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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部分

招魂渡-第76部分

小说: 招魂渡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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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渊冷声道:“和他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速速了结这里战事,趁幽都裂隙还没开全,我们还能避免这场浩劫!”
  “你们以为……会这么简单吗……”隗泽趴伏在地上,整个人都因为疼痛而颤抖着,他抬起头来,一张狰狞的面孔充满戾气地笑着,“我是不会消失的——这世上总有人参不透看不穿,只不过,在我暂时沉眠之前,也一定会拖着你们一起走!”
  他按在地面上的双手猛地发出了一阵白光,那些围在我们身边的白色形体突然就如同见了太阳的雾气一样,一个个缓慢消释开来。只是这些雾气却没有完全消失,它们一缕缕重新回到了那个惨白的滚水池中,而随着所有人形全部返回池中,水池又恢复了最初那死寂的样子。
  下一个刹那,强烈无比的白光猛地从池中迸了出来。
  池中的白水一瞬间全部气化,然后以高于滚水上百倍的温度猛地炸裂开来。一瞬间万鬼幢幢呼啸而过,像是太阳突然落入了池中,我们几个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那热气逼到了眼前。我什么都看不见,白光之中只听到隗泽张狂的笑声:“我虽是寄生在人心中的妖魔,可你们修道人杀人的本事这几万年倒也学了几招——炎神灭世,破!”
  重渊和关朔原几乎是瞬间就张开了护罩,顺便也把我笼在了里面,那防护罩隔绝了炽热的水气。然而我们脚下的碎石却禁不住这种侵蚀,如同刚才的雾气一样一块块掉落下去。
  “快跑!”关朔原大吼了一声,已经是率先伸手一挥召唤出了丹鹤,朝着石崖下面飞了下去。
  “走!”重渊急促地喊了一声,口中低喃出咒语,一只手就要把我推上丹鹤。
  “想走?没那么容易!”隗泽低笑了一声,身形猛地一闪,已经是到了我背后。我猛地回过头去,就看到颜怀远那样惨白的一张脸。
  那张脸的表情快速变换着,一瞬是隗泽狰狞的恶意,一瞬又是颜怀远平素的恬淡浅笑,我只觉得一只冰冷的手牢牢抓住了我的手腕,猛地把我拽下了仙鹤。连重渊也没能拉住我,我就朝着那泛着惨白雾气的万丈深渊坠了下去。
  “人的执念果然还是最好用的。”急速坠落之中,他轻声在我耳边说道,“这小道士哪怕是死了,意念也能把我拉到你身边。就算不能拖上那两个家伙……陪我下地狱去吧!”
  万魂冢,万魂所葬之处。正常人死后该是渡过奈何桥,经由朔方城往生。可这万魂冢却是借着人内心的那点阴暗,强行把魂魄收归此处。堕入万魂冢之后,再无转世可能。
  我懵懵地往下掉落着。尽管我知道自己现在的状况,也听着隗泽恶毒的话语,可奇怪的是我却没有丝毫紧张感。像是隐约感觉到了什么一样,我抬起头来望着上方越来越远的天空,耳边的诅咒突然毫无预兆地停了下来。一股柔和的力道从下面猛地推了我一把,我还没闹明白怎么回事,就已经回到了地面上。
  “……你要加油啊,太虚观的未来,交给你了……”
  “锦川!”重渊几乎是狂躁地扑了过来,他手忙脚乱地检查着我的身上,“我没拉到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没有,可……”
  我回头看向万魂冢,隗泽没有跟着我出来,刚才的威势好像已经慢慢收了去,雾散云收,天空恢复了晴朗。
  “我是怎么出来的?”我惶然地看着重渊。
  “不知道。”重渊皱着眉头摇了摇头,“我只看到你掉了下去,然后像是有人把你推了上来……在下面发生了什么?”
  “……不,没什么……”我摇头,再次看向那片已经弥合的地面,脑中仍萦绕着那仿佛是幻觉的声音。
  “别想那么多了。”重渊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他抬头看向天空,因为隗泽的消失,天空中巨大的裂口失去了支撑,正在缓缓闭合着。已经出来的妖魔正在被太虚弟子有秩序地消灭着,宋掌门应该也收到了消息,正在赶往太虚观。
  “接下来……要做什么?”我抬头望着重渊,“隗泽说他不会消失的,幽都也绝不会善罢甘休,我们要怎么才能挽回困境?”
  “我们做什么都没办法挽回困境的。”重渊冷静地说道,“你,我,关师弟,还有游鹤真人……归根结底,我们都是普通人而已。这个时代像是奔向东海的洪流,普通人哪怕有逆天之力,也不可能一己逆行水势。”
  我迷茫地看着他:“话是这么说……可听你这么一说,我们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反正都是,不知为何出生,不知道能做什么,最后也只是碌碌无为地死掉了,感觉……好无力啊。”
  重渊微微笑了起来。
  这时候正是朝阳自东方喷薄的时刻,太虚观本就是浮在空中的一座巨大山峰,重渊站在断裂的石阶那里,从我这里看过去,像是整个人都映入了朝霞中一样,连那回眸的笑容都被染得无比艳烈。
  “自然是有意义的啊……我等来到这个世界上,感悟天地,感悟人世百态,并活成了各种各样的样子。就算是没能改变世界,却是这世界最真实的一分子。况且……若是之前的我还没能找到存在的意义,现在,我遇到了你啊。”
  我的脸几乎是瞬间炸红起来,不知所措地往后退了两步,重渊却更快地走过来,拉住了我的手。
  “天下的事,有天下人操心。你我的事情,可只有你我来操办了。”重渊把我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啄吻着,“待此次幽都入侵事了,我就去向游鹤真人提亲,你看可好?”
  我呆呆看着他,远处仍有厮杀声不断传来,只是在我耳中那些声音却都渐渐远去了。眼前不由自主浮现出来的,却是当日那本册子上重渊所写的几行字:
  祭酒向天借瑶盅,
  重楼玉宇碧浆琼。
  临渊举杯邀月影,
  信托此意寄飞鸿。
  离魂乱世无依处,
  伊人归处尽我冢。
  别后孤剑难成谱,
  一夜竟成四时冬。
  说什么重渊此世尽成冬……四季本就是轮回而生。他有幸走了一趟奈何桥,却没喝下孟婆汤,所以便有这万分之一的幸运,带着前世冬日记忆,重见了此生春景。
  我的手慢慢转了一下,反手握住了他的手。
  “好啊。”

  96

  十五年后,太虚观内。
  一名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的少年手提着食盒走在小路上,他穿过藏书楼天演院,在路口的时候停了下来。从怀里拿出一枚掌门谕令看了看,闭上眼睛顿了片刻,紧接着毫不犹豫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杂草和灌木在他眼前延伸着,这分明就是无人来过的荒山景象,然而少年却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他神态自若地穿过灌木丛。没过多久,一座看起来破破烂烂的门面蓦地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他站在那里四周看了一圈,却并没有发现应该出现在那里的人,少年眉头微皱,刚想喊出声来,突然从头顶蓦地伸了一把剑下来,剑尖轻巧地一挑,就把少年手中的食盒挑了上去。
  “喂你……”少年跳了一下,却没抓住,他站在树下无奈地抬头看过去,果然看到自己找的那人正坐在枝桠间,两条长腿懒洋洋垂下来,一手把长剑收入鞘,一手已经是迫不及待打开了食盒。
  “关师伯!”少年无奈地跺了跺脚,“你怎么又在……掌门要是知道你这样,肯定会生气的!”
  “啧。”树枝上坐的人已经是不耐烦地用牙咬开了酒葫芦的塞子,仰头惯了一大口,才不满地看着少年,“傻小子,你怎么没学到你娘半点惫懒?你去问问她,当年在太虚观的时候,她偷奸耍滑过多少次?”
  “……没学到不是好事吗?”少年无奈地看着他,“关师伯,你还是快点下来吧。万一要是让人看到了……”
  男人嘴里仍然嘟囔着“这鬼地方又没别人来”,却也爽快地一撩衣摆轻轻跳了下来。那张俊朗的面孔出现在阳光下,眼若丹凤眉如劲竹,仍是当年龙章凤姿的仪态,却生生被岁月揉碎了一把沉韵。
  “说吧,重生,你这次来又是想偷看什么书?”关朔原斜看着他说道。
  “……师伯我已经改名了,上周我爹总算是说通了娘同意我改名……现在我叫重雁回!”少年纠正道,一边端正了神色,“师伯,我这次来是向你告别的。昨日我刚升入了甲二组,再过几日就要跟着师兄师姐们去前线了。”
  关朔原的表情像是突然被拉到了某段回忆之中,那种恍惚的神色足足持续了十几秒,他才终于回过神来,表情复杂地扫了重雁回一眼。
  “倒是比你那笨蛋娘亲快得多……去便去了,这些年你跟着我也学了不少,出门历练,倒也不至于有什么危险。”
  “我正是为此特意来感谢师伯的!”重雁回连忙说道,“我爹娘不知道我来这里,倒是都很赞赏我道行进步快,这都多亏了师伯你……”
  顿了顿,他放低了声音,犹豫地说道:“师伯……我其实一直很奇怪,你那么有本事,为什么……为什么就呆在这种地方?我听人说,兵宗弟子一生都不能离开驻守之地,你……你不会觉得不甘心吗?”
  关朔原似是没想到他会问出这种问题,很是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少年勇敢地和他对视着,并没有移开视线。
  “你这问题……”关朔原哑然地看着他,“谁告诉你我一生都没有出过太虚观?”
  “不是说兵宗弟子……”
  “我出去过的。”关朔原打断了他的话,“虽然是没见到太多风景,可也不全然是你想象的那种井底之蛙。”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哎!”重雁回语无伦次地解释着,然而到最后也只能气馁地一跺脚,放弃了说话。
  “呵,重生,我问你,你这么想要出太虚观看看,却是为了什么?”
  “啊?我……我就想出去看看……天下之大,我这一身本领,总有施展之处的吧?”重雁回茫然地看着关朔原。
  “我当年,也是与你一般想法。”关朔原目光深邃地望着他,“我也是怨愤不平,恨自己为何就偏是这个身份,少年壮志当拿云,我却一生都注定要守在这里……后来,我好歹是找了个机会离观看了看外面的世界。然后,便不怨愤了。”
  “为什么?”少年急切地问道,“难道是外面的世界不好……不对呀,可很多师兄师姐都说,那前线才是我们八大门派弟子该去的地方,才是我们一腔热血应该挥洒的地方!”
  关朔原淡笑着摆了摆手:“傻小子,这世界上千人千面,每个人的路都是不一样的。前线之战,一骑当千千军万马之中出入自由,自然是豪情满怀热血澎湃的。可也有更多的地方没有这样的热血,却仍然需要驻扎之人。”
  关朔原手中长剑无意识地挥了挥:“兵宗弟子,生而战,死而守……这话我从前不解,现在终于是明白了,哪怕是独自一人守在这荒寒之地,也是极有意义的事情。总是有人要默默无名的,那么,这人为什么就不能是我?”
  “不会不甘心吗……”重雁回讷讷说道,“也总是有人扬名千古……为什么这人不能是你?”
  “因为,我所要的全部,都在这里了。”关朔原平静地看着他,“太虚观里的一切,人和事……就是我此生的意义所在。”
  重雁回呆呆地看着关朔原。男人仰起头来,又灌了一口酒,漆黑的眼眸遥遥望着太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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