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佞小剑兰-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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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知道司徒剑兰语气虚假,她仍为此腆颜垂首,羞红了脸。
如果……他说的是真心话,那该多好。
如果……不是谎言的话,多好。
“原来是这样骗女孩子的喔?真坏——”司徒百合好可耻地看着自己的大哥。虽然他时常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无耻下流的手段要来也很得心应手,可是用在小姑娘身上……感觉很像在欺负人。尤其两人模样一个邪气一个傻气,任凭谁都看得出来哪一方才是大坏蛋,她有些看不过去了……这根本是玩弄少女心嘛!要是一戒知道他这么坏,说不定会忿恨操起剑,怒斩负心汉——只是……当她接触到一戒的眼,一股女性直觉蓦然升起。
那双落在大哥身上的眼,带着最深的专注,以及——了然的愁绪。
第四章
“我觉得……她好像知道了。”
司徒百合悄悄观察一戒好几回,无论何时何地瞧,都只得到这个结论。
一日午后,她趁着大哥将一戒支开,两人独自在厅里下棋的机会,挨到他身旁嘀嘟告密。
“知道什么?”司徒剑兰漫不经心在看这回自家书肆盗印出来的《幽魂淫艳乐无穷》,一手执棋,一心两用。虽然盗印过程已经读了无数回,但时常拿出来随手翻翻,还是会禁不住被书里的精采情节吸引,又读它一次。
“知道你骗她、知道你的虚情假意、知道你压根不接纳她。”司徒百合放下白棋。
“喔?”司徒剑兰的眼总算挪到自家妹子脸上,被她一脸认真及话题给挑起兴致。“不可能,若真如此,她不会让我三言两语给逗得发笑,也不会死心塌地继续跟着我,只消我几句甜言蜜语,就能骗她骗得团团转。如果她知道我的打算,要不就是脑羞成怒和我摊牌,要不也该在那张憨脸上表现出一些不满或防备,而不是像条摇尾乞怜的狗,那么容易讨好使唤。”他嗤声在笑,态度轻蔑。
那个蠢丫头,当他说的话是圣旨,根本不可能察觉他的深沉心机。
“可是她看着你的时候,我就会觉得……她有没有可能听到那天你同我交代的那番话,说什么可以和她阳奉阴违、虚情假意,说她还有利用价值,不能感情用事信任她……”
因为一戒那双眸,在望着大哥时,都是幽淡淡的,当大哥拿话语她,嘴里赞奖她乖、她好、她听话时,那眸子没有发亮,反而如同被乌云遮掩住的月,蒙上阴影。
这不是被心里喜欢之人夸奖时应有的反应吧?
“如果是你听到了那番话,你会如何?”喀,黑棋落定,清脆响亮。
司徒百合没思索就直觉回答,“我会跳到你面前痛打你!如果我像一戒一样有一身好武艺的话。”说什么也要打个回本先,跟这种坏男人没什么好客气留情的。
“那就对了。一戒没有,她这是信任我,你别多心想些有的没的,有这种闲暇工夫,不如多盗印些书。虽然一本《幽魂淫艳乐无穷》已经够咱们好半年的收入,但书肆也不好只等《幽魂淫艳乐无穷》,还是意思意思盗盗别本,让府里大伙也跟着有事忙。”否则整个司徒家都养白工,太浪费了。
“兰哥,你别玩得太过火。虽然一戒看起来好像又蠢又无害,但你别忘了,她是个武功高强的人,若你惹她生气,她一剑就能取你性命。”司徒百合忧心的还是这事儿,她怕亲亲大哥会死无丧身之地。
“放心,我将她吃得死死的。”司徒剑兰自信十足,挑扬的眸又回到《幽魂淫艳乐无穷》上,压根不将妹妹的关心告诫放在心里。“而且,要说我玩得过火?我根本还没开始玩。”难道她以为骗骗一戒就是他的最终手段吗?
“你还想做什么?!”这个大哥真的很坏,欺骗小姑娘就很过分了好不好!
“想好好利用手里这颗棋子,和曲无漪对弈一局。”他手里握着一颗黑棋,在指节间戏玩。
“唉。”司徒百合又有罪恶感了。明知道大哥暗喻的棋就是一戒,她却偏偏无从置喙,毕竟她还是会站在自家大哥这边,因为是兄妹嘛……“兰哥,你有没有想过另一个可能?若一戒真的真的为了你而背叛曲无漪,你却这么对待她,她不是太可怜了吗?”
司徒剑兰执棋的手一顿,片刻的迟疑,未了才寒着声,“不是要你别感情用事吗?妇人之仁,难成大事。”他不明白自己此时的烦恼及难抑焦躁所为何来,妹妹那句话竟然不断在他脑里涨开撑大,字字刺扎着胸口,快速得连他都措手不及。
“可是要做到你这种狼心狗肺也很难呀!”
“我没求她背叛、没求她死心场地,一切都是她心甘情愿,怨不得人。一司徒剑兰甩去脑子里浮现的芙颜,那种毫无杂质的眼神、那种认真信任的神情……关他什么事?!
“兰哥,你真的很狠。”竟然能将别人的付出视为理所当然。
“我只是不想信任人。除你我之外,我任何人也不会再信。人心隔肚皮,她心里打什么主意,谁也猜不准。她能背叛曲无漪,难保她不会背叛我,与其事后后悔,不如从一开始就以小人之心看待她,省得我们被她耍弄得下场凄惨再来恼侮自己的愚蠢无知。你忘了教训吗?”司徒剑兰声音冷硬无情,烦躁地按下指间的黑棋。
啧,该死,下错步了!
他们的的爹娘就是太信任人,才会落得家产让号称结拜金兰的混蛋给骗光吃净,半点残渣也没留下。最后没有担当的两夫妇选择上吊自尽,若非他抱着百合逃出去,双亲还打算先勒死他们再自杀。
开什么玩笑,他们虽然是由父精母血孕育来的,可不代表他们的生命也属爹娘所有,要他们生就生,要他们死就死。爹娘问过他们的意愿没有?!等过他们点头没有?!
“我怕你事后后悔嘛……很多事,都是一念之间,做与不做,都可能会后侮,我不要你像我一样,好后悔那时为什么那样做……”司徒百合垂首,瞬间泪眼迷蒙,模糊了眼前的棋盘。
“又想起那件事?你怎么还没忘透?”司徒剑兰皱眉。瞧百合的模样,就知道他的耳根子又甭想清净了。唉。
“怎么可能忘……那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是我、我害死的一条人命呀!呜哇——”司徒百合乾脆趴在棋盘上啜泣起来,将一盘未完棋局全扫乱,好几颗棋教她拂落地板。
“算算那人也死了将近十年,你再自责也于事无补,何必再记着?他若有恨,也早该变成厉鬼来索命,可这些年来咱们司徒家平平静静,连条鬼影也没有,八成他早就投胎到哪户人家去了,你瞎操心什么?!”棋也甭下了,全乱了。司徒剑兰无心收拾残局,随手抛掉手里黑棋——反正他也没心情玩,脑子里想的仍围绕在一戒身上……不知怎地,他气起自己的浮躁,更气自己为什么为她而浮躁。
“我才不是怕他来索命……是很内疚很内疚嘛……如果他来讨命,我还比较能释怀……”司徒百合还在哭。
可是他都没有到她梦里来,一次也没有!她……她想要见到他,跟他道歉,说她不是故意不救他,说她好担心好担心他,说她……呜。
“妹子,人不是你杀的,你只是见死不救,放任他被野狗叼去当晚膳罢了,就算你有错,也只是小错,谁也无权责备你。”最错的是那条野狗啦!要素命也该先去找它,它吃饱喝足了,哪能置身事外。
“兰哥……你不要强调“见死不救”那四个字啦——”司徒百合软弱地捂住耳,以为听不见就能缩回自己的壳里佯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司徒家怎么会生出你这种有天良的子孙呀?”太可耻了,把司徒家的家训抛到哪里去了?!错都错了,有啥好反省好自责的,太违背他自小到大的教导!
“呜……”
看妹妹还要哭上许久,司徒剑兰也懒得安慰她。不是他已经没天没良到无视亲妹如此伤心难过,遥想当年,初见着百合哭得几乎断肠,身为兄长的他可是小心翼翼呵抱着她,让她挨在他肩窝擦泪抹鼻涕,耐心十足地任她倾泄情绪,生怕她哭到岔气。他就她这么一个妹子,从小养她到大,时常也误将自己当成她爹,当然是把她视为掌上明珠,但是发生的次数一旦过多,他麻木,也无动于衷,甚至还打起呵欠。
看腻了啦。
司徒剑兰在妹妹幽怨暗叹的哭声里还能保持好心情读他的《幽魂淫艳乐无穷》,然而眼睛停留在字里行间,思绪却牵系着百合的那句话——“我怕你事后后悔嘛……很多事,都是一念之间,做与不做,都可能会后悔,我不要你像我一样,好后悔那时为什么那样做……”
他会后悔?笑话。
他会后悔?!天大的笑话!
他只会后悔自己到现在还没采取下一步的行动,花那么多不必要的工夫陪一戒玩游戏!
“一戒!”司徒剑兰合上书,缓步踱到敞开的窗边,唤道。
不消片刻,天蓝色的身影已飘然来到他面前。
司徒剑兰收起脸上难以抑制的矛盾情绪,换上另张笑脸,不知是想证明给司徒百合抑或他自己看——他绝对没有任何后悔。
“你到铜鸩城也好些日子了,都没什么机会四处玩玩。走,我带你上街去,顺便替你添些衣裳胭脂什么的。”司徒剑兰打算开始得寸进尺。让一戒住进司徒家,可不是为了将她养得肥软,供在家里当菩萨。为避免夜长梦多,再为避免自己决心动摇,乾脆开始收饵,将上勾的鱼儿扯进自个网里吧。
“我不缺衣裳不抹胭脂……”她总是素着一张脸蛋,胭脂水粉对她而言反而累赘。
“那就当陪我上街逛逛。”他浅笑邀约,知道一戒定会柔顺应允,因为她不会拒绝他任何要求。
铜鸩城虽与金雁、银鸢两城齐名,但城里的规模与热络是远远不及两城。
金雁城产金、银鸢城产银,占了天时地利,物产丰盛更是不在话下,铜鸠城产铜,地势又以陡峭高山居多,加上城里不易谋生,找不着养活家计的工作便沦为草莽,一座山里的山贼比善良老百姓还多,趁火打劫之事时有耳闻。
市集小小的,只有寥寥几摊张着墨青布幔的小贩分散在街道两侧,不过逛市集的人还算不少,尤其是卖吃食的摊,几乎座无虚席。
“一戒,别走在我身后,和我并行。”司徒剑兰动手将在他身后一步距离远的人儿拉到自己身边,无法形容自己厌恶瞧见她像条追随主人的忠犬那般,主子走一步她才敢追一步。
“但我向来都是这样,跟在曲爷身后……”甚至是不被允许出现在曲无漪身旁,她必须将自己隐藏起来,成为曲无漪的影子,只在必要时跃出来为主子挡刀。
“那是因为他是混帐王八蛋。我不喜欢你那样。”不喜欢要看她时,还必须费事转过头去。
“……你不喜欢,我不这么做就是了。”
听到她这么说,司徒剑兰才回过神——他干嘛管她爱不爱像个小媳妇、小可怜地卑微追随他?!他干嘛因为没法子抬眼就能瞧到她而觉得心情恶劣?!
他气恼自己地加快脚步,或许也带了些想甩开她、甩开自己反常行径的意味,不过一戒轻易就跟上他,一点也不吃力,最后还是司徒剑兰先走累了,才缓下脚步,而一戒连气息都没有一丝紊乱,足见两人体力上的差异。
“你有没有看中什么?喜欢什么?尽管开口,我买给你。”司徒剑兰在喘气,腿好酸,不过还是要端起慷慨架子……“没有。”她压根没注意周遭的摊位上有什么,她的注意力全在司徒剑兰身上。
真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