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宴(烟花三月)-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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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技不如人,所以不敢公开比试?多亏凌永生个性憨厚实在,即使受了些委屈,仍是心平气和,笑着脸解劝,这反而让对方抬不起劲来,愤懑几句后,也就散了。
可现在出现在门口的这个人,却让凌永生头痛不已。
“为什么刚才那个人可以进去,我却不可以呢?”这已经是他一分钟之内,第三次问同样的问题了。
凌永生弯下腰,又解释了一遍:“因为他有请柬,而你没有。”
“请柬是什么?”来人眨了眨眼睛,“是和门票一样的东西吗?”
“对对对。”凌永生连忙点点头,如果不是对方自己提出来,他一时还真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来人高兴地拍起了巴掌:“那我是可以进去的呀,我去哪里都不需要门票,因为我还不够一米二呢。”
凌永生愣住了,站在他面前的,确实是一个到哪里去都不需要买门票的小孩。他挠了挠头,费力地解释说:“这,这是不一样的……门票是花钱买的,请柬不是,请柬是送给好朋友的。”
“为什么不送给我呢?我也可以和你们做好朋友啊。”小孩汪着眼睛,似乎委屈极了。
“可是……我们还不认识你啊。”凌永生看着小家伙可怜兮兮的样子,说话的底气弱了很多,倒似自己理亏一般。
“我的朋友都叫我大头。”小孩晃着他的大脑袋,“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凌永生。”
“我们现在认识了,可以做朋友了吧?”
“可……可以。”凌永生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地绕进了小孩的言语圈子里。
小孩咧嘴笑了起来,显得甚是得意:“那我现在可以进去了吗?”
“这个……”凌永生无奈地苦笑着,看着眼前的这个“大头”,他觉得自己的头也在越变越大。
“唉。”有个人在他身后叹了一口气,说,“你还是让他进来吧,否则你整个晚上都不会清净的。”
凌永生转过头,正看见沈飞那张戏谑的笑脸,他像是看到了救星,忙不迭地说:“让他进去可以,但是你得帮我看好他,不能让他调皮捣蛋。”
“嘿嘿,交给我吧。”沈飞走上前,把那个小孩抱在怀里,一边向大厅走,一边捏着他的鼻子说道,“你小子要敢在这里捣乱,我就打你的屁股。你怎么一个人跑来了,你爷爷没来吗?”
这个大脑袋的小家伙正是彩衣巷中的浪浪。他不安分地扭着身体,嘴里嘟囔着:“我爷爷来就不好玩了。哎呀,你放我下来,我自己会走。”
“你自己走?嘿嘿,你这一撒丫子,不定跑哪儿惹祸去了,等你爷爷来了我再放开你。”沈飞得意洋洋地用胡子茬去扎浪浪的脸蛋,逗得小家伙一边大笑一边躲闪。
徐丽婕早已坐在大厅中等候,见到两人过来,笑吟吟地迎上前,说道:“沈飞,你怎么欺负起小孩来了?”
浪浪眼珠骨碌碌一转,立刻冲着徐丽婕伸出双手,嚷嚷着:“徐阿姨,我要你抱,我不要飞哥抱。”
徐丽婕脸上乐开了花,冲着沈飞一挑眉毛:“你看看,我多有亲和力。来,浪浪,到阿姨这儿来。”
沈飞无奈地咽了口唾沫,把浪浪交到徐丽婕怀中,口中不满地嘀咕着:“徐阿姨?飞哥?你这都是什么辈分?”
浪浪冲沈飞做了个鬼脸,挑衅似的又连叫了几声“飞哥”,沈飞作势要打他的屁股,徐丽婕却一转身,用身体挡住了他。
大厅中间空出一个小小的擂台,正对擂台空着三个主座。此时受邀前来的客人已陆续到达,各自入座。沈飞和徐丽婕也在紧靠擂台的两个位置上坐好,浪浪伸长了脖子,东瞄西看,甚是兴奋。
“时间差不多了,我爸和姜山他们怎么还不来啊?”徐丽婕看看空荡荡的擂台,有些奇怪地问道。
沈飞却不着急,把身体往椅背上一靠,悠闲地摸着下巴:“他们应该还在后厨。这样重要的比试,保持平和的心态是非常关键的。所以不到最后一刻,他们绝不会出现在擂台上。”
浪浪突然把嘴凑在徐丽婕耳边,轻轻地说了几个字。徐丽婕脸一红,把他放在了地上,还没等沈飞反应过来,小家伙已经在座位间泥鳅般地穿了几下,向着大厅另一侧跑去了。
“哎,你怎么放他一个人走了?”沈飞睁大眼睛看着徐丽婕。
“他说要撒尿,我又不能跟着他去。”徐丽婕白了沈飞一眼,“反正现在比赛还没开始,你就先让他玩会儿吧,等姜山他们出场了再把他看好。”
沈飞看着浪浪离去的方向,倒的确是冲着卫生间而去,他正在犹豫是不是要跟过去,忽听得人群中起了一阵轻轻的骚动,转头一看,却见徐叔、马云和陈春生三人鱼贯从后堂走了出来。
三人都是表情严肃,一言不发地来到正对擂台的主座前。徐叔身为东道主,自然在中间一张椅子上坐下,马云和陈春生分居两侧,一旁自有服务员奉上上好的绿茶。三人坐定后,徐叔挥了挥手,五六个小伙计走上擂台,搬的搬,扛的扛,七手八脚地在中央位置搭起了两个炉灶。
几个小伙计年岁不大,动作却利落得很,十分钟不到,不仅炉灶搭得整整齐齐,锅碗瓢盆、油盐酱醋等一应用具作料也都摆放妥当。此刻大厅内的众人全都自觉地安静了下来,场内的气氛亦随之凝重,近百双眼睛全都齐刷刷地盯着后厨通往擂台的出口,一场激烈的名厨对决呼之欲出!
不多久,从后厨方向依稀传来“踢踏”的脚步声。只是这脚步听起来又急又浮,片刻便已到了出口处,全然没有顶尖刀客的沉稳气派。就在众人微微有些诧异的时候,只见一个小小的身影一晃,浪浪从后厨跑了出来。他一边“咯咯”地笑着,一边不时回头观望,似乎身后跟着什么非常有趣的东西。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令场内紧张的气氛霎时间荡然无存,众人发出一阵轻松的笑声。沈飞和徐丽婕对看了一眼,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一脸的无奈。
擂台上的好戏还只是刚刚开始。浪浪跑出几步后,出口处摇摇晃晃,竟跟出了一只大白鹅。那白鹅膘肥体硕,昂起头比浪浪还要高大一些。它扑棱着翅膀,“呱呱”叫着追在浪浪身后,绕着擂台兜起了圈子。
“一笑天”作为淮扬名楼,用料自然求鲜求新,从后厨跑出只白鹅本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只是在这庄重的关头,突然出现白鹅追顽童的一幕,令人在莞尔之余,不免会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徐叔皱起眉头,看了看不远处的沈飞,带着三分责备的语气问道:“怎么回事?”
“这小家伙,看我一会儿怎么收拾你。”沈飞一边板起脸吓唬浪浪,一边跑上擂台,伸开双臂去逮那只白鹅。白鹅左右闪了两下,突然一个踉跄,倒在地上,挣扎了两下,竟起不来了。
“哈哈哈……”浪浪用手捂着肚子,笑得都直不起腰了,“它喝醉了!”
“什么?”沈飞俯身凑近白鹅,果然闻到一股浓烈的酒香,那香味还非常熟悉。沈飞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伸手在口袋中一摸,自己中午和金宜英对饮的那一小坛陈年佳酿果然已不见了踪影。
那白鹅虽然已经醉倒在地上,但两眼仍睁得老大,紧盯着浪浪的腹部,那里隆起一个小包,似乎藏着东西。沈飞略一思索,心中已明白了七八分,呵呵一笑,说道:“好调皮的小孩,偷了我的酒不够,是不是又去后厨偷了大白鹅下的蛋?”
沈飞的猜测一点不错,刚才浪浪被他抱在怀里的时候,便偷偷拿走了他藏在口袋中的小酒坛子,本来是想躲在厕所里尝一尝,谁知喝了一口,又呛又辣,那滋味比起自己平时爱喝的酸奶简直是天差地别。沮丧之余,他又想起沈飞说过姜山等人都在后厨,于是决定去窥探窥探。
到了后厨,几位名厨没有找到,却发现了一只关在笼中的大白鹅。小家伙玩心大起,捏住白鹅的脖子,把坛中剩下的酒都给它灌了下去。这还不算完,看着白鹅摇摇晃晃地折腾了一阵后,他又打开笼子,抱走了笼中的一只大鹅蛋。白鹅虽然酒醉,但天性护犊,于是便跟着他一路追到了擂台上。
浪浪被沈飞识破了把戏,眼睛眨了两下,辩道:“你的酒难喝死了,我才不要呢。鹅蛋嘛……我可没见过。”
沈飞用手指着他的肚子,笑问:“你那里鼓鼓囊囊的,是什么东西呀?”
浪浪见抵赖不过,索性撇了撇嘴,大大咧咧地说:“这大鹅蛋留在这里也没有用,你们又不会做,还不如给我带回去,让爷爷做成几样小菜呢。”
台下众人本来都在笑嘻嘻地看热闹,此刻却心中愕然,面面相觑:这小孩好大的口气,敢在扬州名厨汇集之地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知道是什么来头?
沈飞仍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逗着浪浪的话头继续说道:“哦,那你说说看,你爷爷都能做成哪几个小菜啊?”
浪浪也不客气,神气地一扬脖子,说:“太厉害的你们也不懂,我就说几个简单的吧。这蛋白做一道‘玉树琼花’,蛋黄做一道‘长河落日’,蛋壳嘛,做一道‘银碗莼菜羹’好了。”
这下连坐在主座上的三位名楼老板都禁不住微微变了脸色。要知道,鹅蛋质粗而味腥,素来极少入菜。这“玉树琼花”和“长河落日”相传是清代扬州八怪之首郑板桥所创。其时郑板桥处世清贫,一日朋友拜会,家中除了一只鹅蛋外,别无他物。郑板桥无奈之下,灵机一动,将蛋白和蛋黄分开,配以少量新摘的野菜,做了这两道菜肴。虽然简陋了些,但境意优雅,朋友大加赞赏。郑板桥自己也颇为得意,便把这件事写入了文记中。这两道菜并未流传于菜谱,所以厨界知道的人并不多,现在却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信口说来,自然令人侧目。
更奇的是,听这小孩所言,这只鹅蛋的蛋壳也可入菜,一蛋三吃,竟比当年的郑板桥更胜了一筹。这种做法,便是博学多识的马云也没有听说过,他捋了捋长须,饶有兴趣地问道:“小朋友,你倒说说看,这银碗莼菜羹该怎么做啊?”
“也没什么难的。”浪浪晃着大脑袋,大大方方地说道,“将那鹅蛋的上端去除,倒出蛋液,然后将蛋壳边缘磨光,这样就做成了一个小小的‘蛋壳碗’。然后将莼菜和配料放入碗中,加入少许汤液,隔水蒸熟,蛋壳中的微量元素和特殊清香就融入了汤羹,你如果没有吃过,下次我让爷爷做一个给你尝尝吧。”
“是吗?好,好!”马云哈哈大笑了两声,然后看着这个机灵可爱的小家伙,亲切地问道,“你爷爷是谁呀?”
不光是马云,现在几乎所有在场的人都在想着同样的问题。这小孩谈吐不俗,尤其是刚才谈到银碗莼菜羹的做法,构思巧妙,令人赞叹,料想必定是出身不凡的名厨后代。甚至已有不少人在暗自猜测,他说的“爷爷”,是否就是三十年前一去无踪的“一刀鲜”呢?
浪浪对马云的提问却不正面回答,只是顽皮地一笑,说:“我爷爷一会儿要来,你见到他,不就知道了吗?”
“嗯,那样最好。”徐叔此时点了点头,对沈飞说,“比试马上就要开始了,你先把这个小朋友带到台下玩一会儿吧。”
浪浪冲沈飞挤了个鬼脸:“你老欺负我,我才不要你带呢。”说完自顾自地跑下擂台,扑到徐丽婕身边,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