步履虚浮,面色青白,端的是酒鬼一个。可偏生本少爷因了阿姐自幼习医,他的脉象稳健深厚,当时本少爷觉有异,回了玉府才想通透了。”同是装病多年,四少细细想来,怎会不知?
他堵在良辰苑门口就是想看看那人有多少耐心,也看看锦煜姑姑有多少能耐。结果还不错:那人九日之后才来,许是锦煜姑姑拿不定注意,没有允了他,而那人的思量也甚好,在此关头竟忍得住九天光景。
“景荣侯向来流连于胭脂丛中,你何以见得他必是为了谋反,而非自保?”卫公子又抿了一口茶水,闲闲道。
“今日所见,不正是铁证?”四少搁下茶盏,对着卫公子得意一笑。
那笑不若平日里那边灿然生辉,只淡淡的,有些个稳操胜券的意味,向来灵光四射的杏眼尾端稍稍扬起,教人想起一句用烂了的句子: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卫布耶看着那人的笑,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皱,“你倒是会找事儿,如今你就是认定了他要谋反又如何?”
“布耶哥似乎忘记暖儿已经过了解试。”四少此刻已褪去了方才的那抹笑,换上那熟悉的乖巧表情,却教卫公子的眉头愈加的紧蹙。
转过头来,冲着四少的脑袋,卫公子扬起折扇,极不客气地敲了一下,“你个臭小子!桂榜末次!桂榜末次!桂榜末次啊!你得意个什么劲儿啊!”
四少立刻捂上自己的头,大叫了一声:“痛!”怀着极其怨愤的心情,四少两眼含泪,深深地看了卫公子一眼:“布耶哥,你怎么这么狠心!暖儿已经很不错了,能上桂榜已是修来的运势了!”
“祸害!祸害!就知道吃喝玩乐,看你会试如何应对!你就得瑟吧,到时候落榜了可别再来找你家布耶哥我!”卫布耶说出这几句话的时候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但谁知道他心里说的那番话却是:但愿你自此落榜,莫进官场,莫蹚浑水。
他知道那桂榜末次是四少刻意为之,因为:凭四少之才,区区桂榜,拨得头筹,根本不在话下,而这榜上的最后一位正是四少算得恰到好处。
其实,要做榜首很简单,放手去做便是。可要算得那恰好的最后一位,那便是极难了,几人运势好,几人运势差,几人有真才实学,几人有暗中门道,算错一步,好了,无妨;坏了,满盘皆输!
偏生四少算无遗策,真真是恰到好处,不多不少,正是末次。如是,卫布耶才愈加的担心,还是那句老话: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这样玲珑剔透,究竟是对还是错?
四少摇了摇头,扭过身去,甩下一句:“暖儿这就回去苦读去,免得日后见不着布耶哥!”随后便不见了踪影。
他自己也不曾注意到自己脸上挂着的那一抹苦笑:此间落不落榜已由不得他了!千算万算不如天算,他费尽心思亲自将丝露迎进良辰苑,却是为齐凤臾做了一回嫁衣,他哪里还有退路?
而卫公子在他转身的一瞬,瞧见那抹苦笑,忽然生出一分心寒,二分心忧,三分心疼,四分心酸。
第二十八章 琵琶语
灯下,玉寒正在临帖,她心中烦闷多日,就算是看清了景荣侯的狼子野心也不能平心中怨气。她想不透:她哪里不可信,齐凤臾竟对她将此事隐瞒至此。
恍神间手中用力不当,又一支云山狼毫笔废了。她看了看那断成两截的笔杆,暗叹了一口气:这是第几支了?
洛慈已被她打发去睡了,无奈之下也只有自己收拾,整顿完了案头,她就那么坐着,唯有一灯孤影、凄切如豆相伴。
景荣侯忍了这么多年终是忍不住了吗?还是原先的那场琼林宴欢便是预谋?
先皇贵妃唯一的儿子,出身高贵,看似的确有望荣登九五。可齐凤臾是桐太后一手养大,才智出众,也是个有力的对手。而二人相较,因了桐太后的关系,齐凤臾还要更胜一筹。
那么凌风公子的事也许只是一个借口,一个让齐博臾金蝉脱壳的借口!
在那风口浪尖,进不得,不若退一步,先放下那一时的胜负,待到他准备妥当便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当真是有胆色的主儿:退一步海阔天空,继而卧薪尝胆,等的只是那“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一刻。
“齐家的子嗣都是这般精明吗?那还要一干臣子做什么!”吹了灯,玉寒依旧坐在案前,今夜的月色甚好,只可惜,她没有赏观的心情。
忽然想起一件物什,起了身,取来那东西,带上黄金面具,玉寒离了凤鸣轩。今日已是九月初了,上次进宫也是近一个月前了,不知道椋宫里那位主子怎么样了。
龙眠殿里睿帝没有点灯,折子已经批完了,可就是不想睡,那丫头许是真的恼了,许久不见踪影,洛慈那里也只是说:四少最近心绪不好,脸色也很是不好。
正想着,龙眠殿的大门开了,门口立着一人,怀中抱着一个不小的锦盒,不是玉寒是谁?
不知怎么回事,齐凤臾霎时心头就是一热,仿佛欢喜到了极致,可看向那人的颜面,祥云蝶翅的面具盖住了那人的脸,冰冷宛若深秋的夜色。
玉寒怀抱锦盒慢慢地走近了,步子极缓,如她从前教良辰苑的美人时一般,带着些许飘摇的意味。她比三月的时候要高上一些,遥遥看去,衣衫翩跹,身姿曼妙,仿若步步生莲。齐凤臾立刻就想起六月二十八日的黎明,她赶来时的样子,白玉一般的赤足,宛若新月,见之忘神。
然而,此间玉寒却是一步一步地朝前走来,临了,将那锦盒摆上九龙玉案,打开来,里面躺着的是一把通体晶莹剔透、碧绿可人的琵琶。
“你这是做什么?”他好像可以猜出她要做什么,但他还是问出了口。
玉寒看了看他,伸出双手,摆在那琵琶上,道:“凤臾可以好好看看。”
夜色很浓,大殿内一片漆黑,但齐凤臾依然可以看见那双手:指节明显、修长有力,掌心还带着茧子,全然不似女子素手纤纤。他盯着那双手,良久才抬起头,不言不语。
“不似闺阁娇客,教凤臾失望了吧?”她玩味地笑笑,只那面具遮住了半张脸,只有唇角勾着,眼眸深处却是波澜不兴。
齐凤臾不知她究竟要说什么,也就没有开口,一双子夜般的黑眸锁住玉寒,一动不动。
“你说这双手是挽弓射箭好,还是弹拨琵琶好?”玉寒戏谑地问出了口,星眸一瞥,寒光凛冽。
见齐凤臾依旧不答,玉寒抚上那通透的琵琶,啧啧赞道:“是件宝物呢,可惜玉寒要不起。”
“你若不稀罕这翡翠琵琶,拿去卖了也无妨,大内的印鉴朕没让刻。”齐凤臾将头偏过一些,不去看玉寒的脸,那面具有些冷,看得他心中很是不快。
“怎么能糟蹋凤臾的一番心意呢?”玉寒的嗓音依旧不冷不热、不咸不淡,可听在齐凤臾耳里,却有些讥诮的意思,于是转过头,对着玉寒便道:“那就收下吧,时常弹上一弹也就不糟蹋了。”寻这么大一块翡翠,着实不太容易。
“弹上一弹?”玉寒侧首,又笑道:“这么说,凤臾是觉得玉寒的这双手是弹拨琵琶好了?”
黄金面具在一片黑暗中依旧不减光华,齐凤臾终是忍不住,伸手把它摘了下来,却看到玉寒的颜面上容色森冷、嘴角带笑,很是诡异。
此间,玉寒狠狠地按上琵琶弦,那震动的声响猝然响起,吓了齐凤臾一跳,“你这是想干什么!”今日的玉寒很是不对劲,他从未见过她有这样的神色。
“玉寒只是想告诉凤臾:玉寒这双手只会挽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