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鬼-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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弥荣子的自言自语听得多津暗自点头。神秘卡车在三更半夜出现,没过多久又调头开走。在多津的记忆当中,还不曾碰过这麽奇怪的事情。
村子里的生活就像一滩死水。村民们虽然各自过着不同的生活,在外人眼中确实不折不扣的乡下人,就算真的发生什麽怪事,也不脱寻常人的想像空间,如今出现在夜里的神秘卡车彻底颠覆了村民们的认知,然而真正让村民无法想像的,还不只那辆神秘的卡车而已。
多津望着柏油路面缓缓上升的热气,想起兼正之家。
那栋建筑物完全脱离村民们可以接受的范围,村民不是不欢迎外地人前来定居,然而屋主特地将那栋屋子原封不动的从别处移建过来的奇特行为,却让众人议论纷纷。屋主为什麽要这麽做?对那栋房子有特殊的感情,还是想在众人面前炫耀一番?抑或是有其他不可告人的原因?
那栋古意盎然的石造建筑到底是为了什麽而存在?
广泽将车子停在家门前的停车位,打开车门从驾驶座走了下来。将从镇上搜刮来的一袋旧书抱下车时,小女儿拉开窗帘探出头来,朝着广泽拼命挥手。夕阳的余晖照在点点灯火的人家,阵阵煎鱼的香气扑鼻而来。
正打算走进家门的时候,广泽朝着西山望了几眼,雄伟的山形和伫立於半山腰上的建筑物在火红的夕阳衬托之下,格外引人注目。自从在送虫祭夜里看到那辆神秘卡车之後,广泽就一直心神不宁。至今依然空无一人的屋子处处透露着不自然的诡异气氛。
古色古香的建筑物。村子里建新房子时有耳闻,不过从别的地方将房子原封不动的整栋搬过来,这种情况倒是第一次见到。广泽对那栋有别於日本传统木造建筑的屋子颇感兴趣。去年八月拆毁老房子,之後开始施工,整个工程直到一个月前砌起外墙之後就宣告完成。紧接着临时搭建的工寮遭到拆除,施工器具在最短的时间之内悉数搬出,然後屋子的大门就这样锁了起来,直到今日尚未重新开启。
广泽甚至不知道屋主到底是什麽来历,只知道房子的主人住在东京市郊,这还是从其他村民那里听来的小道消息。以往村子里只要有人打算整修房屋,一定会委托安森工业代为施工,然後屋主一家人的家世背景和生活习性就会成为村民们茶余饭後的讨论话题'未免太恐怖了吧';可是这次安森工业似乎没有接到这笔生意。临时搭建的铁皮围墙上面喷上大型建筑公司的抬头,挂着外县市车牌的大型工程车辆进出频繁,这种浩大的工程并不是乡下地方的小型建筑商所能胜任的。
从外观看来,房子似乎是两层楼的建筑,外墙东凹一块西凹一块,结构十分复杂。从陡峭的屋顶上面开着几扇窗户看来,屋顶下方应该有个小小的阁楼,而且看过地基施工的人都知道,这栋建筑物有个又宽又广的地下室。厚实的石砌外墙表面镶着大大小小的鹅卵石,乍看之下还以为是木骨墙的结构。整栋屋子给人一种十分简朴的印象,虽然有点年纪,落成的年代却应该没有想像中的古老。若真的是拥有百年历史的老房子,想必也没那麽容易就从别处移建过来。
屋子的窗户不多,除了窗户之外,看不到任何对外开放的空间。印象中屋子的一楼似乎有几扇观景窗,造型十分简单,没有复杂的木刻雕饰。每扇窗户都装有百叶窗,不过全都是几块木板拼凑起来的而已,严格说来应该叫作挡雨板才对。屋子的采光和通风似乎不太好,不过从厚实的外墙和高耸的天井看来,夏天住在这里应该颇为凉爽舒适。
广泽一直认为这栋对外封闭的建筑物是一座城堡。城堡座落於俯瞰全村的半山腰上,保护着所有村民抑或是监视着全村。若那栋建筑物真是城堡,那它绝对不是外场村的碉堡,而是外人设于前线监视全村的桥头堡。问题是那些外人又是从哪来的?
城堡从枞树林中正对着外场。
(村子被死亡的阴影包围。)
“爸爸。”打开玄关的大门,女儿从门口探出头来。“吃饭了啦。”
“怎麽不先跟爸爸问好呢?”
妻子的脚步声从门内传来,广泽摸了摸小女儿的头。
“人家刚刚已经说过了,爸爸还没回答呢。”
“嗯,我回来了。”
广泽轻推女儿的背心,一起走进玄关。进门之前,又朝着半山腰上黑色的屋顶看了两眼。
(……枞树已死。)
不知道寺院里的作家会怎麽描述那栋正对着外场的建筑物。
第二章
亮光在黑暗之中画出一道弧线,贴着地表轻轻的飘了过来。这是从墓穴苏醒的死者派遣鬼火对他的召唤。
死者并未靠近他,只在前方静静的等待他的到来。他们张开空洞的双眼,站在结冻的大地之上,目视着他从自己的身边蹒跚走过。腊白的脸庞在鬼火映照之下,更是阴森骇人。
他拖着脚步缓缓前进,仿佛在等待某个时刻的到来。
好不容易走近身边,弟弟却依然无语。没有诅咒的话语,也没有憎恨的咒,甚至连轻微的叹息声也听不到。弟弟并未举起双手殴打他,更未向他投掷地上的石块。
弟弟只是站在前面静静的等着他的到来,容貌宛如生前,却难掩死亡的阴影。毫无生气的双眸连眨都不眨一下,灰暗的瞳孔直盯着他的脸庞。覆盖身体的雪白屍衣沾满了墓地的泥土,从身旁颓然垂下。
静信停下手中的铅笔,稍微思索了半晌。
即使弟弟没有复仇的念头,做哥哥也会认为他的出现是为了复仇而来。
弟弟的出现是为了将自己拖入万劫不复的炼狱。
打从看见弟弟从墓地苏醒之後,他就认为弟弟是为了复仇而来。在恐惧感的驱使之下,他用尽一切方法想要逃离弟弟的掌握。
然而没有人能够逃离屍鬼的手掌心。每当他打算逃到另一个地方,弟弟就会先他一步出现在他的目的地。几次下来之後,他终於发现自己无路可逃了,因此每当弟弟又出现在面前的时候,他只能畏畏缩缩的从弟弟的身边走过(也就是说他早就知道自己不管到哪去,都会碰见死而复生的弟弟)。两人每次的交会总是令他心惊胆战,不知道弟弟什麽时候会对他展开报复。
(报复……)
静信盯着稿纸开始思索。他所想像的“复仇”到底是什麽?大概是日本鬼故事常出现的“一命抵一命”,要不就是如同当初他杀害弟弟的方法,只是这次换成弟弟手持凶器将他杀死。抑或是那块结冻的大地早就安排好巧妙无比的复仇方法?
接下来好一段时间,盯着稿纸的静信一直在思考复仇的模式,以及各种象徵复仇的暗示手法。静信开启大脑的记忆库,搜寻古今中外所有复仇的手段,却找不到一种适当的安排。不死心的静信再度寻找与复仇有关的参考记忆,却依然一无所获。
静信轻轻的叹了口气,看看办公室墙上的黑板。意识顿时从稿纸(结冻的大地)回到现实世界,午後的阳光填满整间办公室,冷气机的凉风吹得後颈冷飕飕的,若有似无的蝉鸣透过紧闭的玻璃窗传了进来。
七月二十七日星期三,下午原本排了两场法事,後来决定由鹤见和池边负责处理。静信将稿纸叠好放进抽屉,再将笔镇压在反折的稿纸上面之後,便关上抽屉站了起来。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刚好遇见拿着一只大茶壶的美和子。
“要出去啊?”
“嗯,想去图书馆找些资料,妈,还是我来拿吧。”
美和子笑着摇摇头。
“不必了,你赶紧出门吧。”
静信点了点头,朝着玄关走去。穿过广场走出室外,盛夏的艳阳照得静信睁不开双眼。刺耳的蝉鸣阵阵传来,种植在庭院的草本散发出旺盛的翠绿,从山门延伸到大殿、办公室、甚至是寺院玄关的铺石步道更是白得刺眼。看到静信走出来之後,散落在各个角落的老人家纷纷向他点头致意。
“副住持。”
声音是从树丛当中传出来的。一个中年妇女从玄关旁的树丛当中站起身来,脱下头上的草帽。
“要出门啊?”
好一阵子没见到她了。大概是盂兰盆节快到了,所以才特意过来帮忙的信众吧?静信微笑点了点头。
“好久不见,大热天的真是辛苦你了。”
“好说好说。今年还得替我们家的爷爷办法事,到时候还得麻烦您呢。”
“哪里哪里,一定尽力配合。”
“住持的身体还好吧?”
父亲信明在一年半前中风,之後就一直躺在病床上。
“托大家的福,这阵子总算可以出声说话了。”
“那可真是可喜可贺。”中年妇女以脖子上的毛巾拭汗。“最近我好像在哪本杂志上面看到副住持写的文章,好像是短篇小说的样子,是在医院的候诊室看到的。”
静信不由得露出苦笑。尾崎医院的院长知道静信不喜欢到处向人炫耀,所以故意把那本杂志买回来摆在医院里面。静信不想听她对那篇小说的评价,於是随口说了几句话敷衍过去。
“占用副住持的时间真是不好意思,还请一路慢走。”
中年妇女说完之後,向静信深深的一鞠躬。点头回礼之後,静信朝着车库的方向走去,一头钻进车子里。从寺院到图书馆的距离并不需要开车,若不是外头的太阳正大,漫步而行反而能收到转换心情的效果。除了毒辣的阳光之外,热情的信众也是不容忽视的原因。走在路上万一碰到那些信众,恐怕走到天黑也走不到图书馆。静信现在急着想找到适合的资料,因此还是决定开车。
静信摇下车窗,开启车上的空调驱赶车内的热气,在老人们的目送之下将车子缓缓驶出车库。舞文弄墨只是副业,静信的本职依然是名僧侣。自从父亲中风倒下之後,静信就独自撑起这间村子里唯一的菩提寺。
车子在老人们的目送之下缓缓穿越庭院,转入钟楼旁边的私人道路。从山门一路延伸而下的石阶并不长,可惜车子无法通行,因此只好在钟楼旁边开辟一条私人道路。沿着私人道路而下,可以直通丸安木料长的木材堆积场。路上的柏油被晒得冒出阵阵热气,连树上的蝉儿也像是被烤熟了一样,有一搭没一搭的鸣叫着。今年夏天真是热得像蒸笼一样。
异於往年的稀少雨量,在各地造成严重的乾旱。顺着沿溪兴建的村道往东走去,溪流的水位不但比往年来得低,也在没下几滴雨的情况下迈入尾声。国道的桥梁下游有个水门,通常在这种季节的时候,水门都是关闭着的,然而溪流的水位还是比往年低上不少。沟边町称得上是河川的小河,就只有发源于这条小溪的尾见川,如今乾旱的气候让尾见川的下游严重缺水,连外场的水源都有枯竭之虞。酷热的天气也在各地传出灾情,打量枯死的农作物以及热衰竭而死的老人,证明了这是一个十分不好过的夏天。
开着爱车的静信一路往南前进,不一会儿就来到通往神社的一之桥。从桥的另一头往神社的方向望去,对岸的森林绿得令人睁不开双眼。从一之桥继续沿着村道往南走,就会碰到二之桥,以及位於二之桥和三之桥之间的闹区。据说外场从前就以三之桥为界,过桥之後就不属於外场的范围。
外场原本是寺院的领地和樵夫们所开辟的新生地所组成的村落,在领地充公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