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江东去-第3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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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几乎是第一时间传到杨巡耳朵里,是寻建祥告诉他的,寻建祥的消息则是来自宋运辉亲口播报。
对于这个消息,杨巡并没有太觉意外,他以前见过宋运辉对梁思申的情愫,男人嘛,既然喜欢上一个女人,岂有不千方百计搞到手。再说宋梁两人从小打下的基础,以宋运辉的城府,还能不手到擒来。可是认为理所当然是一回事,真正亲耳听说又是一回事,杨巡满心的不快。寻建祥当没看见。这事他不愿跟杨巡说,又不能不说。知道说了杨巡肯定满心不舒服,杨巡与梁思申两人之间的恩怨寻建祥最清楚。可不说又不行,杨巡至今依然打着与宋运辉交好的牌子,宋运辉结婚的消息杨巡若是不知,岂不是被人戳穿牛皮。宋梁两个,哪个都不会顺着杨巡的意志为转移而不结婚的。
杨巡离开办公室,回到家里睡觉。“梁思申”这三个字,目前是他最不愿提到的三个字,为此他即便是看到姓梁的人都恨不得白上两眼。可是骤然听到梁思申结婚的消息,尤其是与那么接近的宋运辉结婚,前一刻他还想这两人不结婚才毫无道理,下一刻忽然一种感觉席卷全身,他大张着嘴无法呼吸,脑袋里里瞬间空白。他知道自己无法再呆在办公室,回家裹紧被子睡觉,什么都不管。可是他没法睡着,眼前飞来飞去的竟都是梁思申的音容笑貌,依然是那么清晰,清晰得让他都想不到戴娇凤。甚至梁思申最后冰冷对他的神态他也没忘,与梁思申的过往在心头就跟放录像一样地一刻不停地放着,他不想看都不行,喊停都不行,录像自动而残酷地播放着,提示着他的内心深处,其实与他以为的并不一样。
他挣扎再三,无法摆脱,只得心里狠狠地说放吧放吧。索性关闭手机,眼睁睁看着那一幕幕不愿再回想的过往。
看着初见那一刻梁思申的惊艳,看着梁思申自始至终对他没有任何歧视和偏见,甚至还经常为他们个体户抱不平;看着梁思申真正用心地帮助他规划建材市场,规划宾馆,并由衷赞美他的机灵思维;看着梁思申倾其所有与他建立合资公司……杨巡忽然惊醒,他这辈子至今,曾经如此真心待他、欣赏他、信任他、帮助他的人,除了已经死去的老妈,恐怕只有梁思申一个,连弟妹们都不如她。
杨巡顿时坐起来,汗如雨下。
杨巡再也躺不住,在屋里坐立不安,悔恨得想以头抢地。他前一刻还恨梁思申呢,可是他有什么资格恨她?梁思申才该对他失望透顶。杨巡直着眼睛举起手,手指在半空轻弹了几下,终于一巴掌重重扇在自己脸上,他失去了最宝贵的。
而他当然也对不起宋运辉,是宋运辉将梁思申引荐给他,宋运辉也曾大力提携他,可他最后却连宋运辉也怪罪上,他真不是人,难怪宋运辉此后疏远他,连一面都不肯给见。
现在他很对不起的两个人要结婚了。他怎么说呢?他除了祝福,还能说什么呢?可是人家已经未必需要他的祝福。他现在已经能想到,他打击的是梁思申的真心。这样的他送出的祝福,梁思申还肯接受吗?不可能,梁思申可能巴不得离他远远的,老死不相往来。
杨巡这才知道自己错了,错了。以前宋运辉让他反思,他还想着宋运辉袒护梁思申,他现在后悔莫及。
而这样好的两个人要结婚了。
杨巡知道自己应该送出祝福,但他心里隐隐想到,他其实不愿祝福,他很没良心地更想念梁思申。他对梁思申的心死灰复燃。可是他还有何脸面见她?
杨巡在小小屋子里呆不下去,只拎了一个大哥大包,带着手机,漫无边际地乱走。不知不觉地走到城里的涉外区,看到不远的海员俱乐部,看到远近的大小宾馆,看到曾经他和梁思申联手买下的两家二轻局老厂子,打开厂门,看到的是他和梁思申一起参观的老厂。这些老厂,按照计划将在三天后拆毁,盖起新的市场。杨巡走出空旷的厂子,看着厂门外人迹罕至的马路,清晰地想起他第一次陪梁思申过来勘察时候的情形。那天是晚上,从萧然的宴席上下来,他对梁思申戏言,他是她的人了,其实他当时心里也正是如此渴望。梁思申这个半洋人不疑有他,竟然笑嘻嘻的接受,还当着别人的面把这句话若无其事地翻出来说,都不怕旁人侧目,她是多么可爱。
可是杨巡知道,这一切都不会再回来了。梁思申这样的人肯结婚,那一定是因为有爱。
杨巡站在马路上茫然若失,冬日的街头非常的灰败,连落光了树叶的梧桐树都是灰败的颜色。杨巡又走回老厂,坐在人去楼空的收发室发呆。他错了,错了。他心痛至流泪。
杨巡坐了许久,才回过魂来,只穿了西装和一件毛衣的人早已四肢冰凉,腹中也饿得轰鸣。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两点,早错过吃饭时间。他无精打采地垂着脖子慢慢走回家去。他想到一件要紧的事。这两片老厂区拆毁后,他和梁思申本来准备盖一条欧式购物街,梁思申拿来的设计草图和一些她旅游过的欧洲美丽街道照片都非常漂亮。但这个计划已经被杨巡打入冷宫封存,他前段时间是如此厌恶听到“梁思申”这三个字,当然不会再执行由她经手制定的计划。他现在打算造的也是购物街,不过主题是服装街,计划投入资金较少,当然也不可能漂亮到哪儿去,只是实用而已。
杨巡这时候灰头土脸地想到,与梁思申一起规划的商场没了,不属于他了。要不,不惜一切工本地重启欧洲购物街的计划?这个想法让灰头土脸的杨巡稍微兴奋起来,要不,就这么定吧。他和梁思申之间已经被毁得没剩下什么实质性东西,只有这条街的规划,若是实施出来,算是完成两人曾经意气飞扬讨论确定的梦想。杨巡不得不考虑到成本,考虑到市场对如此前卫设计的接受度,但是又不断地激励自己,算了,不想这些,难得纵容自己一次。等走到家的时候,杨巡已经心下确定,启用尘封多日的旧设计,废弃现有的实用性计划。
他这才发现他的手机从早上离开寻建祥办公室的时候一直关到现在。他连忙打开,迅捷快速地发出几条指令,让包括杨速在内的手下开始执行新的计划,不容置疑。
而他也想到,他答应今天去接樊净下班,因为昨天听樊净说她们银行今天来领导视察,办公室人员都被要求穿上银行统一的毛料套裙,以示阵容整齐。樊净怕冷,杨巡自然今天早上负责了送,晚上就得负责接。只是杨巡现在心里失去对樊净的所有兴致,勉为其难地磨蹭着出门,到了樊净的银行,樊净已经躲在大门里等了一刻多钟。可杨巡还在想着怎么想个借口,他今晚根本不想与樊净说话,更别提可能一起吃饭或者去她家吃饭。
樊净不疑有他,一见杨巡的车子来,拉开就急急冲进来,呼着气道:“你来晚了,快,快送我去家里换件衣服,今天我们高中同学聚会。今天打了你一天电话都打不通,你去哪儿了?”
“在家睡觉。”杨巡简单地回答。
“大白天睡觉?你可真能。”樊净依然没留意早早暗下来的天色中杨巡不快的脸,她正忙着将手放到出风口取暖。
杨巡没搭理,专心开车,心里开始厌烦樊净。
送樊净到家,樊净让杨巡等一会儿,她换了衣服立刻下来,杨巡虽然没应,但一直在等着。他知道樊净重视她的中学同学,当然重视中学同学的聚会。樊净从是重点中学毕业,同学大多读重点大学,不过樊净读的是普通大学。
好在樊净很快下来,杨巡又一言不发载上她便走。樊净这才感觉到杨巡的情绪,忙问:“你怎么了?今天不高兴?”
杨巡点头,依然没吱声。杨巡严肃的时候挺可怕的,樊净平时常嫌这嫌那,可杨巡真正拉下脸的时候她是怕杨巡的。她只得小心地道:“什么事啊?你可难得不高兴呢。”
杨巡几乎是有些讥讽地道:“要不等下你让我参加聚会,让我高兴高兴?”
樊净立刻笑道:“我就知道你你是装出来骗我这句话的,偏不,才不上你的当。”
杨巡没理樊净的小聪明,樊净以为这么说可以婉转拒绝他参加聚会,他才不会看不出,只是他今天没兴趣计较而已。樊净见此也不说了,她有点怕杨巡还真腻着非要参加她的同学聚会不可。
但是车到饭店,却遇到两个男同学也刚到。那两个男同学一看见杨巡送樊净来,一个拦车,一个扯杨巡,叫嚣着把杨巡也扯进饭局。杨巡挣扎不开,只得硬着头皮参加,其他同学也带着男友或者女友,对樊净这一对并不大惊小怪。杨巡没怎么说话,众人见杨巡衣冠楚楚,举手投足派头十足,都以为杨巡与他们一路。同学聚会更多的是同学聊天,抢着说话都来不及,不会太照顾到家属。酒到酣时,才开始关注随行家属。有灵活的开始与看得上眼的家属交换名片,有人一看杨巡的名片,就惊呼出来。见过杨巡的不多,但是都知道杨巡的两家市场和只有杨巡知道已经不属于自己的一家商场。立即有人要来认识杨巡,不免地,有人问杨巡:“你是哪个学校毕业的?”
杨巡没回答,只微笑斜睨着樊净,到:“你说呢?”
樊净最头痛这个问题,闻言只得道:“有什么可问的,大家还不是差不多。”
杨巡却冷静地道:“我半文盲,小学毕业。”
同学们都泛出一脸“原来如此”的模样,樊净真是懊恼死,不明白杨巡为什么非要说出来,更把初中说成小学。听着大家的窃窃私语,她几乎是强忍着不满才拖延到聚会结束,等坐上杨巡的车子就想发飙。但是杨巡却不等她发飙,早早地抢着道:“我初中毕业是耻辱吗?你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你既然这么看不起我为什么还跟我在一起?你享受我车子接送时候有没有想到我是初中生?你倒是精明啊,又想我钱又看不起我学历,你不三不四算什么玩意儿?你倒是拿出点骨气不要我臭钱买的礼物不要我接送,我还敬重你,你嫌弃我没文化我也没话说,谁让我文化低只读初中。可你读那么多书,你骨气读哪儿去了?你读那么多书你还买不起车让我接送,你读那么多书你也不过找个我这样的初中生,你读那么多书你到底读懂多少道理……”
杨巡骂起人来是实战派,一张嘴泼风一样,不给樊净一点反击机会,全是他在说,没说几句樊净就被骂哭了,可车在路上她不敢开门,只得被一直骂到家。两人的关系就此终结。
杨巡开着车回到家去,他只觉得自己这一年荒唐至极,他都在忙些什么,自己还送上门去让人嫌弃。那些女人,真正是懂得个屁,他们能看到他杨巡的好处?以前有人看得到,有人还由衷赞叹他思维灵活,不拘一格,可是,他那时懂个屁。他当时没领情,他大错特错。
杨巡到家后没急着下车,将头埋在方向盘上发呆。好久,才回去家里,但没搭理杨速问他为什么改变计划,而是怏怏地钻进自己房间就睡觉。他悔死了。
杨巡最终特意去省文物商店,花大价钱买了一串鲜红的珊瑚项链作为送给宋梁联姻的礼物。因为他知道梁思申肯定喜欢这种东西。
礼物还是通过寻建祥送去的。杨巡知道宋运辉本来就忙,而且现在也不大待见他。
宋运辉看到杨巡送的礼物,不懂这玩意儿的价钱,见不是金不是银,也不是珍珠玉石,以为没什么值钱,只是投梁思申所好,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