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尸炼魂咒-第1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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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依言在瞬间卡死了小狗,它毫无痛苦地融入我的肚子里。获得了充足的能量,身体正在高速修复和改造,那些细胞及程序似乎要在三天之内建成罗马。
“好啦。”孩子说,“这会儿小东西恐怕就痛快了,再也不用被训练大小便,被套上滑稽的毛衣,被拖出去遛着了。
我浑身处在补充能量之后懒洋洋的阶段,忽然很有聊天的欲望。我问少年说:“你不喜欢你的父母?”
“没有,他们都是好人来着。”他眨巴着眼睛说,“我猜这世界上再也没有人像他们一样,肯每天给我烧饭,供我读书,还给我钱花了。可他们要我做的事,总叫人提不起劲头,算了,别说它啦,大个子,能说说你的故事吗?”
我遥遥头:“现在还不行,孩子。今天星期几,你为什么不去上学?”
“因为学校里什么都不教了,我念的是所汉语学校,现在可算乱了套啦。那些汉独分子杀了那么多平民百姓,现在最不招人喜欢的就是汉人了。你不知道吗?是啊,你怎么会知道?最高领袖在上个月发出了宣言,表示在世界各地还存在着许多妄图复辟、退化到种族纷争年代的独立分子,号召人们起来捍卫和平。这一片的学校都组织起来,成立了和平卫士组织,就连小学生都组成了少年挺身队。大伙儿都说坚决不能再上汉语课,受那些潜藏在教育界的反动分子毒害了。现在的学校里,和平卫士就是最大的了,老师……特别是汉语老师和大汉历史老师,都成了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哪个学生还有心思上课,哪个老师还有胆子教书?别被扣上顶宣扬大汉分裂主义的帽子,就算万幸啦。”
我说不出这孩子在描述这番场景的时候,脸上是怎样的表情,那是介乎天使和恶魔之间的模样。
他说,同学们在操场上架起了火堆,把所有用汉语写成的课本全都丢进了火焰里,烧了个精光。
他说,在领袖讲话的第二天,学校里就贴出了大字报,称某汉语老师平日醉心研究古代大汉史,有诸多反动言论,并且爱好航空模型,是分裂分子的内应。
他说,其实那个老师确实很坏,经常骂人,还专门盯着女生的胸脯看。
他说,和平卫士成立的第一件事,就是每个人给自己取了东瀛名字,还逼着学校里每个人都给自己取东瀛名字。谁要是还敢称呼汉名,就是分裂分子,是屠杀老百姓的狗杂种。
他说,和平卫士把那个汉语老师捉了来,拿一个纸字娄粘上浆糊,套在老师头上,活像个无常鬼,然后在老师脖子上套了一块木牌牌,写着“恐怖分裂分子、大凶手口口口”,在全校几千人面前进行了一场批斗。
他说,那些校长、训导主任全都坐在前排,一个个吓得脸都白了。
他说,和平卫士开完批斗会,就用皮带抽打汉语老师,那些皮带上的铜扣子,每个都有半斤重。他们让所有人排好队伍,每个人抽一下,谁不抽就是分裂主义王八蛋。那种铜扣子抽在老师的额头上,把他打得像个猴子屁股一样紫红,还没有等一半人抽完,老师就死了,浑身肿得像个孕妇。有些女同学一边抽一边哭,老师的汁液随着抽打溅射出来,溅到他们身上,女孩子们就哭得更加响亮。他们干这件事的时候,警察一直在校门外窥视,一副要冲进来的模样,但一直到最后还只是窥视。
他说,那天晚上自己做了恶梦,梦见汉语老师一手拿着课本,一手拿着皮带,不住往自己脸上抽打,喊着:“我有罪,我有罪!”一群身着军装的男女忽然把他围住,要来批斗他。罪证?他会说汉语,会写汉字,这便是罪证!忽而又换了一群白衣服的,个个手里拿着大针筒,要给他换血,把汉人的坏血全都换掉,换一个血五万块钱。他爹娘自己舍不得花钱,叫他先换了再说……
他觉得这个世界似乎一下子颠倒过来,好像看到奶牛在天上飞,母猪在水里游,鱼穿着西服驾驶汽车……总之,过去世界的一切逻辑都不管用了,一切原本是定论的东西,现在都得往反方向理解,要不,就得大吃苦头。
例如,他就不明白把人定性为分裂分子究竟必须经过怎样的程序,也不明白开批斗大会、焚烧书籍,把教学大楼的玻璃窗全都砸碎有什么好处,一个人居住和学习的地方渐渐变成了麻雀窝。拿这个问题去问人,人一瞪眼就是一“呸!”然后说:“我们和平卫士固然做事粗糙些,但归根结底还是爱国的;总比那些毫无廉耻的什么狗屁精英要好得多哇!”又说:“与其当循规蹈矩唯唯诺诺的应声虫,不如轰轰烈烈干一场,难道不去打击他们,分裂分子会自己灭亡么?”
这话当然不能叫人信服。他想,既然狗屁精英们卑鄙无耻,那就算“好得多”的爱国者,想来也是一路货色;而与其……不如……之类的话,说明两个选项都不是好路。再说,在首都的中学里拿皮带抽打老师,如何能够打击到南方的分裂者,这还是一个问题。
这些事只能想,不能说,最好连想都不要想,否则就很容易遭到皮带往脸上扇的待遇,除此之外,还有些奇奇怪怪的死法:在批斗大会的第二天,另外一名汉语老师就在脖子上挂了一块大石头,往化粪池里跳了进去,也闹不清楚是不是自杀。原先他以为不是,因为该老师生前极为浪漫,要死也是找个环境优美的池塘。但后来和平卫士把他拉上来,说他自绝于人民,还准备鞭尸。这个时候他就觉得该老师是自杀,因为尸体太臭,最后没有人愿意来鞭。老师就这么牺牲了脸面,保全了尸体,同时把智慧传达给了他的学生。智慧这种东西,生活中每时每刻都会冒出来,能够领悟到的人却实在不多。
他领悟到的智慧就是:少说话,少做事,少在人堆里瞎掺乎,必要时,就一头栽进屎坑。
但是大多数学生、大多数人都不是这样想。骚乱很快由学校蔓延到地方,各行各业都不断有潜伏的分裂分子被揪出来。人们是如此痛恨自己体内的大汉血液,以至于不得不杀死一些顽固分子来证明自己的忠诚。但是顽固分子很快就杀完了,剩下的人大多加入各种准备保卫政府的和平战斗队,手上都沾满了分裂分子的血。
到了这个时候,和平卫士之间的战斗就不可避免了。光在魏青刚的学校里,和平卫士就分成三个派别,互相指认对方为假和平真分裂,展开了轰轰烈烈的斗争,结果是将麻雀窝变成了蟑螂窝。现在,他们中的两个派别不知从哪里搞到了一些老式枪械,估计用不了多久,蟑螂窝就会变成马蜂窝,马蜂窝就会变成臭虫窝,臭虫窝就会变成蚂蚁窝,到了这个时候,他更加不敢在学校里呆。因为这时候在学校里晃荡的,不是这个派别口中的叛徒,就是那个派别口中的狗崽子,或者干脆是三个派别共同的敌人。
他说,他的父母也很着急,想办法要把他送到东瀛语学校去念书……这年头只有带东瀛味儿的地方还没收到骚扰。但学校很不好找,学费也贵得吓人。如果进了那种学校,爹妈必然会被逼得砸锅卖铁。想到这一点,他就不得不认真念书,否则就连头猪都不如了。
可是他实在对东瀛语毫无兴趣,每一次见到,都要头晕好一阵子才行。
少年摇晃了几下,示意头晕的程度,随后又自我安慰说,这年头无论哪家都在想法子送孩子进东瀛学校,实在来不得的,平时也要跟着广播学几句东瀛话,其实不过作个样子。若非如此,就显得不够进步,不够革命,不够爱和平,就显得没心没肺,对数十万死难同胞毫无同情之心。
这孩子看来人很内向,我倒没有料到他这么能说。他走了很久之后,我想到他说的一些话,还禁不住笑出声来。妙舞和我一起笑着,许久,我感受到了一丝忧伤。
如果我们的孩子活着,那么……
我们之间的沟通再不需要语言,这种惆怅悲伤毫无保留地传输到我心里。
我没有说话,她也没有。
我们静静地看月儿落下。
第十五节 战斗青年
第二天,魏青刚没有来。第三天也没有。
他没有太多的钱来买食物和玻璃,我的身体又基本修复得能出去见人,正到了走的时候。
但我还想对他说句谢谢,告诉他关于我的故事。除此之外,我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能给他,也许可以教会他一些基本的格斗术用来防身。利用红都女皇的电脑系统,我能对他的肌肉和骨骼作一个初步的刺激,使他变得更加强壮,强壮到能够在这个混乱的世界里,生活下去。
这是我欠他的。
第四天上午,有个鬼头鬼脑的青年爬进了工地,在楼道间四处徘徊,他长着一抹稀疏的小胡子,看来才十五六岁。这个人在魏青刚的涂鸦前站了很久,两眼都放出光来。我考虑过吃掉他,但未免太露痕迹。
魏青刚虽然学会了少说话的道理,却未必学会了少表露自己的内心。
于是,过了中午之后,他来了。被一大票人押了来的。
这些押着他的人身穿土黄色的仿军装,有的头戴战斗帽;有的额头系着个白带子,上面描了个小太阳,左右分书“和平”两字,全都十六七八岁,有些背着包袱,看来装了家伙。
魏青刚鼻青脸肿,两只眼睛都不太睁得开,他茫然地任由群众拖着,穿过楼道,来到那一壁涂鸦面前。
“反政府分裂分子魏青刚,看看你犯下的罪行!”
一个头发短得和男孩一样的女战斗队员扯起嗓子大声叫喊,“劈啪”两个耳光甩了过去。魏青刚傻愣愣地抬起头,什么东西都看不到。两名粗壮的战斗队员走过去扒开他的眼皮,鲜血从眼角留下来,好像眼泪。
魏青刚看清楚自己的作品,又低下头去。
“老实交待,你画的到底是什么?是不是和分裂分子的联络图!”
两个人从后面揪住魏青刚的手臂,用力往上掰,使得他无法抬头;但又有一个人抓住他的头发,猛地往后扯,于是他的颈椎就折成了九十度。他从喉咙深处咕哝出几个字:“我……也不知道。”
“什么?”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所以想……画出来看看……”
“啊哈,真是个顽固到底的分裂乌龟!你以为你不说,我们便不知道么?这些、这些红色的大块,岂不是我们无辜民众的鲜血么?这、这几个黑点,难道不是在拍手叫好么?值此国难当头,你不尽匹夫之力保家卫国,反而对恐怖主义拍手叫好,真是丧心病狂,无耻之尤!再看上面紫色的,闪电?不是,是被恐怖分子劫持的客机,你这样的反和平分子,难道还希望511事件重来么?做梦!你这个阴谋家的狗崽子嘴脸,不齿于和谐社会的狗屎堆,已经彻底被我们昭和战斗队揭穿了!打倒分裂分子魏青刚!”
“打倒分裂分子魏青刚!”
“踏上一万只脚,叫他永世不能翻身!”
“踏上一万只脚,叫他永世不能翻身!”
孩子们恣意地笑着,骂着,跳着,叫着,像是围绕着篝火起舞的野蛮人。
青春真可怕。
嚷嚷了一会儿,我以为他们要开始料理魏青刚,没料到那名女学生又站到前面说:“同志们,分裂分子魏青刚的真面目已经被我们彻底揭穿,但是,这起反和平鬼画事件,难道是孤立的么?难道在魏青刚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