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刀春色-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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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四海一把抢回,道:“你陪我去瓶子峰!”
苏小缺吓了一跳:“姑娘,我还没疯!”
厉四海哼的一声,道:“没出息的胆小鬼!白认识你了。知道这是哪儿来的吗?”
“这是李沧羽昨天下山送我的,是他晚上去瓶子峰捡到的。你说连李沧羽那小子都敢上瓶子峰,咱们也去吧。”
苏小缺嘿嘿一笑,道:“这你也信?李沧羽的破烂轻功能上瓶子峰?”
厉四海好胜,忙道:“你也说他轻功破了,他都能上,咱们不去也太丢脸啦!”
眼睛发亮:“你轻功最好,你先上,我要是有上不去的地方,喏,我就用鞭子缠住你,你把我拉上去,上去了咱们也拿一个信物,回头告诉李沧羽他没什么可得意的……”
正说得高兴,眼前一花,苏小缺已撒腿而逃,身法展开轻快迅捷如飞狐,遥遥传来他的声音:“厉姑娘,您放过我,自个儿去吧!”
厉四海恨恨的跺脚,咬着嘴唇道:“有什么了不起,姑娘我自己就能上得去!”
入夜,厉四海偷偷潜出了落云峰,直奔瓶子峰。
正值晚秋季节,山风吹过,脸上已感觉到几分刺骨之意。
明月如霜,映着山上树木,筛下暗影,山林寂寂,除了风声树枝摇曳声,更无半点人声,厉四海心中打鼓,不免有些害怕,想回头又觉得丢不起人,磨着牙自言自语道:“苏小缺,这次你不听我话,看我以后还理不理你?”
正念叨着,后脖子处突然被一股热气一喷,耳边不知是人是鬼嘿嘿一声冷笑,登时吓得魂飞魄散,“啊”的叫了出来,却只叫了半声,便被一只手堵住了嘴。
只听一个既熟悉又讨厌的声音笑道:“原来四海的胆子这么小。”
正是苏小缺。
厉四海大喜,却一耳光打过去:“小混蛋又吓人!”
这巴掌甚轻,苏小缺也不躲开,捂着脸笑道:“大半夜的,你也不怕被鬼捉走吃了,害得我也睡不成,跟了你一路。”
厉四海见他关心自己,心里一甜,低声道:“脸上痛不痛?”说着便用手抚摸苏小缺的脸。
苏小缺第一次听她用这么温柔的语调跟自己说话,不禁一怔,感觉她柔嫩的手指滑过脸颊,跟水珠一般触感轻盈,夜色中厉四海肌肤明洁如玉,散发着莹润白皙的光泽,登时心中一荡,脸上轰然发热。
两人四目交接,一时萧瑟秋夜成了春暖花开,深夜山道就是良辰美景。
良久,苏小缺低声笑道:“你给我亲一下脸蛋,我就不痛了。”
厉四海的回答又是一记耳光。
苏小缺捂着脸苦笑。
不一会儿两人已在瓶子峰下,苏小缺脱了外袍,把裤腿袖口缠好,提一口气,已纵上两丈有余,足尖在一块山石上轻点,又轻飘飘的往上蹬了数丈,踩在一株矮松上,唤道:“四海……这几步结实得很,你上来,没事儿!”
厉四海依言而行。
两人一前一后,顿饭功夫已攀到半山腰。
山风猛烈,刮得脸生疼。苏小缺一身热汗又被风吹成冷汗。
瓶子峰形状是一个倒立的三角,越往上越是陡峭,越往上山壁越是出奇的光滑,几乎没有可以借力的地方,每每这时,苏小缺便用壁虎游墙术一点点蹭上去,寻到一个突出的石块或是一从野草,便用手足借力,提气蹿纵。再用软鞭把厉四海拉上。
崖高近百丈,这一番攀援实在危险之极又耗力之极,若是平常,苏小缺早已放弃,但今晚心里被一种甜蜜青涩的奇特感觉胀满,只觉得就是摔到崖下死了,也不能让厉四海失望。
足足又花了一个时辰,苏小缺终于碰到崖顶,一个利落的翻身,腰腿柔韧的翻折上去,已立在瓶子峰顶,来不及看四周风光,忙垂下软鞭,一振手腕,软鞭崩得笔直,厉四海直飞上峰,空中裙摆散开,小仙女一样落地。
苏小缺忍不住赞道:“好俊的轻功!”
厉四海露了一手,也很得意,道:“当然俊啦,这是我们飞凤门的凤翅展。”
只听一人淡淡接口道:“不如他的狐踪步。”
声音略沉,却凝成宛如实质的一条线也似,山风猎猎中清晰入耳。
头顶上炸了个霹雳,苏小缺厉四海惊得面无人色,回身看去,见一池碧玉也似的湖水旁,聂十三衣袂翻飞,身形不动如山。
苏小缺瞠目结舌,半天问道:“聂叔叔……你,你半夜都不睡觉?”
聂十三神色如常,道:“你们一出落云峰我就知道了,真当白鹿山人人能擅闯?”
苏小缺打量四周,未见到坟墓,心中稍定:“聂叔叔,我们没打扰到那位前辈吧?”
聂十三摇头不语。
厉四海又怕又悔,哭道:“师父……”
聂十三道:“四海,你明天回飞凤门罢。”
说罢指尖弹出一道指风,点了厉四海的昏睡穴。
苏小缺想了想,勉强压抑住内心的狂喜,使劲把嘴角由上弦月拉成下弦月,哀叹道:“那我明天是不是也要回丐帮?”
聂十三一笑:“看你一会儿能不能活下来。”
走到崖边,道:“过来。”
苏小缺走过去,足下生云雾,山风厉啸,直吹得人站立不定,心下惴惴:莫不是要把我扔下山?
只听聂十三道:“你伽罗真气进展缓慢,我却很少逼你苦修,可知是为什么?”
苏小缺卖乖道:“我猜是聂叔叔疼爱我,舍不得我吃苦。”
聂十三笑道:“你猜错了。”
“你丹田内藏着异种真气,虽不算深厚,却也精纯。想是有人将毕生功力传于你,却需你自己开启引发。”
“身藏宝藏,却不得其门而入,一旦你明白了催动体内真气的法诀,内息自然流动,到时以伽罗真气行功炼化,便能完全吸纳为自身功力。”
苏小缺大喜,竟有这种天上掉馅儿饼的好事:“真是太好了!可我怎么不记得谁传功给我?”
聂十三道:“这人把真气注入你丹田时,极有可能在你百会穴拍了一掌,锁了你的记忆。”
苏小缺心里一动,隐隐有种既恐惧又期盼的感觉,忙道:“怎么才能催动真气?”
聂十三伸手指向崖外,袍袖舒展:“跳下去。”
苏小缺怔了怔:“聂叔叔你在开玩笑,我先回去睡觉了,明天见。”
转身就跑,却被聂十三扣住手腕:“自己跳,或者我把你扔下去。”
苏小缺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颤声道:“聂叔叔你会保护我对不对?万一我笨,不能引发内息,你不会让小缺就这么摔死吧?”
聂十三淡淡道:“生死存亡,看你自己。你擅闯瓶子峰,本就该死。”
不待苏小缺求饶,拎着他的脖领子悬在崖边,苏小缺惨白着一张脸,哭得声嘶力竭,紧紧抱着聂十三的胳膊,连腿都缠上来,好比老藤伴树,又好比母鸡抱蛋,死活不肯放手。
聂十三不为所动,震开他的手脚:“狐踪步,去!”
一松手,苏小缺“啊”的惨叫着直坠下崖。
轻功无非是步法和内息,内息就是激发丹田真气,在体内形成一个隔绝的世界。若内息如一碗水,只能半柱香内隔绝外呼吸而不死,若内息如一桶水,那就能支持顿饭功夫,如果内息如江河生生不息,那便踏入天道之境——只这个境界无上之高,正是道家所说的先天呼吸,便是聂十三,也只初窥门径而已。
此时聂十三推苏小缺下崖,便是想在绝境中,逼出他的内息,从而才能使伽罗真气的进展一日千里。
苏小缺轻功步法已是世所罕有,极尽精妙,定下神来,身在数十丈高空,仅借腰背之力,竭力让下坠之力变为前后蹿纵,气流直逼入口鼻,人就像惊涛骇浪中的一叶小舟,突然之间,完全感觉不到任何外来空气,而内息却像火折子般蓬的点燃。
就像一个至美的梦境。
终于突破了丹田内息的封锁,明白了催动体内真气的诀窍。
先断绝后天呼吸,继而激发体内的真气呼吸,置之死地而后生,全身经脉里有若蚁行而过,真气自百会下,涌泉上,充盈往来。
原来如此。
苏小缺轻巧的翻身转折,面容悲喜难辨,夜空中星罗棋布,脑中更像有烟花绽放。一瞬间所有记忆尽皆复苏,在电光石火的空隙里,纷至沓来,历历如在眼前。
第七章
苏小缺轻巧的翻身转折,面容悲喜难辨,夜空中星罗棋布,脑中更像有烟花绽放。一瞬间所有记忆尽皆复苏,在电光石火的空隙里,纷至沓来,历历如在眼前。
幼时母亲抱着自己在大雨中离开唐门,密林木屋里她发疯对自己拳打脚踢、清醒后却又抱头痛哭,她炖着蘑菇野鸡,给自己缝制新衫,在溪水流泉中教自己狐踪步,唐门杀手偷袭,周乘风赶到,母亲重伤传功,拍在头顶的一掌……
那首常听的歌也似乎尚在耳边:“若不相见,可不相恋,若不相知,可不相思,若不相伴,可不相欠。若不相惜,可不相忆。若不相爱,可不相弃。若不相对,可不相会。若不相误,可不相负。若不相许,可不相续。若不相依,可不相偎。若不相遇,可不相聚。若曾相见又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安得与君相诀绝,免教生死作相思。”
苏小缺双足触地时,受不住那股强大的冲击,几乎已能听到膝盖骨、踝骨碎裂的声响,突的背后一人一手抄住他的腰,往前急奔十丈余,方消了这直冲的力道。
身形定住,聂十三轻轻放开苏小缺。
在崖顶见苏小缺参悟后,聂十三当即飞身下崖,免了苏小缺腿骨断折之灾。
苏小缺怔立良久,一把抱住聂十三,埋首于他宽厚的胸膛,闷声道:“聂叔叔,谢谢你。”
聂十三衣衫甚是单薄,感觉到胸口瞬间有了温热的湿意,知是苏小缺哭了,也不多问,只轻拍他的后背。
苏小缺仰起脸,睫毛湿湿长长的翘着,抿着嘴,凝视聂十三,眼神里尽是孺慕之情。
聂十三轻叹道:“想起以前的事了?”
苏小缺避而不答,却咬牙哽咽道:“你要是我爹爹就好了。”
说罢转身又要攀瓶子峰。
聂十三拦住,道:“你先回去,我去把四海带下来。明天你送她下山。”
见苏小缺有些不舍的意思,笑道:“你喜欢四海?”
苏小缺点头。
聂十三似有所动,抚摸着他的头发,道:“喜欢一个人,一定要趁早告诉他。”
眼底有沧桑有年华,却仍然夺去了满天的星光璀璨:“只要两心相许,便是只有一天,也永不后悔。”
苏小缺有些怔忡不解,却点头道:“我明天就跟她说。”
聂十三微笑道:“你刚激发了丹田内息,两股真气交汇,极易走火入魔,最好再留一两年,待你体内真气妥当,我就让你下山去找厉四海。”
苏小缺眼睛一亮,却道:“聂叔叔,我不着急下山。我娘的毕生功力不能糟蹋……我会好好学武功。”
次日,厉四海离开白鹿山,苏小缺默默相随送她到山脚。
厉四海原本一直把他当投缘的玩伴,昨晚山路上也只是一霎那的意乱情迷,此时看着苏小缺,见浅紫色的晨曦映得他眉目分明清朗,整个人从未有过的安静沉着,才发现不经意间,苏小缺竟已是个翩翩少年。
一时心口怦怦乱跳,垂下头,却连耳朵都红透了。
两人面对面站着,不知过了多久,苏小缺从怀里拿出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