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刀记-第2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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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只有她一个,她也会拼死保护大师父的。宝宝锦儿暗自发誓。
二更时分,她小心背起竹架,来到密函指定的地点。
内河边上的小舟把她带出越浦,逆水来到一处山脚。对游尸门人来说,夜行简直是家常便饭,她轻而易举上了山顶,取出密函,搧亮火绒烧了,淡绿色的信函燃起淡绿色的烟,在山风中不但不消散,反幻出青鸟的形状,向前掠去,「噗!」
点亮了一只白纸灯笼,灯笼上绘了骷髅头。那是游尸门的标记。
符赤锦提着灯笼穿过一片密林后,来到一处断崖,适才行舟的河道便在她脚下。
符赤锦往前一步,发现左右都有人打着白纸灯笼,只是相距甚远,又或林间布置了什么机关,彼此间并不能相望。「久违了。」
崖边一盏白灯笼亮起,映出——张浮在空中的纸糊面具。是那种货郎摊上经常看见的廉价面具,粗糙的彩绘笑脸看起来诡异非常。
虽然面具跟上次在破驿看到的不一样,但她知道他就是「鬼先生」。「诸位一定觉得奇怪,为何在七玄大会召开之前,我要请诸位今晚辛苦一趟,来此小聚……这个小小的聚会,姑且称为「齐心会」罢?目的是希望给诸位吃一枚定心丸。」
鬼先生笑道:「据我所知,目前已掌握圣器、准备好参加大会的,仅只两家。希望今夜过后,诸位能打起精神,把握剩下不多的时间,赶紧搜集圣器,以免向隅。」
若非情况不明,符赤锦几乎要笑起来。这人说话,怎么活像在婚丧喜庆的筵席扮演司仪、负责插科打译带动气氛的白席人?他可是发动邪派七玄聚会,大有图谋之人哪!
她突然意识到:在左右那几盏不见身影的白纸灯笼之后,便是当今邪派七玄的首脑。漱玉节那骚狐狸一定也在,还有天罗香的「玉面蛸祖」雪艳青,以及那个连部下都不知她是女儿身的「鬼王」阴宿冥……狐异门、血甲门等绝迹江湖已久的,也有首领前来出席么?
寒风里无人回话。没有人愿意在这时被摸清底细,给对手的情报自是越少越好。鬼先生对这样的反应似乎很满意。
「那么,就请各位尽情欣赏了。」
一指崖下:「此地是大名鼎鼎的血河荡,人所皆知,这儿是七大派之一赤炼堂的总坛。诸位前来,算得是甘冒奇险了,以我们与七大派的「交情」,若教人知晓七玄的首脑尽皆在此,只怕不妙。」
没有人笑。这笑话真是不恰当到了极点。
符赤锦正觉无聊,忽见崖下的河道对面,那高低错落的水寨间火光一闪,一条火龙似的炽烈光影窜起,所经处无不燃起冲天烈焰,火光映红了湖面、山壁,以及在火舌间哀嚎奔逃的人影……「那、那是什么?」
这声音符赤锦很熟悉,她曾与她在破驿的黑夜对骂过。是鬼王阴宿冥。——那是……修罗场。
符赤锦很想这样回答,却说不出话来。居高眺望,火焰的源头像是一枚不断吞吐开闭的龙首,撕咬着动线上的一切:人、建筑,死的、活的……无有例外。
最开始的时候它仅仅是个炽亮的光点,那代表着一个人。
但现在已经不是了。整座风火连环坞陷入火海,火龙所经处没有活物,间或有几个黑影与龙首交叠、分开,又交叠、分开,不多时便被火舌所吞噬——赤炼堂的总坛里不只有兵器人马,总会有几名高手的,但在火焰之前通通不堪一轚。火龙点燃了整座码头,赤炼堂总坛自大厅以下,已经没有任何一个还能活动的黑点,散在火场各处的尸骸数都来不及数,而火龙仍在雄续沿着山壁向上爬……「那到底……」
阴宿冥喃喃自语:「是什么东西?」
「请容我向诸位介绍,」
鬼先生笑起来。「天元道宗的余烬、我等七玄的再兴,正道之恶梦、龙廷之权柄,无可匹敌的战器——妖刀离垢!」
阴宿冥失声道:「那便是离垢?」
「还有它的刀尸。」
鬼先生一派认真,仿佛怕顾客们产生错误的覼念。「正确地说,是妖刀离垢、精挑细选而得来的刀尸,以及正确的号刀之法,三者合一 ,才交融形成诸位眼前这幅瑰丽奇伟的景致。」
风中传来阵阵难以言喻的恶臭,那是灰烬、燃烧、血腥、焦烈……掺和而成的气味,伴随着若有似无的哀嚎,以及剖纸般明快轻巧的刀刃入体声响。鬼先生忽然搓着双手,像是忽然来了兴致,对着「顾客」们殷勤探问:「机会难得,诸位有无兴趣,「就近」参观一下离垢的威力?」
「多近?」
反问的是一把低沉沙哑的浑厚噪音,犹如磐石磨砂。男子一开口,符赤锦便觉胸中气血翻涌,五内似将滚沸,嗡嗡耳鸣持续许久仍不消失,仿佛被扔进万斤铜钟里撞了一槌也似。身负此等内功造诣之人,此问自然不是怕死,背后隐含着更重要的意义。
她这才留意到,白纸灯笼的数目似乎远大于七盏。——是因为有的龙头大位还悬而未决,抑或七玄之首本就不只七人?「好问题。如妖刀这等惊世神器,威力之大,诸位已然亲见,再看不清的,稍后还有「一亲芳泽」的机会。问题在于:不受控制的惊天之威,伤敌与伤己无异,有人拿瘟疫、天雷、水旱涝灾做为武器么?能受控制,妖刀才有价值。」
鬼先生说着嘻嘻一笑,仿佛名厨遇上了知味之人,简直欢喜不置:「既然如此,一丈之内如何?」
(第十六卷完)
第十七卷 七玄大会
【内容简介】
赤炼堂的十太保是女人。
她不仅艳丽,还是总瓢把子的女人。与雷万凛有关的一切谁也惹不起,即使他消失已逾十年,依旧没有改变。雷奋开若是总瓢把子功业的最后一抹余晖,雷冥杳就是鬼魂的投影;雷万凛没带她引退,本身就是个谜。
直到复仇的焰火找上赤炼堂。七玄之主、离垢刀尸,还有潜伏长达十余年的阴谋份子……这一夜,还有谁能安睡?
第八一折 夜麝蹄香,燕惊风雨
夕阳西下,残霞浓渲如血。耿照低头默默行走,不知不觉又回到四里桥的分茶食店前。他举手遮眉,试图当去水上回映的粼粼金光,忽然涌起一股想饮酒的冲动,低声道:“我们进去坐坐。”
径自往店门走了过去。
不用看也知道弦子一定在后头。弦子永远都不会说“不”食店伙计见典卫大人回来了,忙点头哈腰迎出店外,殷勤接待。
越浦殷富,民风奢豪,傍晚是店内生意最好的时候。水道之上系舟泊岸,忙活了一整天的人们在返家之前,不免要偕友朋找个地方坐坐,点些燠爆热炒配酒吃,或去酒楼正店,或去丽舟画舫,次一级的则有俗称“脚店”的酒食专卖店。
这些地方供应上好的酒菜,可召歌妓唱曲助兴,食具都是银器牙箸琉璃碗,即使只有两人对坐,叫上两碗好酒、点几道像样的菜色,下酒的果蔬杂嚼三五碟,讲究些的这样一顿能吃掉几十两银子。
平民百姓挥霍不起,就来更便宜的分茶食店。这家铺子有简单的厨房,白日里供应一些简单的吃食,入夜四里桥边各种吃食摊贩纷纷出笼,铺里索性不开伙了,客人想吃什么,就唤闲汉拿着空碗碟帮忙去张罗购买,光靠赚酒钱都已快忙不过来。
“闲汉”顾名思义,是指附近一些游手好闲的人,并非铺子里正式聘请的伙计掌柜。他们一见有仪表整齐、看起来身家不坏的年轻人进店里,就会自动蹭上去亲切招呼、帮忙跑腿,有时客人一高兴就会赏些小钱。
类似的还有佩着青花手巾、拿着白磁小缸卖零食蜜饯的小孩子,男女童都有,以及被称为“打酒坐”的歌女。她们通常都在酒食店铺之间流动,有些高级的酒楼正店不许这种人出入,以免扫了贵客的性质,不过四里桥这一带的分茶铺子多不禁止。
那伙计十分乖觉,一见耿照面色沉凝,抢着替他赶开闲汉,引到染红霞坐过的临水雅座,放下一半竹帘,赔笑道:“典卫大人稍坐,我给您张罗点吃的,再沏壶好茶来。”
一连重复几次耿照才回神,只说:“拿酒来。”
伙计连连称是,唤闲汉买了油煎灌肠、炒兔肺、姜虾、鹿脯等,都是附近有名的下酒菜,端来两大碗白酒。耿照又吩咐,“给我拿一坛。”
想起自己酒量不甚好,为防饮醉了无人付账,先掏出银子给他:“这些够不够?不够我还有。”
“尽够了,尽够了。”
伙计双手捧过,不敢怠慢,赶紧拿了一小坛来。
耿照在风火连环坞吃了雷奋开三道掌,又被他一轮挤兑,哑口无言,心知的确奈他无何,盱衡眼前形势,只得领兵护着染红霞、崔滟月退出血河荡,越想越觉窝囊。偏生雷奋开又言之成理,他沿路将诸般不可为想了个透彻,益发困恼,气自己倒比别个儿多些。
罗烨与他并辔而行,至越浦外城时忽道:“大人为所当为,并无不是。若真要动刀枪,下回准备周全些也就是了。”
耿照诧异转头,从他面上却看不出这话是赞同还是反对,欲言又止,突然想起一事。“倘若……我方才下令开打,你会遵照我的指示么?”
罗烨笑了起来。虽只短短一瞬,却是耿照头一回见他笑。
刀疤破相的年轻队长敛起笑容,转头道:“我不是好统领,这帮子也不是什么好兵,但只要有点男儿血性的,都想给那些王八蛋一点颜色瞧瞧。”
身后的骁捷营弟兄纷纷鼓噪:“捅他妈的龟蛋!”
、“大人!老子可不怕!”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大不了就是一条命!肏他妈!”
“好啦,都闭上嘴!”
罗烨马鞭一抽,叫嚣声才渐渐低落。
他对耿照正色道:“我们是兵,听令是本分、冲杀是本分,死也是本分。大人是将,得想得比我们多。大人今日所做,乃是将帅的决定。小人这话有历本分,大人勿怪。”
就着马上欠身,带队往巡检营的驻地驰去。
全副武装的兵油子或扛旗或掖抢,驰过耿照身前时纷纷颔首,聊作致意,行进间仍怪声不绝:“大人!你挺带种的嘛!”
“下回再打赤炼堂,记得算老子一份!”
“大人的相好真不赖!一个比一个俏!”
“那小妞给老子摸摸屁股,十个赤炼堂都打了!”
“你摸马屁股吧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什么德性。”
激尘之间,放肆的哄笑远去,不时夹着罗烨的鞭声斥驽。耿照苦笑着,身后弦子无声无息走近。“……需要让他们摸吗?”
她皱着柳眉回看腰后,似想为攻打赤炼堂多尽一点心力。
“不……不用。先不用。”
“嗯。要的话再跟我说。”
可能是“十个赤炼堂都能打”的说法真的有打动她,俏丽的男装少女考量过屁股的强度应该可以让三百人摸一摸之后,开始觉得这笔交易能做。
“……好。”
其实他只是想赶快结束话题。
染红霞要回水月停轩的旗舰“映月”耿照本想将崔滟月带回朱雀大宅安置,她却有别样心思。“你目下为镇东将军办差,赤炼堂亦仰将军鼻息。大太保说得一点没错,赤炼堂若是藉由将军向你施压,将军会做何打算,犹在未定之天。”
染红霞淡然道:“本门身在江湖,办起事来比公门中人方便。慕容将军要向水月一派讨崔公子,怕还欠缺一个好理由。”
“这……”
耿照为之沉默。
染红馁的说法极具说服力,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理由。慕容柔虽是狂狷已极,连当朝天子的帐也不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