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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

第8号当铺-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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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久不久,也有长得比较像样的男孩女孩被送到省城去,说是打工。没什么钱送回家,但当这些男孩女孩回来村落时,陈精总惊异,他们都胖了、白了,状况好得多了。省城,真是个有得吃的好地方。
  在她八岁那年,她的大姐出嫁,嫁到同一条村的另一户人家,大姐与那名粗壮的男孩青梅竹马,未结婚之前,陈精一早也在山边、稻草堆旁看见他们做那种事,她早就知道,男男女女,长大了便是如此,然后生下一大堆孩子,大家穷上加穷。
  大姐出嫁,那天有鸡有猪可吃,怎么说也是一件好事。
  又在她十一岁那年,二姐被带到省城打工,陈精可兴奋了,陈家终于有一个见世面的人。只是临行前二姐哭得好可怜,之后三年也没回过来,到第四年,两个男人用牛车把她抬回来,原来她给主人打死了。
  说她偷东西,于是先把她饿上一阵子,然后打死她。
  因为犯了规,工钱没收,陈家白白赔了女儿。
  陈精立刻知道不妥当,二姐的不好收场,会不会影响她的前途?
  她很想出省城打工,她的肚皮等待不了那些可以喂饱人的丰盛。
  这就是她的毕生前途,她自小立志达成的。
  当有人向陈家要求一个女儿到省城打工时,陈精的父母断言拒绝,陈精二姐的遭遇,令陈宅一家认为,出省城打工实在是得不偿失的事。
  陈精知道有人来过说项之后,她便问她的母亲:“有人想找我打工?”
  母亲回答:“不要去!”
  陈精不满:“有得吃啊!”
  母亲喝骂她:“元宝蜡烛你吃不吃?”
  陈精看着母亲既苍老又悲伤的脸,只好噤声转身走开。她走到田边,越看水牛一脸不愤气。
  怎样,也要去一次。
  想了一会,她决定自行与说项的人商议。那是一名中年男人,他在省城一家茶楼做小工,也替当地的大户人家物色打工的人。陈精找到他时,他正与家人享用着午饭,陈精睇了睇他们的饭桌,了不起哩!午饭也有一碟肥肉。
  于是更加强了她的决心。
  男人看见她在门边打量他的饭桌,于是便走出来,他问:“找我什么事?”
  陈精咽下喉咙中的唾沫,说:“你找我打工吧!”
  男人回答:“你的爹娘不批准!”
  “我想去。”陈精说。
  “没你爹娘批准,我不能带你去!免得被人说我拐带。”男人摇头又摆手。
  陈精还是说下去:“那你告诉我那户人家的地址,我自己找。”
  男人拒绝:“怎可以这样!”
  陈精便说:“我自己找上门了,然后告诉他们是你带来的人,你的好处依旧呀!”
  男人这才肯考虑一下。这做法才似样嘛。
  于是,男人便告诉她到达那户人家的方法,走哪条路,攀哪个山头。陈精在心中算着,要走三日哩,在山边,要露宿啊。
  但她还是觉得化算。到了省城,便吃过饱呀!
  男人说完了,阿精却赖在男人的家门前不肯走。
  “干什么?”男人问她。
  陈精回答:“给我一片肉……好吧!”
  男人见她可怜兮兮,也就给她一片满有肥羔的肉,再打发她走。陈精把肉含在嘴里,肉的震撼力倾刻填满她的味雷,接着封住了她的五官感受,以及四肢举止。太厉害了,为了享受这片肉,她不能动又不能叫,没有任何别的意志,只能专心一致的,被这片肉的丰满、滑溜、甘香、酥软所蒙蔽。
  吃肉的时候,全心全意的,就只有这片肉存在。天地万物,都及不上一片肉。它就是她的穹苍宇宙。
  当肉的味道淡化了之后,她才舍得咀嚼,肉的魔力开始瓦解起来,她的四肢才重新听话,带动她的身体向前走。
  所以,怎可以放弃到省城的机会?那里有很多很多的肉。
  步过看相老婆婆的家门,陈精决定问一问。她说:“老婆婆,我该不该去省城打工?”
  她摊开了她的手掌。
  老婆婆捉住她的手,然后,忽然,她眼一翻,接着叫出来:“不要去!”
  陈精望着老婆婆。
  老婆婆说:“会死的呀!”
  陈精连忙缩回她的手,继而转身就逃。
  是吗?有这样的事吗?去省城打工就有会死的命运吗?而留在村落中,是否就是嫁人,以及挨饿?
  若然会死,也可以做个饱死鬼啊!是了是了,陈精停步下来,不再逃跑。她决定了,做饱死鬼,依然是一个更佳的选择。
  那个夜,陈精偷了家中一些干粟米,以及几文钱,便往村外的山头逃走,她首先要攀一个山,而这个山没有太大的难度,皆因山地都被农民变作农田,沿路一边走,还可以偷点吃的,是故夜半的旅途也颇愉快。到天光了之时,她躲在一破屋中睡去,睡醒便找水洗把脸,继续上路。
  如是者日复日,在山头走着,到第三天,她在最后一个山上看到她梦寐以求的省城,十五岁的小姑娘,开心得双眼泛起一层雾,看见了梦想,陈精便有那哭泣的冲动。
  哪管一头一身的泥泞臭味,三天的步行也令致鞋穿皮破,但兴奋已盖掩一切辛劳,快活的她哼着歌,急急走下山。
  省城人多,也有一些家陈精那样由外地走来,碰运气,但求有工可做,有饭可吃。沿路都是店子,卖布的、卖酒的、卖药的,而陈精最感兴趣的,当然是卖吃的。
  那档肉包好香,她瞪着狂吞唾沫。
  档主是个胖汉,他问:“你有没有钱?”
  陈精说:“两文钱?”
  档主立刻伸手卷开她:“过主,别阻生意!又臭又丑!”
  被档主一拨,陈精向前走了数步,然后她看见,好些衣着艳丽的女子拦遂截停走过的男人,她们娇声嗲气地说:“入来坐坐啊!”
  这些女子身穿花衣,脸上涂脂抹粉,白白胖胖,娇美动人,陈精心想,一看而知,这是个绝好的地方,如果不是,养不出肥肥润润的女人。
  当中一名姑娘看见陈精,便问她:“乡下妹,干什么?”
  陈精忽尔决定这样说:“我来打工。”
  姑娘上下打量地,然后走入院子内向人传话,未几,一名佣人打扮的中年女人步出来,问陈精:“牛二叫你来的?”
  陈精不知牛二是谁,但她还是认了:“是啊!”
  于是那女人便把她拉进院子中。陈精只见四周种满鲜花,布置又花花绿绿,姑娘们娇艳慵懒地各处坐坐,空气中透看一阵香,陈精大开眼界之余,立刻决定留下。
  一定有好东西可以吃。
  她跟看佣人走到后房,那是佣人的休息间与住所。“我叫夫人来看你。”佣人对她说。
  陈精问:“有没有可以吃的?我三天没好好吃过。”
  佣人显得慷慨:“炒面好不好?”
  “炒面?”陈精食指大动:“好!”
  未几,便有人送来一大碟炒面,陈精埋头便吃,炒面中有肉丝又有菜,香浓丰盛,陈精一口接一口,她发誓,从没吃过如此美味的食物。
  满足得连眼角也会笑。
  吃到一半,一名肥胖浓抹、富贵的女人走近,她一看见陈精便说:“怎会是个女的!牛二不是替我找个男的吗?”
  陈精知事败,她试图张开塞满炒面的口说话:“我……我……打工!”
  肥女人看着,皱上眉:“不要!不要!女的,担又不得抬又不成,浪费米饭!”
  陈精连忙把口中炒面夹硬吞进喉咙中,她急着走前去抓住肥女人的衣袖,她说:“我是女的,你就收留我做那些姑娘做的!”
  肥女人定了定,继而笑起来:“她们是老鸨,每晚要与男人上床啊!小姑娘!”
  陈精也就明白那是什么,那即是大姐时常与姐夫光天化日在田边做的那种事嘛。于是她自然地说:“没相干啊!”
  谁料肥女人一摔开她的手,便是这一句:“你照照镜啦!又黑又瘦一脸土头土脑!哪有生意?”陈精打了个突。自己有这样差吗?
  “林妈,赶她走!”肥女人落下命令,转身便走。
  那个林妈只好由后门推她走,推了三数次,才推得动陈精。木门关上了,陈精迷惘起来,省城,比她想象中困惑得多。
  这亦是她首次知道,女人运用天赋本钱,原来混得好饭吃。
  在后门踱步了一会,她决定找着那家原本要找的,是他们要女工。
  找了半天,走了许多路,方才来到一座大宅,那该就是袁府吧!经过通传,果然便有人让她内进,一名中年妇人问了她一些问题,便着人带她沐浴更衣,陈精知道,她找对了门。
  这似乎是一户富有人家,家院大,家仆也多,她更衣梳洗后,便随其他家仆在院子内打转,她经过了大房、二房、三房,于是她知道了,这袁府有三名太太。
  中年妇人告诉她:“你服侍大太太。大太太有两名婢女,而近来她多了个病,所以要多一个人来服侍。”
  陈精问:“吃得好吗?”
  中年妇人瞄她一眼,说:“大太太不会虐待人,其他婢女吃什么你便吃什么。”
  “啊。”她想道,有得吃便可。
  入夜后,陈精便见着大太太。大太太年约五十多岁,肥胖,脸孔与体型和双手也见肿胀,双眼却有点外露,说话时声如洪钟。陈精不知道她有什么病。
  后来大太太的一名婢女告诉陈精,大太太的消化系统坏了,一天大小便多次,每次稀烂,陈精要负责清理大太太的大小便,也要替大太太洗裤子与抹身抹脚。陈精睁大眼,她没料到她的工作如此下等,比落田更糟!
  就在翌日,陈精便替大太太清理粪便六次,另外尿液八次,中间洗了三次裤子,临睡前又替大太太全身上下抹了一次。
  到时候让她吃饭了,她居然吃不下去。那天大家吃粥与蒸肉饼,她望看桌上食物,只有作呕的感受。
  还是生平第一次没胃口。
  后来,隔了数天,她习惯了,便吃得惯一点。袁府的伙食的确比乡下好,下人的伙食也有肉有菜,只是忽然间,陈精有点后悔。整天也在抹屎抹尿,闲下来之时,眼前有再美味的肉和菜,也引发不了胃口。
  曾经连一片肥羔也是极致美味,如今什么也感受不到。她知道,一定要使自己脱离这极厌恶性工作,她才能重新感受食物的美好。
  她没忘记,她来省城的目的是为了吃。
  于是,陈精开始部署。目前最佳的办法莫如调走大太太的其中一名婢女,由她来顶上,然后请一个外人来代替她原本的工作。陈精认为这推论合乎常理,于是她便着手实行。
  她偷走大太太一些不算特别贵重的首饰,然后放到其中一名婢女的卧寝中,利用竹席下木板的空隙藏住大太太的耳环、手镯、指环。
  卒之,当首饰愈失愈多时,大太太下令搜查婢女们的卧寝,就在其中一张床下搜回原本失去的饰物,而那可怜的婢女,被拷打一轮后,赶出了袁府。
  陈精以为奸计得逞之时,却又事与愿违,大太太决定从袁老爷身边调来一名婢女,而陈精的位置不变,新调来的负责服侍大太太饮食,而她,继续抹屎抹尿。
  陈精心心不忿,奈何,屎尿照抹,她的双手,无论清洗多少次,依然是大太太的屎尿气味。
  从袁老爷身边调过来的婢女,倒是还有点好处,陈精偷听到她与另一名婢女的对话,因而明白了还有别的好计可用。
  婢女甲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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