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刀记-第1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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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笑容她就懂了,说话的这个老公公眼神认真,一点也没有看不起她的意思。宝宝锦儿本就不是个爱哭的女娃儿,连忙破涕为笑,不免有些得意。
“不是一个,是三个。”
她竖起三根粉嫩的手指头:“一个是小师父,她穿紫衣裳很好看,一个是二师父,长得像老虎,很好玩。大师父住在甕里,我没见过他的样子。”
薛百胜的面色越来越沉,转头问:“宽儿。这些事你都不知道?”
符宽一脸茫然,摇头道:“我……我不知道。这些人却都是谁?”
薛百螣沉默无语,左手突然闪电探出,扣住了符宽妻子的脉门。她露出惊愕的表情,俏脸都痛得白了,小嘴死死吐息,连声音也发不出。
“阿荇!”
符宽心疼已极,急道:“薛伯伯!我内人不懂武功,不干她的事!”
“你的确身无武功。”
薛百螣松开精钢似的黝黑手掌,锐利的目光仍盯着阿荇不放:“但方才锦儿说话时,你的眼神忽起闪烁。说!这是怎么回事?”
阿荇抚着热辣辣的腕子,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含泪道:“我……我是突然想起来,在未嫁符郎之前,我曾在村里遇见一位外地来的紫衣姑娘,年纪还比我小着点,来敲我家的门,问我讨了碗水。”
“我见她不像口渴的样子,问说:”
姑娘,你是不是遇上了什么麻烦事,还是同行谁人受了伤,有什么病痛?‘那姑娘露出惊讶的表情,才说:“我有个家人,不能饮生水,水须以金铁煮过方能饮用。我一时疏忽,带出门的革囊有漏,害他现在没有水喝,身子很不舒服。’”当时阿荇觉得奇怪:那打了这碗水,他一样不能喝呀!
姑娘却道:“你家里是用铁釜煮的水,我等了一昼夜,就要等水泡得够久,掺血便可勉强代替。”
阿荇一听吓坏了,颤道:“那……那得要用多少血?”
姑娘却未回答。
她想了一想,又问:“若浸泡金子的话,也需一昼夜么?”
姑娘点头。
“你等等。”
阿薛转身进屋,片刻端出那只铁釜,还有一枚鸡心金坠。
“这是我娘留给我的。你把它浸在铁釜的水里,说不定就不用等上一昼夜啦!”
紫衣姑娘迟疑了一下,接过铁釜。
“我可能不会再回来。”
阿荇把坠子沉入釜中,笑道:“那也没关系。我娘生前乐善好施,经常被郎中欺骗,我爹说:”
你舍了十人,其中有九个是骗子。‘我娘却说:“可救了一个人啊!怎么不值?‘你拿去,就算骗了我,我也不恼你。将来你有机会,帮一帮别人也就是啦。”
姑娘看了她一眼,也没说谢,端着铁釜离开了。
“后来宝宝周岁时,”
阿矜低声道:“有人把那枚鸡心坠子放在摇篮边上,我猜便是那位紫衣姑娘。适才薛伯伯说起,我才突然想到。”
说着微微扒开了襟口,只见颈间一条掐金细链,那黄澄澄的鸡心坠子贴着细白的乳肌,分外惹眼。
“薛伯伯,那三个究竟是什么人?”
符宽问。
薛百胜回答:“若我没猜错,那三人是游尸门的余孽,身穿紫衣的姑娘便是‘玉尸’紫灵眼。她有两个师兄。一叫‘虎尸’白额煞,一叫‘甕尸’青面神,合称‘三尸’。这三人不是什么善类,他们传授给锦儿的,似乎是一门名唤‘血牵机’的歹毒武功,不知用心为何。”
遥问小女孩道:“三位师父有没有常来看宝宝锦儿?”
“小黄花开的时候就来。”
锦儿扳着手指数数:“一、二、三、四……来了四回啦!”
“那你怎没跟阿爹阿娘说?师父不让说么?”
这回开口的是符宽。
“师父没有不让说。”
小女孩狡黠一笑,掩不住那股子得意:“是阿爹阿娘没问。”
大人们不禁哑然失笑。薛百脸放下筷箸。将锦儿抱来膝上号脉,沉吟道:“脉中有股土金之气,隐然成形,的确是修习游尸门‘太阴炼形功’的征兆。
要废去此功,恐怕为时已晚,可惜了你女儿的好资材。“”这……练此邪功,会不会对身子有害?“符宽夫妇一总都急坏了。
薛百胜陷入沉思,一时无有反应,经符宽叠声催促才回过神,不耐挥手:“练武功能有什么坏?人的心思才叫坏!游尸门的武学便只这一部‘太阴炼形功’。
其他什么走影剑、移尸手,通通都是这部功法的延伸。根柢原是不错的,只是后人练上了歪路,变得又怪又邪。““游尸门人一向有周游天下、掳走小孩授艺的坏习惯。但你可知道:游尸门中。连号称至高绝学的‘赤血神针’,近世都有个‘万里飞皇’范般彊练得,独独有一门武功,至少一百年没题说有传人了。便是你女儿的这部‘血牵机’?”
符宽夫妇面面相觑,更加忧心:“薛伯伯,他们究竟有何目的?”
“我不知道。”
见多识广的白岛神君摇了摇头,逗着膝上的小女孩说话:“宝宝锦儿乖!那三位师父有没有说,他们为什么要教宝宝锦儿玩傀儡啊?‘“有。”
小女孩总算等到这个问题了。
有时候她觉得大人真是笨,差点让她辛苦背下的那四个字全派不上用塌。万一明年小黄花开的时候师父们不来了。而她又忘记了怎办?她不懂那四个字的意思,小师父也没解释,只说万一阿爹阿娘问了,这样回答便是。
席上,大人们全望着她。
“你要再问一次‘他们为什么要教你’。”
宝宝锦儿有些不耐烦了,想赶快结束对话出去玩。大人真是笨!连问问题都不会。
“他们为什么要教你啊?”
薛百胜啼笑皆非,只得耐着性子问。
“为了报恩。”
宝宝锦儿一撑落地,飞也似的跑去花园找小猫。
◇◇◇——还是大师父明白。
符赤锦心中叹了口气,昂然道:“大师傅,锦儿只想看一看‘赤血神针’的古籍残页,如此而已。”
那大师父“甕尸”青面神无语,半晌没再开口,房中顿时又失了此人的生机气息。
二师父“虎尸”白额煞怒极反笑,低咆道:“你好啊!问你大师父要东西,连理由都不必了,好个五帝窟的赤帝神君!你倒是给我说说,你有天大的能耐,吃定了我们非给不可?”
“锦儿不敢。锦儿敢开这个口,只有一个理由。”
符赤锦的声音平板,可以想像那张平日千娇百媚、无比灵动的白皙面孔一片淡漠的模样。她顿了一顿,静静说道:“为了报恩。”
“你——”
哗啦一声,伴随着清脆的碎瓷声响,椅子“喀啦!”
被踢倒在地,白额煞吼道:“好!算我三人欠了你阿娘的。你要看,老子的这一页便给你看!看过后恩断情绝,你也别叫我‘二师父’!”
“玉尸”紫灵眼低声道:“二哥!”
白额煞怒道:“你最宠她了不是?你那张也拿出来给她,看完一拍两散,省得日后烦心!”
那紫灵眼没再接话,呼吸频促,屋子里一片死寂。
耿照心想:“她这样说,两位师父一定很伤心。她要那‘赤血神针’的心诀做什么?莫非……是想献给岳宸风,来换回琼飞?”
只觉这个念头太过荒谬,但一时又没有其他更合理的揣测,能解释符赤锦的行为。——倘若如此,献上耿照与弦子岂非更好?为何一定非要“赤血神针”不可?
片刻,青面神的苍老童声再度响起。
“老二、老么,你们要给我没意见,我是不会给的。”
他缓缓说道:“女徒!
你所练的‘血牵机’,是本门中最接近‘赤血神针’的功按,连我们三人都没练成,可见你资材之好,已胜过了我等。““锦儿请大师父赐下心诀。”
“我不会给。”
口吻苍老的尖亢童声道:“你二师父说了,不是游尸门的人,不能窥‘赤血神针’之秘;若不是五帝窟之人,也毋须理会五帝窟的事。你明白么?”
符赤锦沉默片刻,低声应道:“锦儿明白。”
顿了一顿,又笑道:“我车上有两头不请自来的大老鼠,杀又不能杀,放也不能放,想先寄在师父这里,帮锦儿看着大老鼠。”
耿照心想:“她果然别有所图。”
却听青面神道:“这我也不许。你带走罢。”
合着这不通人情还是一脉所传,耿照几乎笑出来。眼看话不投机,符赤锦静坐片刻,便道:“既然如此,锦儿先走啦。改日再来拜望。”
三人都不说话。
她推门而出,走到车边解开硭鳌W狭檠弁蝗涣俗烦隼矗蜕溃骸澳愎础!
把她拉到院落的另一头。两人在榭下贴面喃喃。无非就是“你心里有什么事跟小师父说”、“没事。小师父别瞎猜”之类,推来搪去的瞎缠夹一阵,两人也不觉腻烦。
耿照悄悄抬头,透过车窗的纱幔望出去。只见双姝并肩坐在榭荫下,约莫是怕人听见,均是背对着马车、厢房的方向。
那紫灵眼人如其名,一袭紫绸衫子。丝缎般的及腰长发如瀑垂泄,颇有灵气。
比之于双乳傲人、丰腴雪润的符赤锦,她身段苗条得多,然而臀股浑圆、腰肢紧束。背影亦玲珑有致,全然看不出多大岁数,总之不会太老。
两人靠着头低声说话,哪里像是一对师徒?分明是姊妹淘的模样。
耿照百无聊赖,再度运起了碧火神功,将注意力放回适才的屋子里。却听青面神道:“……你把残页给了她,她下定决心、条件齐备。想做便做了;不给她,她心里有个显忌,做事便不会卫动。车里的人也一样。”
白额煞哼了一声。
“她有事,怎不跟我们说?五帝窟这么好,都顾不上师父了?”
青面神道:“所以她心里的事。必定很难。难到不能扯上你我。还不够难么?”
白额煞一时语塞。片刻,又不服气似的说:“那又让老么追去?依她的性子,要什么有不给的?”
语气已平缓许多。
青面神道:“只一页可不碍事。给女徒一点儿时间,想明白她会再来。”
不多时,树下两人也说得差不多了,并肩回到马车边。
耿照总见了细微的叠纸声响,几能辨出纸质黄脆,心中暗忖:“那大师父料事如神,算摸透了她俩的脾性。”
符赤锦与紫灵眼道别后,才驾着车离开小院,马车东绕西转一阵,终于停了下来。
“什么人?”
门边似有守卫上前盘查,一见是她,连忙致歉:“是符姑娘。
小人走眼啦,快请进来。“门扉拉开,听来颇为沉重。以先天之功探听动静。十分费力。耿照先前听了大半天。略感疲惫:虽然符赤锦似乎不打算将他二人交出。
耿照仍不敢大意,暗中运劲弄松了皮索,万一情况不对,便能立时挣脱逃跑。
符赤锦将车辆停在一处极僻的角落,林荫几乎遮去午后骄阳,其时尚未入夏,周围却满是吵杂的虫鸣,可见林树之盛。她下得车来,小心打量四周,直到确定四下无人。才将二人提了出来,藏入一间小小的厢房。
趁着她去处理马车的空档,耿照一跃而起,观察四周环境,见房里的布置与莲觉寺王舍院的客房相仿佛,只是家俱、床褥等不如寺中所用华贵,心想:“这里果然是越城浦的驿馆!”
不由得背脊一寒。若非岳宸风已去了毅城大营,此刻人不在城中,他几乎涌起一股马上逃跑的悚栗感。——果然武功练得越高,才越知道惧怕。
想起当夜在江对岸等着岳宸风的自己,耿照不禁微露苦笑。
(要趁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仔细搜查一番,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