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浪子-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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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适才的热情浓烈,她的容颜悄悄的红了。
趁现在他正睡着,她才敢表露这种腼腆的娇态。否则,如果被他瞧见,这人的劣根性既深又重,非捉弄得她四处乱窜不可。
她痴痴审量他的五官,长而翘的睫毛,直而挺的鼻梁,薄而宽的嘴唇,以及嘴角边淡漾的笑纹。
麦达永远是灿亮的,光彩四射的。童年的她在泰国街头初次见到他,他便已是如此爽健的大男孩。
当年,她的父母原本是泰北的孤军后裔,大半生都处于贫穷之中。后来,也不知怎么回事,他们一家的生活状况突然好了起来,搬离边境,来到距离曼谷半个小时车程的小村落里。
后来她才知道,他们一家生活获得改善,是因为父母替一名大毒枭当中盘商。
然而,不久之后,这个大毒枭被另一名毒枭黑吃黑,她的父母也被灭口。
从此以后,九岁的她独自逃离了家园,流浪在泰国街头,过着有一餐没一餐的茫然岁月。就在她别无选择,即将成为一名十岁的雏妓时,她遇见了麦达。
当时,有一名人蛇头子在街上拦下她,游说她加入他们的卖春集团。
“想不想吃?”人蛇头子拿着一条白吐司在她回前晃了晃。“只要来替我工作,你天天都有面包可吃。”
面包,而且是一整条的白面包!饿了三天的她早就四肢无力,作梦也想不到有这种美事。
当一个人年纪幼小,还未受到社会礼教的薰陶,肚子又饿得发昏时,什么道德良知都对她发挥不了作用。
她舔舔干涩的唇,颤抖的小手伸向面包。“好……”
一只烤鸡腿突然出现在她面前。金黄,香浓,多汁,表皮还沁着热呼呼的油脂。
“好不好吃?”烤鸡腿对她说。“只要来替我工作,你天天都有烤鸡腿吃。”
人蛇头子脸色难看到极点,和一只金黄色的烤鸡腿比起来,吐司面包苍白得可怜。他嘴一张正要大喝,一道阴影压在她身后,甚至罩住他的全身。
烤鸡腿当然不会说话,发话的是持着烤鸡腿的那个人。
纱缦呆呆地转过身。身后是一张俊美而令她张口结舌的年轻脸孔,还亮着一口白牙,灿亮的笑容直直闪进她的心灵深处。
“怎么样,小妹妹?”这个看似外国人的年轻男人,竟然操着流利的泰文。“不只烤鸡腿,我那里还有炙羊腿、烧火腿、卤猪腿、熏牛腿,而且保证不用陪有恋童癖的男人睡觉就能吃,跟不跟我走?”
跟!当然跟!即使他没有炙羊腿、烧火腿、卤猪腿、熏牛腿,她都跟他走。流浪在街头一年,她很清楚跟着人蛇头子会有什么下场。而这年轻的大男孩,有如金光灿烂的太阳使者,即使跟着他会带来更悲惨的命运,她也赌了。
于是,麦达和那个人蛇头子痛打了一架,把对方踩在脚底下,自己也打得鼻青脸肿。可是,他仿佛完全不在意身上的伤势似的,一个迳儿冲着她傻笑。
至此,她再有任何疑虑,也被他笑得烟消云散了。
她被他带回沙漠。
麦达的老巢,当时还只徒具虚形,百废待举,她就成了他的内务大总管。
此后数年间,麦达把她留在牧场上住下,自己经常独自去旅行,一走就是十天半个月——最长的一次纪录是八个月,他被送出国念书了,只能趁寒暑假回国。而每次来,他都会带回几个对牧场有用的人。
他也不忘替她带一点小东西,可能是女孩子会感兴趣的饰品、护手的乳膏、便利的家电用品。
她从来没有想过,要羁留住他的脚步,因为麦达就像水一样。
微笑的他,是一池温柔的春水。
快乐的他,是一溪清唱的河水。
爱捉弄人的他,是屋檐下顽皮的雨水。
盛怒中的他,是狂烈的汪洋大海——只是这种场景很难得一见,认识他十四年,她就在五年前见过一次,当时有一位牧工喝醉了酒,把吉普车开进牛栏里,撞死了一头牛。
水就应该是流动的,将生气和活力灌溉于每一处流经的土地;若停滞下来,终将变成一摊腐臭、溃败的污水,蒸发在空气中,消失得无踪无迹。
人类永远捧不住水,但是,人类能筑起一个小小的窝,盛住这道水。直到它跳溅到土地里,开始下一趟旅程。
她知道牧场的人如何看待他们两人。然而,刚开始的她对麦达并非“那一种”的感情。她只是以着报恩的念头,和以牧场为家的心态,来替他耕耘这块土地。
真正让她感觉到情况有改变,是在她二十岁那年。他站在溪流边瞪望她,这种眼神才真正烧烫了她的心。
“呃……他们说……你自己接生羊……呃……”话语无意义地在他口腔滚动。
仿佛在这一刻,他才从多年的和平相处中警觉,她已长成了一个女人。而她,很好笑的,也是在他的惊愕褪去,惊艳升起之后,才蓦然体会,自己已成为一个女人。
他眼也不眨,突然丢出一句话,“我想要你,你呢?”
她被吓到。
她真的被吓到!
她从没想像过,麦达会对她感兴趣。那个如风一般潇洒的麦达,老是和牧工的女儿们打情骂俏的麦达。
所有和他交往过的女人都喜爱他的陪伴,也哀伤于自己留不住他,然而,从没有一个女人气恨过他。当她们谈起他时,语气中总有掩不住的喜悦和伤感。
她向来以为,在整个牧场里,只有她和麦达的关系是最密切的,两人从年纪尚轻时,命运之索便紧紧相依偎。只有在女工们含羞带怯地谈起他,她才会觉得两人之间仍有着遥远的区隔。
他是她唯一的亲人,她不愿被排除在他的人生之外,无论是哪个层面。
“好。”她眨了一下眼睛。
于是,他们做了。
她痛得差点哭出来,过程中,千百次的咒骂自己,没事为何要自讨苦吃。
然而,看着他餍足的神情,慵懒的眼眸,以及发现伤了她时的心慌失措,她忽然觉得一切都值得了。
后来她才知道,那一年他格外狂烈野放,是因为他的父亲、二娘、三娘和其他兄弟们在一次意外中,全数罹难了。麦氏家族仅剩下他与亲生母亲,以及异母弟弟齐磊。麦达以他自己的方式来熬过这段哀伤期。
她爱麦达吗?
老实说,她和麦达的纠缠,远超于爱与不爱的问题。麦达已成了她记忆的一部分,生活的一部分,感情的一部分,身体的一部分。少了他,“纱缦”永远不会是完整的“纱缦”。
她喜欢空气中有他的味道,四周有他的笑声;她喜欢他吊儿郎当的搞怪,聚精会神的驯马;她喜欢他吃饱饭的满足,欢爱后的慵懒。
如果,爱情的面貌就是如此,那么,她确实深爱着他。
纱缦温柔打量枕畔的俊颜,他忽然张开眼睛。
“抓到你了!”麦达猛然将她压在身体底下。
纱缦吓了一跳。
“快起来。”她用力拍他的背。
“不要。”他的脸埋在她的发里,话声咕哝咕哝的。
“已经傍晚了,再不起来,你今晚就没饭吃了。”
他不知又咕哝了些什么。
“你说什么?”
“我说,”他抬起头,眼底都是带笑的星光。“你qi書網…奇书好好闻,摸起来,我舍不得起来。”
亲密的耳鬓厮磨,无可避免的激起一些反应。
纱缦轻抽口气,不由分说的滚出他身下。
“快去洗澡!我的床单都被你弄脏了!”
然后,顾不得他贼兮兮的眼光,或奉送她几句关于“弄脏床单”的荤笑话,她抓起地上的衣服套上,匆匆闪出去。
啊,他的宝贝纱缦,还是一样腼腆逗人。麦达满足地想。
第二章
回历的九月,介于西历的十一至十二月之间,又称为“斋月”。在这整个月份,每天从破晓到太阳下山为止,成年人都必须守斋,并禁止男女之事。斋月期满的那一天,就是“开斋节”。
开斋节是回教的重要庆典。在这一日,各地教友热热闹闹地庆祝起来,大街小巷都张灯结彩,欢贺斋月的结束。
麦达回来的当日,正是开斋节。
纱缦不禁怀疑,他是故意选在这一天回来的。若是在斋月期间回来,她一定不肯和他……和他……
想到这里,巴掌大的俏颜顿时红通通。
虽然麦达这浪子百无禁忌,斋月也不太限制得了他,可是,有些事是需要“对手”的。即使他自己不忌,别人也会忌;可以想见,过去那个月他一定处处“碰壁”,难怪昨天夜里对她索求得格外厉害。
“纱缦,你的脸怎地红成这样?中暑吗?”工头的妻子阿加娜突然冒出来,探探她的额头。
“没事,我没事!”纱缦连忙低下头继续揉面团,装出一副很忙的样子。
平时,阿加娜负责主屋的清洁打扫,兼替牧场的工人们煮三餐。主屋的事,其实她一个人整理就够了。可是麦达和众人都不依,知道她其实体质并不健朗,硬要加派一个人手,她也只好由他们去。
“炉里的烤鸡可以取出来了吗?外头那些大个子在叫饿了,晚上庆典之前,我先端一只烤鸡出去,让他们垫垫肚子。”阿加娜套上防热手套。
“其实我们应该昨天就过开斋节的。”纱缦叹了口气,把面团放进面包模子里。
“那怎么行?麦达昨天下午才回来,一身风尘仆仆,一定累得很,晚上如果直接办庆典,他一定无法玩得尽兴。反正我们也只是顺延一天而已,顺便帮他接风洗尘啊。”阿加娜说得很理所当然。
也就是说,麦达周围的人都养成了随机应变的习惯。
阿加娜先端一只烤鸡出去安抚群众了。纱缦瞄一眼墙上的钟,距离庆典还有两个小时,食物准备够了吗?
主屋的厨房里,放眼所见的空间都堆满了食物,香喷喷的味道不断飘出窗外。
十只肥嫩金黄的烤鸡、二十七条面包、三十人份的印度大饼、二十盘配着大饼吃的烤肉及沾酱、十大盆新鲜沙拉、七桶热米饭、十五盘炒蔬菜、十二盆鲜美水果、三十人份的葡萄叶卷,冰箱里还镇着十碗鹰嘴豆泥,屋外有老工头正在熏烤一只全羊。
自从养了飞飞之后,麦达就讨厌极了吃羊肉,因此,主屋里唯一会出现羊肉的机会,只有在重要庆典时。
“……这些食物应该够了。”她喃喃自语。
站在这间香喷喷的房子里,纱缦的心涌起一阵满足感。
这里是她的家,她的归依,她的心之所在。喂饱牧场上的人——以及喂饱麦达,或许看在别人眼中,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然而,对她而言,这就是她小小世界里,最重要的使命。
或许是平时禁忌太多,压抑久了,阿拉伯人一旦狂欢起来,野放畅快的劲儿,连许多民风开放的外国人都自叹不如。
开斋庆典选在牧场正中央举行。巨大的营火熊熊燃烧,四条长桌平行排开来,上头堆满色彩缤纷的蔬果及热食,烤全羊已经先切割妥当,摆在桌上,看不出来一丁点羊模样,这是为了体贴也会出席庆典的飞飞。
绵羊区的四个牧工轮第一班乐队,演奏响亮热闹的传统音乐,乐队前方已清出一块场地,铺上木板,做为临时舞池。
根据传统,没有亲属关系的男人与女人是不能共舞的,可是,会跟随麦达的人,当然也不会是拘泥于狗屁礼教之人。牧场上的工人和眷属全聚集在一起,同欢同饮兼同舞,热腾腾的食物不断补给上桌。
随着时间过去,夜的加深,进食的人越来越少,而舞池里的人越来越多。
“哎啊,纱缦,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一个牧工太太忽然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