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云星志-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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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比翼双飞树啦!”爱美兰有点瞠怒地白了飞云一眼。
“你放过我吧!我只念过少年军校,对诗词可是一窍不通。”飞云摸着后脑勺,有点憨厚地干笑着。
“我又没有怪你。”说罢,爱美兰接过仆人递过来的大毛巾,说了声谢谢,把毛巾披在飞云给自己穿的那件大外套上。
冷风吹来,爱美兰哆嗦了一下,把宽大的外套搂得更紧了。
飞云没有注意到爱美兰把自己的衣服当宝贝一样搂得紧紧的,因为他被另一样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仆人的眼神。
飞云的神经一向很大条,但仅限于战场以外的地方。对危机的天生感应,是他活到现在的关键。此刻,虽说不上有什么危险的味道,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不安的气息。这气息,仿如细密的水汽,泡浸着整个大厅,使人感觉非常不舒服。
“有客人吗?”飞云差点把这话问出口了。
仆人意外的沉默,使他轻易地联想到这应该是爱娜吩咐的,整个屋子,也只有她才会这样做。
幸好自己没有问,不然一问之下,仆人那略带迟疑和慌张的问话铁定会引起爱美兰的不安。这不是飞云所希望的。
“我先换衣服啰!”飞云跟爱美兰打了声招呼。
“嗯。”
五分钟后,飞云以光速完成了洗澡和换衣服这两件大事。他的马虎程度也是惊人的,他洗澡时连沐浴乳都没用……
仆人看见飞云从浴室中穿戴好跑出来,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叫爱娜小姐过来。”飞云刚吩咐,就看到爱娜身穿军服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了。
“不用了,你们下去吧!”爱娜吩咐仆人一声后,等其退出,关上了房间的门。
爱娜在一般情况下,是不会进来自己的卧室的。看见爱娜那张写满忧郁符号的脸,飞云马上知道大概是怎么回事了。
“皮科特来了?有坏消息?”飞云一边用空气干燥器轻轻蒸干自己湿漉漉的头发,一边问道。
“你猜到了?”
“除了他,没有谁会来吧?我还看到小会客室的门关上了。”在窗户旁,飞云把视线投向在这个角度看不到的会客室。
“……”
“他什么都没说吧……能猜到是怎么回事吗?”飞云一边整理着自己的衣着,一边装出若无其事地问着。
爱娜摇摇头。
“……好了,谢谢你。”没有再说什么,轻轻地拍拍爱娜的肩膀,飞云笑了笑,走出去。
“大人……等等!”飞云快要踏出房门的时候,爱娜突然出声了。
“怎么?”
“你……难道不担心?”拙劣的问话,其实显示的正是爱娜本人的担心。
飞云收到了这份好意的担心,他又笑了笑,不同的是,这次笑得更加艰难,更加苦涩。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你也是。我们已经失去了自己的国家,也失去了自己的尊严,像寄生虫一样靠吸取埃克罗这棵大树苟延残喘着。我并不指望自己能够像爬墙虎一样,靠着缠绕树身爬到树的最顶端。我要的,只是我们的生命罢了。”
“大人……”突然间,爱娜的喉咙哽咽了。
“所以,除了生命,我们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比起我们那些坐在天国大道上打扑克牌的老朋友,我们至少还有饭可吃、有床可睡,不是吗?”没有再说话,飞云第三次笑了。不过,这份笑容,比刚才两次更让爱娜难受。
如果刚才第二次的笑容是用悲观的刀子刻画在脸上的,那第三次笑容就是用苦情的毒药,腐蚀了快乐的肌肤,如火烧般,灼留在脸上。
这瞬间,她完完全全地呆住了。直到此时,她才开始明白到,飞云的苦。
虽然不知道飞云将要面对的是什么,可是爱娜觉得自己心底,有件东西悄悄地融化在这苦涩的淡光之中。
她大口地呼吸着,在她的意识中,吸进来的不是空气,而是心情,准备用平和心态坦然面对一切的心情。
她忽然觉得飞云很可怜,明知道自己将要失去什么,却依然得在部下的面前,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在下一秒钟,却要以豁达的心情,迎接承受那份不可避免的噩耗。
上天对飞云太残忍了!
爱娜无力地瘫坐在身旁一张椅子上,丝毫没有注意到飞云已经离开了……
飞云站在白玉色的大门前,久久没有动作,盯着那个镀金的门把手,发呆。
理论上,这是他的房子,他的会客室,他的房间,他的私有物。可是看着这扇门,他没有一分一毫的自豪感、认同感。印象中,这不是自己的东西。
打开这扇门,仿如打开的是别人家的门,一扇本身就拥有威严和惩罚力量的大门。
此刻的惴惴不安,使飞云自觉自己的心情像犯错的小孩子,不得不在放学后去老师的办公室。
其实,飞云已经猜到多少了,只是不肯定罢了。他发现迟疑给自己带来的痛苦更加多,越来越多,因此,他以一种毅然决绝的心情把门打开,准备用自己的双手,揭开铺在真像上面的最后一层薄纱。
狭窄的天地,没有豁然开朗,反而更小了,只有眼睛那么大。因为飞云刚开门,就看到了皮科特那双漂亮的茶色眼睛。只是,眼睛的颜色不再清淡而漂亮,反而多了几分愁苦,还有丝丝缕缕淡淡浅浅的可惜和无奈。
飞云分不清那到底是同情还是感伤,总之,那不是好东西。
无谓的猜想之音开始不自控地飘荡回旋于脑海之中,但没有一个声音接近心目中的事实,也没有一个声音可以说服自己的理智。也许,是自己的理智已经给出了情感无法接受的答案,所以大脑还是决定不接受这是事实。
室内的空气,自飞云把门打开之后,就清冷了许多,冷得叫人难受。
皮科特开口了,试图为这直线下降的气温注入一丝的暖意。
“飞云,你好!我刚好忙完了,所以来看看你。”话一出口,皮科特就有点后悔了。他并不是善于撒谎和伪装的人,更没有每天带假面具的习惯,所以他当不了政客,也骗不了人。
看到飞云那双企图求证心中疑惑的双眼,皮科特就知道自己的来意被猜测到了。他并没有意外,只是后悔自己乱说话。
“你好。”飞云的话平淡而无力,听得出,他不想兜圈子,他只想等待,看心中的答案是否属实。
“先坐下再谈吧!”皮科特也觉得自己的话语无力空虚。他没有理会自己的表现,直接转过身来,走向会客室正中间的沙发。
然而,飞云没有动。他只说了一句话,就让皮科特整个人僵立原地,不能再动弹分毫。
“你想让我跟爱美兰分手吗?”
话语直接而伤人。伤人,但自己更受伤害。可是,飞云还是说出口了。任由这个晴天霹雳劈到自己和皮科特的头顶上。
感情的冲击永远比肉体的伤害还可怕,所有人都知道。
皮科特完全没有想到,飞云竟会如此直接地一开始就让情感的核弹彻底爆发,他茫然了,呆了。他的嘴巴轻微地,小幅度地开合着。讶然的空气,快速在细小的缝隙中进出着,却无法带走任何窒息和沉闷。
本来就提不起来的心绪,一下子降到了谷底,怎么也反弹不了。
“我……这……不……其实……我……”什么雄辩,什么理性,什么滔滔不绝,脑海中词量丰富的字典在悄然中被情感的黑洞给吸收扯碎了。面对飞云的直接,皮科特脑海一片空白,之前想好的百千条说辞,全都消弭无踪。
皮科特的反应,就是事实。
此刻已经不须再想,也不容质疑了。飞云残存在心底最后一丝的幻想,也被无情的现实所撕裂砍碎了。心里忽然有种认命的痛快感,即便心不甘、情不愿,却有种失落一切,不须承受束缚的痛快。
有点茫然地用力抬起粗重的双腿,飞云毫无表情地跟皮科特擦肩而过,把自己的身躯挪到窗户前,努力地把自己视线的焦点定格在黑蒙的远方。
粗大的雨点,劈劈啪啪地打在窗户上,持续不断奏响着不和谐的颤音,为静默异常的房间平添了几分异样。
好一会儿,飞云才慢慢地问道:“可以告诉我,那个人是谁吗?”
皮科特愕然了,整个身躯霎时间僵硬了起来,只觉得自己的胃部迅速分泌着该死的苦酸,但他不能说,绝不能说。
尽管那个答案几乎是冲口而出了,但每一次答案冲到喉咙附近,就被大脑中残存的理智给压了下去。理智的堤坝也已千疮百孔,但始终没有崩溃。
所以,皮科特选择了沉默。
飞云又说话了:“不能说吗?那就算了,我大概都能猜到。反正,我会如你所愿的。明天……我就回朗斯卫星,大概,也不会再回来这里了……还有,请原谅我无法跟爱美兰开口说分手……抱歉……我做不到,我实在做不到。”话到了最后,飞云的身躯竟然强烈地颤抖着,摇晃着。
“其实……这……”皮科特用尽全力张大了自己的嘴巴,却还是无法说出来。
“你有你的苦,我有我的苦。你的苦比我的苦大,那就你先请吧!”说话的这刹那,飞云觉得有什么从自己的眼睛里流了出来。可是一摸,却发现什么都没有,幸好没有。
他觉得自己的确有流泪的,如果没有流到脸颊上,那就是淌在心窝里。
那边,皮科特同样是哽咽在喉,不发不舒服,发则更痛苦。被各种感情色彩渲染得分不清原貌的话语,在弯弯曲曲的肠子里转了几百圈、几千转,最终出来的,却仅仅是两个字。
“谢谢。”
飞云的回应也仅仅有两个字。
“不谢。”
彼此都知道,对方的两个字,重于山岳,重于星球,重于银河。
失去的,无奈地失去了。彼此之间友情的裂痕,已经有如天堑,除非出现奇迹,否则永远不可能修复如初。
如初?还是,刚刚拉近的距离,又再次变得遥不可及?
两人从一开始就没有掩饰过对彼此的好感。可是,他们就像急于过河握手的友人,却被一波波公事的大潮、私事的急涌所阻挡。
至今无法成为肝胆相照的兄弟……也许,这就是命运!
飞云清楚,皮科特更清楚。清楚,所以无奈地体谅,所以无条件地了解。
皮科特并没有说些“以后有什么需要可以告诉我,我尽量满足你的要求”这种简直就是侮辱的废话,他只是慢慢地走到飞云的身边,对飞云做了一件飞云绝对料想不到的事情……
他磕头了,隆重至极地双膝跪地,磕头了。
飞云不知道他对自己磕头是为了什么,但他知道,即便在国王的面前,他也仅仅是单膝跪地、前曲上身。皮科特信奉的是骑士道,虽然经过千百年的变化,骑士道已变味了不少,但有一样东西是绝对没有变的,那就是骑士的尊严。
他不清楚是什么,值得皮科特放弃自己的尊严,但他知道这东西绝对不简单。
飞云黑亮的双瞳顿时失去了焦距,本已呈游离状态的神光更加涣散黯淡了,连皮科特何时离去,他都不知道。
第二天,飞云就离开飞云阁,带走了自己带来的所有东西,也带走了不舍得离开这里的小狗狗。留下的是爱美兰买给自己的衣服,还有一张用印表机列印出来的纸条。
我走了,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我知道,我这次走,可能不会再回来了。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