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生-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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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说完,连蹦带跳地逃了去。轻歌口上刹不住,再一看只有萤火肃然站在跟前,想了想还是说道:“我……没事了,你请便。”
过了一个多时辰,从帐篷里钻出两个手持鱼叉的汉子,把守在门口的骁马帮勇士吓了一跳。费尽眼力认出了景范二帮主,公子千姿更成了另一个人,野性十足,不见丝毫俊俏娇柔。
紫颜走出来拍拍手,见轻歌两眼发直看得傻了,笑道:“来,轮到你了。”
午后的阳光渐渐西斜,一支轻舟载了易容过的千姿、景范、阴阳与轻歌荡进渡魂峡。
景范牢记前次的教训,在船上对千姿说了,尽量不要与丌吕族人动手。千姿闻言笑道:“你以为本公子不是有备而来?苍尧国内有丌吕流民,我们三人会说他们的话,只你对他们毫无所知罢了。”
景范“呀”地轻呼一声,微觉与千姿间有了隔阂,公子的往事是他双脚踏不进的领域。他低下头掩饰心情,手上的竹篙用过了劲,一下荡得很远。
千姿和颜悦色地向他解释道:“此间丌吕族用白桦皮搭窝棚居住,也用桦皮制船,平时以捕鱼和狩猎、采集为生,驯养狗、鹿拉车。人人身手矫健,擅长弓矢,说他们凶残,不过是一旦有外敌侵犯绝不手下留情,民风彪悍而已。”
景范心中一动,“紫先生故意那样说,是怕我帮用武力强夺,会灭了丌吕族?”千姿道:“他小瞧本公子。”景范点头道:“公子想如何去偷取神液?”千姿道:“能偷偷得手是最好,万一被发觉,就扮作流落苍尧国的族人归来寻根,理应不露破绽。”
到了丹崖湾,景范依旧将船隐于岩石之后,下船时不觉想到了曾救过他的那个少女。她的伤有没有好,是否会怨恨他,此行会不会再遇上她?她不会认出他是当初以怨报德的那个人,也许这样的相遇会让他心里好过一点。
四人越过沙石林立的浅滩,向松桧蔽日的林莽中走去,沿途的白桦树有不少光秃秃没了树皮,显出苍劲森然的景象。偶尔碰上几处埋伏,四人何等老到,并不放在眼中,如入无人之境,很快就顺利地来到一处长满高耸棕色怪树的高地。
千姿满意地停了步,对景范说道:“这就是葵苏神树,你来摸摸。”景范仰头看去,结实的树身光溜如石,直至树冠才冒出丛丛深绿色的叶子,像一群裸了身子头发如草的野人。他伸出手去,光洁的树皮抚上去略觉涩手,并不似想像的溜滑,轻轻一敲,透出厚实的“笃笃”声。
“有人来了。”阴阳低声说道,四人连忙快步进了树丛,隐去身形。
葵苏树下转瞬间聚集了百来个丌吕族人,在空地上插了一圈柳条枝,当中架着几只狍、鹿、野猪与大雁。四人暗中窥伺,只见族人众星捧月般簇拥了一个身穿神衣、神帽与特制坎肩的老年男子,敲了一只鼓招摇走进圈中。那男子边跳边唱,念念有词,神情熏然迷醉,对了一个两尺高的人偶如泣如诉。唱了一会儿,那男子用刀割开牲畜的皮肉,将血涂抹在人偶唇上,又接着跳起来。
千姿听了一阵,对景范道:“他们的族长浑身长了寒疮,像猫儿眼一般亮,里面有脓血。怎么也医不好,只能来求神。”
阴阳道:“丌吕族的规矩是在病人屋里放一水盆,只食豌豆静养。这病其实简单,不过是内毒旺盛,气血不行才结成了脓,多吃点葱韭鸡鱼就可解。”微笑着向千姿请命,“请公子示下,是否让臣去医好了族长,换取葵苏液?”
千姿冷冷地道:“我们要扮的是流民不是神医,治他的病太费唇舌。夜长梦多,本公子不想惹这麻烦。”
阴阳肃然低头,道:“是。”
不料那些族人请神后并不离开,一个个坐在地上,竟守着神灵祈祷起来。眼见天色渐黑,众人仍然没有离去的迹象。
轻歌不免着急,小声地问千姿道:“公子,我们是不是取些葵苏液就走?”千姿冷“哼”一声道:“怎么走?那边是高山,这边有人挡着。再等等,本公子不信他们会守几夜。你若饿了,自己割破神树喝点醉颜酡。”轻歌碰了壁,不敢再多言,只得小心埋伏好身形。
当晚,有数十个丌吕族人守夜,等到月上中天,千姿索性放弃回营地的打算,径自闭目睡去。景范心知公子不想开杀戒,不由暗暗赞许,眼前这僵局他亦无法打破,唯有替公子守夜,让千姿可以安心休息。于是他示意阴阳和轻歌早早安置,独自留在最外边盯着族人的动静。
次日清早,族人换过一批,依旧虔诚地为族长祈福。景范心想,这样下去没完没了,四人已饿了一晚,要是再熬一日,骁马帮的帮众怕是要烧心焦急。阴阳看出景范忧心,对千姿道:“臣有一计,不若就当是神明指示,为解救他们族长而来。”
千姿虽知晓一些丌吕语,却不明白祈福要花多少时日,见此情形也犹豫起来。轻歌帮腔说了几句,千姿勉强应了,道:“就算救人,也要速战速决,不可拖得太久。”
“臣遵命。”
四人故作迷茫地从葵苏树后走出,族人见状不由一惊,阴阳忙向最近的一人迎去,张口就用丌吕语问:“这是哪里?”那人见了他们的装束与容貌,奇怪地回道:“这是我们住的地方,你们从哪里来?”
阴阳道:“我们一直在苍尧国行医为生,一觉醒来就在树林里。神哪,请告诉我,究竟出了什么事?”那族人被他这一句“神哪”暗示,兴奋地对身后的族民叫道:“他们是神派来救族长的!”
景范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见一个族人过来指引,便跟随那人往高地下走去。经过柳枝圈,那个族人飞快地向穿神衣的男子点了点头,景范跟着点头招呼,不想对方目光如炬,马上睁大了眼叫了一句。
景范不知道他喊什么,千姿听得分明,那人说的是:“他们不是神的使者,他们是奸细!”话语刚毕,丌吕族人尽数横眉直对,引路的人立即弹开,以戒备的眼光盯紧了四人。
千姿不知哪里露了破绽,回想引路者经过时的举动,脑中忽地闪过一个细微的动作,是那人在胸前做了一个手势,只是他们跟在身后,没有看得仔细,因而无从摹仿。想来那是丌吕族敬神时独有的手势,可他们走过神祇旁不曾有丝毫礼敬,自然会被族中的神官发觉有假。
这是易容术遮掩不了的不知情。这一回,不知有意或无意,紫颜的易容术并没有带来丌吕族的记忆。
丌吕族人多势众,千姿不想群殴,当机立断退回神树丛中。族人也不急着动手,错落有致地列队,每十人一排将他们围起。有人吹响了叶哨,一声细长尖锐的鸣声划破山谷传了出去,听到哨声的族人从居处拿来了防卫的兵器,一拨拨从林间涌出来,潮水般冲到离他们三丈远之处,虎视眈眈地注视四人,口里发出低沉的吼声。
一时间刀箭林立,杀气腾腾。
又过了一会儿,一个高大的丌吕族男子站到了族人的前面,先前那个引路者恭敬地向他禀告发生的情况。这人身穿毛色鲜丽的虎皮,手持一张巨大的白桦弓,健硕的右臂上有一条蜿蜒的伤口爬过。那人向藏身葵苏树丛中的千姿等人喊道:“我是奥伦骨,你们乖乖出来投降,我就不动你们。”
千姿冷笑一声,孤傲的脸上现出一线怒容,在景范看来,墨犀角画的浓眉狠狠地揪起,更添了冷酷的意味。轻歌知道景范听不懂,小声解释了,千姿没好气地道:“他们要是先动手,别怪本公子不客气。”阴阳忙道:“何须公子忧心,臣自会打发他们。”
奥伦骨喊了数声,里面的人毫无反应,不由恼了他,挥手叫族人发动攻击。一拨箭矢倏地如疾雨直飞,眼看要没入葵苏树丛,阴阳那老头突然如仙鹤冲天而出,飞舞了一圈,箭矢尽数颓然落地。
奥伦骨并不灰心,指挥族人轮番放箭,千姿见他们欺人太甚,心中腾地起了火,在第三拨箭雨来时,不由分说纵身出去,用脚尖踢飞了一只箭。他虽是一身山野装束,整个动作却曼妙如行云流水,景范仿佛又看到当初那翩翩少年驾马而来,不觉呆了。
“噗”的一声,箭矢插入奥伦骨右臂,正中他原先的伤疤,像贪婪的狼咬中猎物,箭羽狰狞地颤动。
奥伦骨大叫一声,伸手就把箭拔了出来,对喷出的鲜血视而不见。族人不甘示弱,各自持了鱼叉、斧头、长弓、石刀高声示威,气势反比千姿出手前更胜。千姿避回树后,半张脸迎了光,特意染黑的眉下眼神幽深阴郁,慢慢动了杀意。
正在这时,一袭大红的披风裹了被景范所伤的健捷少女,出现在高地上。景范见她平安无事,眼中一亮,心底暗暗欢喜。少女迎上奥伦骨,急切地说道:“大哥,这里有早上救了我的人,请不要动手。”
奥伦骨指了指臂上的伤,道:“你说什么,他们是奸细,还射伤了我。”
少女解释不清,求助地望向身后。于是千姿和景范瞧见一只金翅蝴蝶,悠然从远处的林间飘然而至。
紫颜披了一件宽大的镂金袍子,自黑压压的丌吕族人中穿过,身影格外明霞艳丽。他走近奥伦骨时微微一笑,像族人最盼望的晴天朗日,令人心头一畅。族人见了紫颜神仙般的模样,剑拔弩张的气势顿时舒缓了,鼓噪的声音竟没了,一个个伸长了脖子想看清他要做什么。
紫颜向奥伦骨行了一礼,用的是丌吕族见面常用的手势,更用丌吕语道:“这些人是我的朋友,他们冒犯了神灵,请你恕罪。我们会用重礼赔罪,也请你笑纳。”那少女闻言,立即附和说了很多话,紫颜感激地道:“谢谢你,阿娇鲁。”
景范指了阿娇鲁,小声对千姿道:“这就是早上救了我们的女子。”千姿道:“听她的语气,似乎不知道是你打伤她的,只记得是你们救了她。你的披风……”后半句便没有说。
奥伦骨被两人说得动摇,紫颜趁机叫出侧侧与长生为他清理伤口。千姿见他们三人衣饰华丽如常,嫉恨得微微扬起了眉。
紫颜撇下奥伦骨,走入葵苏树丛,笑了向千姿招呼:“哟!”千姿脸色阴沉地道:“你没易容就来了。”紫颜若无其事笑道:“不须易容,只要带一船宝贝来就可。我做主从你手下那里讨了布匹绸缎和铁器工具,还有你们余下半月的口粮,跋山涉水送过来和他们交易,真是好辛苦!若你不介意,就当是付给我的第三笔酬劳罢了。”
明明是骁马帮之物,却被紫颜拿来讨巧,千姿气结地道:“狡辩,分明是你的易容没用。”紫颜也不在意,笑道:“对极,想要人家的东西,就该和气地求取,易容来偷不是最好的主意。可这是公子的愿望,作为易容师必须为主顾实现,怨不得我。”他特地说动千姿易容,为的就是让这位公子爷亲眼知道这是个坏主意。
千姿摆出一张臭脸,紫颜不理会他,悠悠地道:“你想不想恢复原来的容貌?”
“马上把这该死的易容给本公子洗了,迟一步看我怎么收拾你。”
真是嘴硬呢。紫颜笑盈盈地享受他的沮丧,把千姿拉出了树丛。当了众目睽睽,紫颜在香罗帕上沾了白芷和猪脂调成的汁水,一点点现出千姿绝世的姿容。
奥伦骨惊异地目睹这一变化,一时忘了伤痛,竟走到千姿面前抬起他的脸。千姿扬手就想揍人,被紫颜轻轻扶住了手,笑道:“公子伤了人,何妨忍这一点不敬?”奥伦骨察觉到他的不快,慌忙松手,对紫颜恳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