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潇雨飞花溅泪-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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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却是月凌峰。只见他冷面含霜,满眼杀机,手腕一翻,剑已出鞘。断肠剑在空中划过一道耀眼的圆弧,几声惨呼,那四个大汉已是血溅当场。血花横飞,红得凄艳绝伦。人一倒地,剑也已还鞘,好快的出手!剑虽已还鞘,他的目光却远比断肠剑的冷芒更可怕,一字字道:“你可以杀了她,我决不阻拦,但你若要污她清白,我一定会杀了你!”月丽人心中发寒,口中却仍强硬地道:“你敢!”月凌峰冷笑道:“你若不信,不妨一试!”他的笑也如一柄剑,月丽人连忙将目光移开,不敢再看他。
甬道外又有两个人走了进来,却是月几圆与丁灵儿。月几圆道:“快救她!”丁灵儿恭声道:“是!”赶去给花溅泪止血上药。
萧雨飞双目发赤,费力地挣扎着,声音已哑,仍在含糊不清地喊着“语儿”。月几圆皱眉道:“放开他!” 月丽人似对他十分畏惧,犹豫一下松开了手,咬着嘴唇,泪终于流下。月几圆低声道:“丽人,听爹一句话,得放手时须放手。人死不能复生,他若死了,你的爱和恨,都已经无处着落,那种失落和空虚,远比任何痛苦更甚。因为,你再也无法挽回。”说罢,长长叹息一声,似是心有所感而发。
月丽人无言地悄悄看了萧雨飞一眼。他正抱着花溅泪,抱得紧紧的。她气恼地转过头来,目中怨恨之意更浓。花溅泪的血已止了,伤口已被包扎好,但还未醒来。萧雨飞轻轻用手梳理着她零乱的头发,神情异常冷峻,眼中一滴泪也没有。
月几圆道:“你放心,她伤得不重。现在,你把她交给我,我会亲自照顾她。”萧雨飞冷淡地扫了他一眼,没有言语,他怎舍让她离开自己的怀抱?花溅泪忽然醒来,正好听见了月几圆最后一句话。她焦急地看着他,虚弱地道:“不,云飘,我宁可死在你怀里!”
萧雨飞眼中又有泪雾闪现,想安慰她几句,却喉头剧痛,沉默了一会儿,一咬牙,缓缓将怀中人儿放在地上,起身就往外走。花溅泪大惊,扑过去拉住他衣摆,神情凄绝:“你……你答应过我,要让我死在你怀里,你这一走……我们也许就再无相见之时……”
萧雨飞没有回头看她,他使劲咬着牙,已咬得满口鲜血,忽然伸手一粒粒解开衣纽,头也不回地走了。花溅泪看着跌落面前的白衣,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又是五天过去了。月丽人一直未来过。萧雨飞度日如年。
门又开了,他以为是送饭之人,可入目却是月丽人那张俏生生的脸。他忽而敏感到了什么,心头一凉。
月丽人微笑道:“别紧张!我是特来告诉你,她只是撞破了点皮,已经好了!”他心中一跳,反而更害怕。果然,她接着道:“已过了快一月了,你却一直不肯开口,我爹也忍不住了。他让我转告你,能否保住她性命,就要看你了!我想,这几天你也一定考虑过了。我再给你一天时间,你什么时候想好了,随时叫我!”
萧雨飞呆坐床沿一动不动。他已快要崩溃。
天刚亮。月丽人轻轻走了进来。只见萧雨飞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一夜之间他似苍老消瘦了许多,双目深陷,布满血丝,显见一夜未眠。月丽人低声道:“阿飞,你想好了么?”
萧雨飞怔怔望着帐顶,许久才道:“让我再见她一面?”月丽人断然拒绝:“不行!”他便不再言语,缓缓闭上了眼睛。月丽人笑道:“其实,你们马上就可以见面了!”他的心顿时完全沉了下去。
月丽人道:“冷香宫已另立新主,继位大典即将举行。她对我们来说说已无价值。你看,你们在这里苦苦煎熬,你们的人,却已经当你们死了。不过我爹爹说了,可以让她选择怎样死。她说,她是三月份出生的,三月桃李随水流,她想死在水里……”
萧雨飞一下子睁开眼来:“死在水里?”月丽人点头道:“不错,我爹已经同意了,说是给她一个全尸。”他茫然地睁大了眼,仿佛已灵魂出窍,不知所踪。
山谷之中,有一条大河,河面不宽,但河水很深,深不见底。黄昏时分,夕阳西下。月凌峰将萧雨飞带到了河边。河水无声,奔涌不息。
月几圆比他们更早,带了十余个聚雄会弟子在河岸相候。萧雨飞在河岸草坡上站定,沉默不语。忽的他脸色一变,他看见了萧石。
萧石!他竟也被带来了。他身上穿了一袭新衣,看不出半点伤痕,但一张脸浮肿变形,被两个聚雄会弟子用软椅抬着,显是双腿已无法站立。他双腕隐隐露在袖外,包着厚厚的纱布。萧雨飞已知这些天来,他定是饱受折磨,双手双足的筋脉,必已被挑断,但他神情仍是顽石般沉稳,毫未色变,还带着爽朗的微笑:“公子,你好!”
萧雨飞心中刺痛,却也微微一笑:“石叔……”
月凌峰走过去,“呛啷”一声,断肠剑已出鞘,冰冷的剑锋架在了萧石颈上。月几圆道:“萧雨飞,我希望你能考虑清楚些,人死不能复生!” 萧雨飞凝视着萧石,目中流露出无法掩饰的沉重与痛苦,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一个字来。月凌峰手上微一用力,一缕鲜血顿时顺着萧石的颈流下。
萧石却神色不变,目光平静而信赖,温和地道:“公子,你记住,只要一息尚存,就绝不要放弃。你多保重,我先行一步!”忽地头一偏,使劲一旋,将颈子从那三尺青锋上划过——萧雨飞连眼都未眨一下,看着那剑光一闪,看着那血花飞溅,看着那魁梧的身形轰然倒下,眼中一滴泪也没有。此时,他的意志,坚如钢铁。
月几圆看着萧石的尸身,目中露出赞叹之意,道:“峰儿!此人倒不愧是条好汉!他生前是我等大敌,他死后却不可亏待了他。你将他厚敛,派人送给萧威海!”月凌峰恭声道:“是!”一挥手,便有人将萧石的尸身抬下,只余一滩碧血。
月几圆缓缓道:“萧雨飞,原来你的心硬起来,竟比谁都硬!但若连她死时,你也这般沉得住气,我就真服了你!”
萧雨飞什么都没有说,深沉的目光凝注着远方。远方,已有两个人影在缓缓向河岸走来。一个黑裙飘飘,一个白裳飞舞。
萧雨飞道:“月几圆,让我和她说句话!”月几圆犹豫了一下,月凌峰已抢先道:“不行!”一伸手点了他“哑”穴。
那两个人影已走近。花溅泪显是刚刚沐罢,一头乌发轻柔地披散在白裳上。她看着月几圆道:“给我一盏茶时间,让我编一个花环戴上,如何?”月几圆点点头。他不急,越慢,对萧雨飞就越是煎熬。
花溅泪伸手摘下草地上的诸色野菊,编了一个精致的花环戴在头上,回头对萧雨飞嫣然一笑:“云飘,还记得我上次教你编花环的事吗?也是这样一个黄昏,在去黄山途中的一条小溪边?我要你好好想想当时我对你说过的话,我要你记住我现在的样子,我要你遵守我们之间的生死约定!”
萧雨飞口不能言,只不停点头。她说一个要求,他就点一下头。她微微一笑,不再言语。两个聚雄会弟子走了过来,将一幅沉重的铁镣铐在她的双踝之上,只给她双足间留了半尺宽的距离。她缓缓移动脚步,向河边走去。走到河边,忽然回过头来深深地凝望着他,嘴角慢慢浮起一丝微笑。
萧雨飞不由自主地想扑过去,月凌峰却又一指点在他“软麻”穴上。他不能动弹也不能言语。只能目送她一步步向河心走去。
花溅泪却再没回望,挪着步子走向河心,冰凉的秋水,已淹过她的脚、小腿、膝,渐渐地淹过了腰。她一步步走着,水已至胸,慢慢地淹过了肩、颈……夕阳斜射,河面上波光粼粼,她便慢慢消失在那波光里。河面上只剩一个小白点,那是她头上那美丽的花环,却也很快被流水流向了远方。河面上茫茫一片,恢复了沉默。
月凌峰解开了萧雨飞的穴道。他全力向河边奔去。月丽人以为他要自尽,不由自主地一把拉住他,月几圆道:“放开他!他不会寻死的,让他去!”他奔到河边跪下,嘶声呼道:“语儿!”怔怔地望着河面,忽然埋下头去,将头浸入冰凉的秋水中。过了许久,他伸直了腰,一抹脸上水珠,已恢复平静,起身一步步走了回来。
月几圆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啪啪啪拍了三下手掌,道:“好,我服了你了!看来,你已是吃了秤坨铁了心!但,你费尽心机,也休想挽回你冷香宫的败局。你不交出那些材料,我不过要多费点功夫罢了,你最多能阻止我晚发动一年。”
萧雨飞淡淡道:“能阻止你一年,已足够。一年三百六十日,谁知会发生多少变局?”
萧雨飞回到那阴暗潮湿,不见天日的地室中。却见桌上放着两坛好酒,坛盖揭开了,酒香四溢,是上等的阵年女儿红。他淡然一笑,举起酒坛,却未倒向口中,反向头上倾去。“哗”地一声,美酒从他头顶浇落,浓香四溢。
月几圆见此情景,抚掌笑道:“好定力!我早就料定你绝不会喝,因为这还不是你醉的时候。”萧雨飞道:“我只希望将来我死之时,你也能让我选择个死法。”
月几圆奇道:“哦?你想怎么死?”萧雨飞道:“醉死!”月几圆大笑:“好,没问题,对于将死之人,我从来都最宽容,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一定尽力满足!你现在还有什么要求,我也一并依你。”
萧雨飞道:“多谢。我只想好好洗个澡,再好好睡上一觉。”月几圆道:“好,我马上叫人给你送一大桶热水和一套新衣来。以后,我每天都会叫人给你送洗澡水来,而且会叫人来给你换洗床帐枕被。”言下之意,竟似决心要搞持久之战。
三更。萧雨飞躺在薰过香的床上,虽已疲倦到极点,却无法入睡。桌上放着丰盛的饭菜,还有一小壶不醉人的葡萄美酒。他已能辩识百毒,这些食物中,都绝未做任何手脚。但他又怎能下咽?从昨日起他就未进过任何饮食。呆卧了不知多久,他忽然翻身坐起,走到桌边端起饭菜,毫不犹豫地大口吃了起来。他吃得很快,简直就是狼吞虎咽,风卷残云,将饭菜一扫而光。
有人走了进来,在他身后站定,脚步轻得象是猫,鼓了三下掌,叹道:“想不到你竟还吃得下东西!”萧雨飞神情一震,猛地回头。白无迹!他竟会奇迹般地出现在这里!他一袭聚雄会弟子打扮,手上拿着一张精致的人皮面具。萧雨飞吃惊地道:“白兄,怎会是你?”
白无迹道:“我回蓬莱岛去了一趟,回来时正碰上了盖停云盖老前辈,他受花姑娘之托,将一个婴孩送回梅谷。我这才知道原来你们发生了这么多事!我匆匆赶来,却已……晚了!”他的声音本已苦涩,说到这里更是哽咽,竟失了他平时的冷漠镇静。
萧雨飞道:“你怎会找到这里?”白无迹道:“我一知道你们都出事了,就马上想办法打探聚雄山庄的所在。直到今晚,我才得到准确密报和这山庄的地形图,就马上赶来了,谁知,一切已是晚了!”
萧雨飞疑惑顿生,这聚雄山庄的所在,何等隐密?这峡谷位于深山之中,谷口狭小隐蔽,若非熟悉地形之人,根本找不到入谷之处。他能找到这里,可见所获地图十分详实,这为他提供密报之人,身份必定非同一般。难道蓬莱岛也在聚雄会中插有内线?却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