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物,大英雄-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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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前一位警察大笑着说道,“在美国,上帝赋予你珍贵的权利去羞辱一个身价高你五千倍的勇者,他说我们——包括你这种流浪汉——都是英雄。”
“宪法第一条。”另一名附和道。
柏尼拍拍身上的灰尘不屑地说道:“狗屁不通!”
较高大的那名警察伸手推推柏尼的肩膀示意他远离门口。“好了,老兄,也许你不是英雄。”他温和地说道,“这点我们可以忍受。”
受尽冷落、羞辱、遗弃的潘柏尼在悲伤和挫败、愤怒与失望中徘徊。他落寞地在街上走着,想找寻一处隐秘的地方舔舐他的伤口。
第十九章
巴强恩梦魇中的环道滑车正在加速往下冲。他认为自己已骑虎难下。短短几天内,他由一个街头流浪汉摇身一变成为英雄,然后是新闻界新宠,接着是越战英雄,大家崇拜的对象,现在他更将重演全世界最大的谎言,让全美国观众永远接纳它成为事实。他到底还能支撑多久?
原先他还以为没什么不妥。抓住机会,或许还能赚几个钱,然后恢复无名氏的身份。然而他发现事情并不像他预期的那样发展,所以他就想何不干脆做些善事?何不利用我的地位和暂时的名气为世界找回一些希望?我们全都是英雄,能生存便是英雄。但是生存却很困难。如果大家能相亲相爱、互相帮助,一切就会容易多了。这不算是一个新的讯息。还在2000多年前它就被比巴强恩更伟大的人传颂过了。当时人们是曾遵循过它,但时间一久便又遗忘了。
但是现在事情已完全失去了控制。事情迅速地在发展,强恩无法预知结果。激起一阵火花或上《时代周刊》的封面是一回事,把全世界放在肩上,把人类的不幸当做自己的责任则又是另一回事。巴强恩是个人,不是神,不管新闻标题如何形容他,他也无法制造奇迹。
同时他自己的情感也正逐渐失去控制。和葛吉儿相处愈久,他的心里愈是向往她,对她的眷恋也愈深。他不敢对她提“爱”这个字,也不敢向自己承认,即使已没有别的字比爱更能准确地形容他对她的感觉。巴强恩知道自己这个英雄谎言说得愈久,自掘的坟墓也就愈深,日后的惩罚也将愈重。当地狱的大门正对着自己敞开着的时候,他又如何能妄想像吉儿这样的好女人呢?何况强恩早已决定不拉吉儿——第一个相信他的人——和他一起下地狱。
潘柏尼也处于煎熬中。某个恶作剧的魔鬼特地为柏尼的余年创造了一个只有他和另外一个人——骗子巴强恩——的沸腾世界。他走到哪里都看到巴强恩的脸,听到巴强恩的名字。每个报摊的报纸都在头版上登出他的照片。《时代周刊》以他做封面,叙述“104号班机天使”的传奇。不管是在街上或公共汽车上,似乎柏尼所遇见的每个人身上都穿着一件印有巴强恩照片的愚蠢T恤。收音机里,DJ播放着有关强恩的歌曲。柏尼很高兴自己已经把电视机卖掉了,不用再看到强恩的脸在每个频道上出现。然而这些——甚至那该死的《时代周刊》的封面——本都应该属于他——潘柏尼。真的。
潘柏尼到底还剩下什么?只有两样:判决和牢狱。明天他得到法院聆听寇法官判决他今生得在监牢里蹲多少年。他会被戴上手铐脚镣地领上法庭,被囚车载往服刑的监狱。潘柏尼这一生就这样毁了。
他在牢里时,最挂念的是乔伊。奇怪的是他愈来愈常想到他儿子。他不能在乔伊身旁看着他长大;他无法出席他的重要仪式,如初中和高中的毕业典礼;他无法再带他去动物园。等到他被释放出来,乔伊已经长大,不需要去动物园了。这些念头令他绝望。
柏尼的确想过要逃,到外地去,改名换姓重新生活。或许可以去佛罗里达。那里气候温暖,没有中西部这种要命的冬天。这里刮过湖面的冷风可以把人冻僵。是啊,当然他可以留个胡子,打打高尔夫。有谁会想到他就是潘柏尼呢?
然而他不打算逃到外地去,因为他们还是会找到他,甚至不用看他的脸。那些该死的电脑无所不知,只须探测一下他胡子下的轮廓,便可在几个星期内抓到他。你可以跑,柏尼,但是你躲不掉。然而柏尼不能逃的最大理由是欧丹娜为了他把电脑和汽车拿去抵押了,他欠她2500美元。以他通常的经验,他知道这笔债务不是随便可以赖得掉的。
柏尼心灵受创,情绪低落。他拖着疲惫的身子来到夜影酒吧——他还能去哪里呢?奇克——宇宙间唯一不变的定数——依旧站在吧台后面擦拭着台面。他抬头看着柏尼走进来。
柏尼举起双手辩护道:“嘿,我不怪你生气。我知道上次我在这里被抓,差点砸了你的店。你可以把我赶出去。”
“我不会赶你出去的,柏尼。”奇克温和地说道。他可以闻到柏尼身上挫败的味道。这不像他;这小个头通常都是精力旺盛、手嘴闲不住的人。今天这家伙有点太安静了。奇克倒了一杯“七喜”放在柏尼面前的吧台上。
“谢谢你,奇克,我很感激。”柏尼平静地说道。他缓缓啜饮着,希望能喝得时间长些。在夜影酒吧的感觉是如此舒适,这里可能是柏尼唯一可称做家的地方。
吧台前方的电视正播出新闻快报。看来巴强恩今天稍早又在儿童医院创造了某种奇迹,一个昏迷多月的车祸伤员在巴强恩对他说话后不到一个小时便苏醒了。
“原本相信这男孩已无救的医生们现在宣称他会逐渐恢复。”
电视上出现强恩和那男孩的特写镜头。勇敢的小艾伦虽然身上仍接着维生系统,但已睁开眼睛,甚至在对着围观者微笑。
“了不起的家伙,是不是?”奇克摇头惊异地轻声赞道,“越战、坠机,现在又是奇迹了。”
柏尼点点头,对强恩的最后一项成就奇怪地不感到头痛了。柏尼对它有些……视而不见。他悲伤地沉溺于自己的思绪中。柏尼有生以来第一次把重大的事情片段拼凑起来。他必须在这所有的事情中找出一个重点,一点道理。
“奇克,”沉默了几分钟之后他终于开口,“今天如果我告诉你说我冲进一架燃烧的飞机中冒死救出一堆人来,你会怎么说?”
“你是说像强恩那样?那个英雄?”
柏尼点点头。“是啊,是像那样的事。”
奇克一脸困惑。“嗯……我说……我该怎么说,柏尼?这是个猜谜游戏吗?”
“我是说……如果我这么说……你会不会相信?”他在奇克的脸上看到了答案。“你不会相信,对不对?”
奇克把问题仔细地想了想。柏尼说对了,他不会相信。奇克必须小心地回答这个问题,因为柏尼看起来很在意这件事。“这是气质问题,柏尼,”他终于说道,“我的意思是你不会这么做。没有冒犯你的意思。我不会。我是说巴强恩是某种典型,但我们不是那种人。你为什么要问?”
柏尼阴郁地摇摇头。“没什么。”他喃喃说道。奇克的话提醒了他一点。即使潘柏尼真的救了那些人,他也不会是英雄;而就算巴强恩没有救那些人,他还是英雄。这话说起来不合逻辑,但是对柏尼而言却有些道理。奇克说得对,这是气质问题。巴强恩有这种气质,而潘柏尼没有。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如果你认定一件事是真的,它最后就会变成真的。人们要巴强恩当他们的英雄。他们认为他是英雄,他就真的变成了英雄。此刻柏尼想做什么补救都已太晚。
“我不会为此感到沮丧的,柏尼。做人并不一定要当英雄才行。”
柏尼摇摇头。他感到沮丧,但并不是为了这个。“是这样的,奇克,我要进去了。”
“进去?”奇克复述着他的话。“你是指看守所?为了那些信用卡?老天,柏尼,你的律师——”
“不是看守所,”柏尼插嘴道,“是监牢。而且和信用卡没关系。那不算什么,我已经认罪了,明天就要判决。我涉及一桩油漆偷窃案,被巡逻警员抓到了。他将我呈报上去说我危害治安。”
“危害治安?”奇克惊讶地问道,“你?上帝,柏尼,到底有多少油漆?”
“很多,”柏尼闷闷不乐地喝着酒说道,“很多。”
重播剧的排演正在进行中。巴强恩没想到会有这么多的投资,这么大的音效摄影棚,这么多人到处跑来跑去。他平生第一次在化装椅上坐了20分钟,真的令他很不自在。
在一号摄影棚里,工作人员早已架起104号班机客舱的好莱坞式场景。真的727坠毁后,机身早已严重倾斜,电灯破碎,座椅断裂。但是这架飞机却没有倾斜,且灯火通明;它比较偏向象征性而不是据实记录。
即使如此,强恩置身于727中还是很不安。他不属于这里,潘柏尼才属于这里。他再次对那个奇怪、懒散的小个头如何能冲进烟雾弥漫的机身救出这些人感到疑惑。他一定得有很充裕的时间才办得到。他记得自己在救援完毕后不久遇见柏尼,当时那个小个子筋疲力尽,全身又脏又湿,全是污泥。
苏莉丝——那个年轻的空姐——正在对台词。她穿着撕破的西北航空制服,脸上带着擦伤和瘀青,手上和脸上涂着假血。还有其他乘客,如凯莉和她母亲苏珊、施先生,当然还有葛吉儿。他们也都被化装成生还者的模样。神奇的化装师在他们脸上和身上伪装出创伤。
然而一些非常真实的事情发生了。当他们在727的布景里重演坠机经过时,这些生还者感到一种平和宁静的愉快。真的坠机时,他们面临极大的危险,性命受到威胁,大部分人都以为自己会死掉。但在摄影棚中,危险已不存在,只有生还的信心。这故事有个快乐的结局。他们也为能和救了他们的人在一起而感到自豪。这就像开舞会一样,更别提还可以在电视上看到自己了。
“空姐苏莉丝对727客机撞上酋长桥空难事件的恐怖结果依旧记忆犹新。”排演开始,叙述者述说道。
“我吓坏了,”莉丝接下去说道,努力装出害怕的声音,“我看到紧急出口已经无法使用。我试着打开右侧的出口,但它一动也不动……”
这个故事开始重演了,只是这次截然不同。
盗窃组的戴探员把车停在第4频道前下了车。整个电视台围满了为一睹英雄风采而愿意等上数小时的崇拜者,警察也在场维持着秩序。巴强恩的豪华轿车等候在路旁,准备随时将他载离愈聚愈多的崇拜者。
戴探员若有所思地站在电视台大楼前。到目前为止,葛吉儿都成功地避开了他,而她在将潘柏尼长久关进牢房里的行动中,是最后一个重要证人。戴探员不像他的其他同事愿意就此作罢。只要让葛吉儿辨认她的信用卡,他就可以以信用卡偷窃、伪造集团之首的名义逮捕潘柏尼。
只是时间所剩不多了。潘柏尼明天就要判决,法官很可能会手下留情。当然,除非盗窃组提出新的犯罪证据。这也是戴探员今天到此的原因,要从吉儿那里取得证词。一旦他见到她,她就无法不和他谈谈话了。
探员穿过拥挤的围观者,走到写着“闲人勿进,员工专用”的门前。一名着制服的警员走上前来。
“对不起,先生。这里不对外开放。”
戴探员伸手去掏口袋里的皮夹。警员误解了他的手势,说道:“不准采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