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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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赌博,邢义晃来晃去没参加,结果被翟让逮住了,打了八十杖。翟让有次还对李密的元帅府左长史房彦藻说:“你以前攻下汝南时,得了多少宝物啊,全都给了魏公,一点都不给我!噢,你知不知道,魏公本来是我立的!”房彦藻是李密的老朋友,两人一道参加了杨玄感叛乱,他的心术很深,在绘声绘色地转述翟让的原话时,他还自己悄悄添加了那么一点儿,说翟让当时还曾说,“将来怎么样还不知道呢!”这句话可真要命,一下挑动了李密的杀机,那杀机像野火一样,从李密的鹰鼻向上爬进了眼睛,李密任那野火在眼睛里劈里啪啦地燃烧,嘴巴却甭得紧紧的,不发一言,却被房彦藻瞧了个仔细。
房彦藻于是又发动左司马郑廷页共同劝说李密:“翟让贪愎不仁,有无君之心,应该早日把他除掉。”
“翟司徒是有些粗鄙,但心眼很实在!对我也是……咳!”李密显得非常犹豫,“我如果向他下手,瓦岗老将们会怎么看我哟!”
“明公要图天下,还讲什么妇人之仁!”房彦藻很不以为然,“自古道,天无二日,民无二主。只要解决了一人,便可以结束两府之间的冲突,难道还要让义军政事继续这样混乱下去吗?”
李密不断地叹着气。“是得果断……但现在是否为时尚早?”他仍然顾虑重重。“天下没定,突然在内部自相残杀,谁还再敢来投我们?”
“毒蛇螫手,壮士解腕,断了小的,就可以保全大的。”郑廷页警告说,“如果让他先动手,我们再后悔就来不及啦。”
按照权力斗争的规则,按照原野猛兽厮咬的经验,上述下手的理由可以说是非常充足,它们终于压倒了李密心中残存的对兄弟情谊的考虑。仿佛有一道来自虚空中的声音对他说:这不是嗜杀,不是行不仁之举,而是去小仁,存大仁,是为了成就帝业。
秘密计划做好后,一直深藏在几个人的心里。直到现在瓦岗军大破隋军后,李密才决定实施它。他一旦作出了决定,下手便非常明快。
十一月十日,石子河战斗刚刚胜利结束,李密就邀请翟让和所有重要官员第二天到魏公府参加庆祝胜利的酒宴。当天晚上,几个人把一切都布置好了。
十一月十一日接近中午,翟让和哥哥翟弘以及哥哥的儿子司徒府长史翟摩侯一同来到魏公府,客厅里已经呆满了人。李密和翟让、翟弘、翟摩侯、裴仁基、郝孝德、徐世、王伯当共坐一桌,单雄信等人都站在旁边侍立,房彦藻、郑廷页作为内勤来回张罗着。
开宴的时候到了,另一种时候也到了。闷雷在李密的心中隐隐地滚动。
“今日要和各位大官喝个痛快!”李密看了翟让一眼,翟让憨厚地笑了,双手笼在袄袖里。李密继续说:“这一桌不需要太多人,那几张桌子搬到隔壁,其余的弟兄都坐过去吧,身边人留下几个倒酒的就够了。”
其他人身边的卫士都离开了,翟让的卫士还在。
“今个大家这么快乐,”房彦藻请示李密说,“天气又很寒冷,司徒的卫士也应该给他们酒食吃。”
“听司徒的意思。”李密向翟让征询。
“好啊。”翟让眼睛里闪烁着慈祥的光。
于是房彦藻领着翟让身边的卫士出去了,只剩下李密贴身卫士蔡建德持刀侍立。
大家说啊,笑啊,看着桌面端上一盘盘热气腾腾的肉菜,火炉上烫热的酒飘出了阵阵酒香,翟弘、翟摩侯、裴仁基、郝孝德、徐世、王伯当,每一个人眼里都像翟让一样笑着,闪烁着胜利者的快乐和惬意。
只有一人,剑客蔡建德,他的眼神就像他手中的刀一样扑朔不定地闪着寒光。
酒都斟好了,还没开始吃。这时李密告诉翟让,他昨日得到了一张上好的檀木弓,翟让“哦”了一声,表示感兴趣。李密转身取来檀木弓,交给翟让试试,翟让大拉拉地侧坐着,身体张得开开的,笑意像冬日的阳光一样洒在檀木弓上,他端起双臂,用力一拉,将弓弦拉满。
李密叫了声:“好!”就在这一瞬间,蔡建德手中的刀猛地抡起,砍在翟让的后脑勺上,鲜血顿时像箭一样喷出,翟让发出耕牛在被宰杀时那种惨烈的狂吼,高大的身躯猛地扑倒在面对着的床前。
室内所有的笑容在一瞬间都变成了血光。在李密的心中,暴雨像江河一样倾泄下来,电闪雷鸣,剧烈得就像天空要破裂了。
翟弘、翟摩侯惊惧之极地起身,还没来得及跑,便被蔡建德的刀旋风般砍倒,血肉飞溅到桌上的酒菜中,滴出了一杯杯血酒。
一道黑影像豹子似地窜到门口,门口卫士一刀砍在他的颈脖上,血光彪出,那黑影扑通倒地,却是徐世。卫士抵近抡起一道雪光,正要狠狠地抡下去。
“住手!”室内王伯当大声喝道,卫士手中的雪光一顿,“不要杀老徐!”
卫士侧脸向李密看去,李密手一挥:“没要杀他,快把他扶起来上药!”
王伯当连忙张罗着派人去叫医生,自己上前去扶血泊中的徐世。
隔壁传来了桌椅碰撞的声响,李密带卫士赶了过去,只见一具血糊糊的无头身躯垮坐在桌子底下,那人头却滚在屋角,可以依稀辨认出那是司徒府司马王儒信的人头。一条大汉被几名卫士死死地按在地下,李密一看,是单雄信。单雄信见了李密,不住地叩头,哀求饶命。
“放了他吧,”李密对几名卫士吩咐道,眼里含着悲怆的泪水,“本来就没要杀你。”
所有的将领和官员都大惊失色,不知发生了什么,也不敢开口乱问。裴仁基、郝孝德跟着出了正厅的门,他们的脸上、身上都是血,眼里都含着泪,却不敢掉下来。
“我与各位同起义兵,本来是为了除暴安良。”李密沙哑着嗓子,大声向众人解释道,“翟司徒独断专行,贪财暴虐,经常凌辱群僚,不讲上下之尊,现在只诛杀他一家人,跟各位没有关系。”
众人沉默不语,惊惶地互相看着。
李密命卫士将徐世扶到议事厅,这时医生带着药包赶了过来,李密亲自为徐世颈脖上的创口敷上膏药。徐世面色苍白,双眼失神地瞪着墙壁。李密侧过身子,用手抹了一把眼泪。
李密的心中大雨滂沱,和着鲜红的血,和着咸涩的泪。
军营里,翟让的部下知道了屠杀的消息,个个非常愤怒,吵嚷着要自动解散。李密派出单雄信前往抚慰,说明他杀掉翟让的意图是为了瓦岗军的未来。到了下午,李密没带一个卫士,独自一人骑着马,来到翟让的军营,和将士们一一握手,亲切地表示慰问。他命令将翟让的队伍分给徐世、单雄信、王伯当三人统领,将士们的心才逐渐安定下来。
太阳照常升起,又照常落下。天地间了无异象。但从前的好时光永远不再。
李密的心中,永远发生着莫名的悸动。在夜间,他时常梦见翟让的人头在风雨中飞舞,带着慈祥憨厚的笑容,那人头像黑色的鸟儿,忽而飞舞在刀枪林立的战场中,忽而飞舞在魏公府的屋梁上,忽而飞舞在遥远的瓦岗寨上空,山上的房屋和栅栏像洪水中的草庐一样,一段段地倒塌。噩梦中挣扎着醒来,李密一身冷汗,脸上挂着冰冷的泪水。
好长一段时日的深夜里,徐世都蒙在被子里无声地哭泣。早上起来,他时常发现枕巾湿润了一大片。他虽然还在众人大笑时跟着一起笑,但话越来越少,以前那个聚集一大帮好友喝着烈酒、谈天说地的“大豪客”见不到了。
单雄信在酒后时常无故地傻哭,清醒时又时常咆哮般大笑,笑得锯铁一般刺人。过去在战场上,他给每一个敌人的身体只来那么一刀,现在他往往要来上十刀、二十刀,而且自己叫停,也停不住手。
高猛也偷偷在酒后流过几次泪,为死去的翟司徒,也为活着的魏公李密。他越来越少和一群好友扎堆畅饮了,总是不断地回家,沉浸在云朵一般暖暖的亲情里。
对岸隋军大营里,王世充得到了李密发动突袭杀死翟让的消息,深深感到失望。从俘虏兵身上,他早就知道了翟让和李密之间的不和睦,一直企盼着两虎相争,给他带来可乘之机。听说李密在打败他王世充后才一日便下手解决了翟让,王世充惊叹不已:“李密行事如此明快果决,是龙是蛇,真不可测啊!”
一天早上,李密收到了来自远方的一封信,他拆开一看,信是金毛狮子贾雄写来的。一开头,贾雄就说,等您魏公接到这封信时,他贾雄已经离开了瓦岗军的地盘,他将在一个不知名的深山老林里隐居,像他这样才能不高的小人物,也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挂念,他将永远记得在瓦岗军里渡过的这段美好时光。在信末,贾雄附上了一段话:
泽蒲啊,泽蒲啊,没有泽,哪儿有蒲!泽已干涸,蒲将何依?
李密看了,脊背窜上了一道闪电!
潼关,隋军军营。屈突通将军越来越感到自己就像秋后的庄稼,正逐渐接近末了。身边的亲信愁眉苦脸,小心翼翼地劝他向李渊投降,屈突通流泪说道:“我侍奉了两代人主,他们对我施予的恩德很厚。吃着人家的俸禄,到了有危难时却要逃开,这事我做不出来啊!”他常常抚摸着颈脖对自己说:“这儿要为国家挨一刀!”他每次出巡军营慰劳勉励将士,没有一次不流下眼泪的,人们看着他越来越苍老的背影,不忍心背着他私下讨论叛逃自保的事。
十一月底,屈突通的家僮赵七突然来到了潼关军营,告诉他说,长安已经被义军攻下了,他和其他潼关隋军在长安的家属都被义军俘虏了。丞相李渊派赵七来告诉他这一切,召唤他归降,莫做无意义的抵抗。丞相李渊?哦,赵七还带来了皇帝杨侑的一封诏书。诏书中说,本月十五日,代王杨侑已经即皇帝位于天兴殿,大赦天下,改大业十三年为义宁元年。遥尊江都的后主为太上皇。新皇帝随后任命李渊为假黄钺、使持节、大都督内外诸军事、尚书令、大丞相,进封唐王。丞相李渊敬爱圣躬,兴起义兵,志在尊隋,除暴安良。将军你对于大隋的效忠皇上是知道的,希望将军认清大势,归顺京城,保全妻子,切莫让官兵作无谓的牺牲。对于将军这样忠诚勤勉的英才,朝廷肯定是要重用的,等等。
屈突通感到头晕眼花,他知道这一切都是李渊在幕后操纵的,这反贼迟早要抛开杨侑,自立为帝。要我配合他做叛贼逆臣,纯属作梦。皇上啊,我没能力帮您守卫关中,只有尽节啦。屈突通一气之下,把前来送信的家僮赵七给斩杀了,以表示自己尽忠皇上的决心。然后他留下老战友桑显和镇守潼关,自己亲自带领主力向东逃跑,想赶往洛阳,与越王杨侗会合。但是他带兵刚走不远,桑显和便举城投降了刘文静。刘文静派窦琮、长孙顺德、段志玄率轻骑追赶屈突通的队伍,同行的还有桑显和以及屈突通的儿子屈突寿。到了稠桑,终于追上了。屈突通就地布阵防守,窦琮派屈突寿上前跟父亲说明,再抵抗是没有意义的。屈突通大骂道:“这个贼人是哪儿来的!过去我与你是父子,今天我与你是仇人!”他凶狠地命令身边的将士向儿子射箭,将士们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这时桑显和跑过来对众人喊道:“现在京城已经失陷啦,你们都是关中人,要朝哪儿跑呀!”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