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云惊澜录-第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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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笑云你记住了,本功最重‘灵台’和左右‘肩井’三穴。‘灵台神室’为元神必操之地,”苦大师口中念念有词,“‘肩井’是‘剑啸’之穴,属修真炼剑之枢……”当下将练功口诀细细讲解。笑云便即凝神细听,好在这太乙派的功夫和他全真一派均是源出道家,几日前在鸣凤山苦修时,沈炼石让他将道家丹诀背得滚瓜烂熟,此时依决修炼,丝毫不觉生涩。过不多时笑云就觉体内气息涌动,头顶上似有一股清凉之气直灌而入。
众人眼见他闭目静坐,头顶上慢慢聚出一股白烟般的气体,无比啧啧称奇。连苦大师也喃喃自语:“奇了奇了,这等境界老夫还未曾亲历,这乳臭未干的小子怎地如此神速?”却不知笑云体内融会了百十年的青虹真气和纳斗真气,练这门道家神功,自然水到渠成,毫不费力。
这几日之间,笑云便在苦大师的耳提面命之下,苦修太乙派的三轮返还功法,自觉体内之伤一时好得一时。这时刀伤已快愈合,每日烦恼之时便想:“我这时候失陷于此,秀儿必是伤心着急得不得了,依着她的脾气,说不得还会孤身来此犯险救我!哎,何堂主也不知哪里去了,但愿他及早回来劝住她。”心中虽是盼着玉盈秀不要冒险前来救自己,却又隐隐盼着她忽然出现在自己眼前,这么两难之间,对玉盈秀的思念却是日甚一日。
文堡主、白眉和灵照几人日日商议对付耶律诚翼的办法,只有郑凌风吃喝之余,仍将双目紧闭,不言不语。这两天耶律诚翼倒是没来,只一个蒙古黑衣汉子时时来给众人喂茶喂饭。那茶中搀了卧牛饮,众人若是不喝,他便将这些武林高人揪过脑袋来强灌。
这一日清晨,大明文武百官衣着光鲜,早早便来到了奉天殿前。原来嘉靖皇帝为了斋醮静修,移居西苑禁宫,十几年来未曾上朝,以至有的朝臣为官数载,却从不知皇上长得什么样子,但这时数万蒙骑兵围京师,嘉靖终于答应临朝面见群臣了。
众官大清早起来,不及吃饭便早早列队恭候圣架。哪知自早上一直站到午时,嘉靖还是连个影子都没有。众臣均知嘉靖性躁好杀,他越是不到,众人心中越是惴惴不安。在炎炎烈日下直站到午后四时,嘉靖皇帝终于架临御席。群臣三呼万岁之后,眼见皇帝满脸怒色,更是吓得匍匐在地,不敢作声。
这么心惊胆战地跪了良久,才由鸿胪官宣读谕旨。国家危难之时,嘉靖毫无悔改之意,谕旨将皇帝和首辅的责任推得一干二净,却将众臣痛斥一番,众人心中更是战战兢兢。嘉靖便问:“今日势已如此,该当如何?”严嵩身为首辅,此刻不得不答道:“俺答不过是一群抢食贼,不足为虑!”礼部尚书徐阶不由怒道:“如今胡虏在京城下杀人放火,怎么能叫做抢食?俺答此来,据说是为了请求通贡开市!”
“那又该当如何?”嘉靖提起贡市就气不打一处来,这些茹毛饮血的蛮夷,朕正要时时用贡市压压他们,怎能随意通贡开市!
严嵩嗅出了嘉靖话中的怒意,忙道:“通贡开市的事情么,该是礼部的事情。”一脚将球踢给了徐阶。徐阶如何敢作主,忙奏道:“贡市事关重大,还请皇上定夺。”嘉靖又怒了起来:“临到该你们这些臣子商议的时候,总是向朕身上推!”于是群臣纷纷进言,均说我堂堂上国岂可屈于胡虏淫威,必要血战到底,也不能通贡开市。
群情激愤之时,又有通政使樊深出言指责仇鸾畏敌,不敢一战,是“养寇”不是“御敌”!嘉靖最恨别人弹劾自己的宠臣,仇鸾是朕刚刚亲封的平虏大将军,你说他养寇,欲置朕于何处?当下便发起了天威,将樊深罢官为民。
一旁的赵贞吉看不过去,也出班力奏仇鸾之罪。严嵩早瞧赵贞吉不顺眼,眼见嘉靖神色恼怒,便在一旁煽风点火。嘉靖终于龙颜震怒,将几天前还被自己称为“忠勇可嘉”的赵贞吉廷杖四十,以“狂诞欺上”的罪名贬为荔浦县典史。
群臣心胆俱寒,再也无人敢言。百官翘首以待、如盼甘霖的嘉靖临朝问政,便这么胡乱收场。
就在这一日的昏黄,笑云正自闭目练功,忽觉眼前闪过一个熟悉的人影,正是玉盈秀。他惊叫了一声“秀儿”,睁开眼来,却见眼前立着一个满脸胡子的黑衣大汉,手里提着一个饭匣。笑云见是来送晚饭的武士,正待叹气,却见那人忽然将眼睛向自己眨了眨,他心中一动,不禁脱口道:“乖乖好秀儿,当真是你么?”
扮作蒙古汉子的玉盈秀眼中泪滴扑簌簌地落下,眼见朝思暮想的人儿无恙,再也忍耐不住,忽然伸手抱住了他的颈项轻声啜泣起来。“秀儿,秀儿,”笑云也伸出手来抱住了她,柔声道:“这两日又让你担惊受怕了,可想得我好苦!”
帐中的几大高人眼见任笑云抱住一个满脸胡子的“蒙古汉子”出言温存,不由全是瞠目结舌,文堡主忍不住道:“任兄弟,原来……你还好这调调!”白眉道:“是呀,任兄弟竟有断袖之癖,真是年少有为、这个、处处与众不同……哎哟不对,这汉子哭声软绵绵的,是个小妞假扮的!”正自嘻笑,笑云忽道:“象是有人来了。”众人立时闭口不言,玉盈秀也抄起饭勺,给他口中喂饭。
一步跨入了帐中的却是陈莽荡,这时却向众人冷笑道:“诸位朝不保夕,还是死不悔改,耶律城主已经发了脾气,让我带一个人出去斩了手足,却不知斩谁的是好?”他笑吟吟地向众人扫视一番,看得众人个个浑身发毛,最终却将目光落在了郑凌风身上,笑道:“郑帮主,当日率兵强攻鸣凤山想必就是你的主意,后来令爱误伤在我手下,你又口口声声要杀我报仇。看来在这世间有我便不能有你,于公于私,我都留你不得呀!”说话之间,已经抽出一把红光粲然的长剑,在郑凌风脸上往来擦拭,“你瞧,这便是你的乘手家伙掩日神剑,你自己的手足断在你自己的神剑之下,也该心满意足了吧!”郑凌风并不睁眼,似已神游太虚。倒是旁观的众人起了一身的冷汗。
笑云却和玉盈秀对望一眼,蓦地双掌一挥,疾向陈莽荡攻去。陈莽荡眼见笑云竟能出手,不由魂飞天外,急忙挥手抵挡。二人兔起鹘落地过了几招,笑云已经稳稳扣住了他双肩琵琶骨。陈莽荡给他雄浑的内力一压,登时浑身酥麻,他哎哟一声未及叫出,玉盈秀出指如风,已经点了他胸前的数处穴道。一旁的白眉道长忍不住低赞道:“这小妞身手居然也甚是了得!”
玉盈秀抽出匕首抵在陈莽荡喉下,低声道:“卧牛饮的解药在哪里,速速交出来!”陈莽荡颤声道:“这……这解药倒是有,却不在身上。”笑云在他身上一翻,除了一些银两,果然空空如也。玉盈秀随手拍了他的哑穴,对笑云道:“云哥,昨日爹爹和沈先生已经进得京城来了。他们说,既然仇鸾畏缩不战,那咱们便率鸣凤山的旧部誓死一搏,时候就定在今晚子时,咱们点火为号,他们随即杀入!”说着从粗大的衣襟下摆中抽出披云刀来,塞到笑云手中,“我在蒙古大营中寻了多时,才找到此刀!”笑云心下感动,抚着她的柔荑道:“为了我,可又让你冒此大险!”文堡主叫道:“二位且慢在此卿卿我我,咱们的解药可还未得呢,你们劫营之后逃之夭夭,我们岂不遭了大殃?”
帐外忽然响起一声生硬的笑声:“要解药,容易,我身上便有!”一个黄袍番僧已经闪进帐来,却是黄叶上人,适才帐内激战,众人的心思全在陈莽荡身上,浑没料到这位武功绝顶的番僧已经悄然而至。
黄叶上人挺着又高又瘦的身子向笑云叫道:“小东西好古怪,居然不怕卧牛饮?”说话之间蒲扇大的巴掌已经向笑云当头抓下。笑云身子一晃,飘然退开。黄叶左掌毫不停顿,一掌便拍在陈莽荡身上,一股浑厚的内力随掌而入,满拟将他身上穴道尽数解开,哪知玉盈秀点穴的法子自有独到之处,陈莽荡啊的一叫,只是在地上坐起身来,又再摔倒。
笑云知道黄叶说话糊里糊涂,出手却是阴狠之极,当下不敢怠慢,一招“云起势”便向他拦腰斩去。黄叶上人怪叫一声:“了不得呀!”右掌一抖,硕大的黄金杵疾翻过来,登时将披云刀撞开。刀杵相交,笑云身子微晃,黄叶上人却退了一步。毡帐之内的油灯被刀气杵风一扰,忽闪了一下,几乎熄灭。笑云情知此时万分紧急,疾扑而上,“摧山势”、“倚天势”招招全是进手招式,黄叶上人大杵翻飞,左遮右挡,却也半步不让。
激战之中,却听帐外有人一声低吟:“阿弥陀佛!”声音不大,却似洪钟大吕,震得众人心内一颤。跟着青影一闪,一个胖大无比的青衣藏僧已经跨进帐来。这人身子和黄叶一般高大,却比黄叶足足胖大了两倍有余,这样一个胖大身影站在帐内,立时这毡帐就显得狭促起来。黄叶叫道:“师兄来得正好,咱一起打这小子!小东西,‘香象渡河’!”笑云听得这人就是黄叶的师兄青莲法王,心下就是一凉,黄叶却精神大振,宝杵挥舞,反守为攻。
“师弟,快快住手!”青莲法王低喝一声,左掌倏翻,已经拿住了黄叶的右腕。黄叶这一招“香象渡河”势道威猛,哪料师兄的铁掌疾如闪电地伸来,竟给拿个正着。笑云那一招“问心势”也收式不及,依然闪电一般向黄叶砍来。青莲右手曲指弹出,铮然一响,笑云只觉虎口一震,那半招便劈不下去。青莲一张黑黝黝的胖脸上也有一丝红光一闪而逝,笑道:“小施主好高的功夫!”当的一声,那只黄金杵却掉下地来,却是青莲的铁掌一直紧扣着黄叶的脉门。
青莲法王虽是全无恶意,笑云却是丝毫不敢懈怠,横刀而视,门户守得极严。“施主无须惊慌,”青莲如电的目光自众人脸上逐一扫过,“老衲此来,正是送这卧牛饮的解药而来。”他身子胖大,说中原话却流利之极,不似其师弟生涩。黄叶瞪眼叫道:“师兄,为何?”
“咱们都受了耶律诚翼的骗了,”青莲的脸上一片痛悔之色,“老衲此次入蒙,本为弘扬佛法而来,哪知却为耶律蒙蔽,糊里糊涂地给他坐镇七星风云会。这也罢了,此次大汗挥军京师,铁骑所到,生灵涂炭,更是大违佛法本意。”
青莲说到此处,脸上更现悲悯之色,又自怀中取出几枚红色丹丸,道:“老衲当初配置卧牛饮,本为给伤重难愈的牧民减轻伤痛之用,哪知却给耶律巧言骗去配方,用以荼毒世人。请诸位速速服了这解药!”众人全是一愣,方仁、白眉几人面面相觑,谁也不知他这话是真是假,便连笑云也怔在那里,不敢伸手接药。郑凌风却忽然展开双目,道:“将这药丸给我!”黄叶曲指一弹,两枚药丸便射入郑凌风口中,郑凌风毫不犹豫地咽了下去。几人全瞧着郑凌风闭目运功,心中惴惴,不知是喜是忧。
青莲却念声佛号,将剩下的十几粒丹药尽数倒入笑云手中,道:“每人两丸,半个时辰之后内力便能复原!老衲等也该早归青海,”说到这里,他那黑红胖大的一张脸忽然现出一派光风霁月的神色来,“但愿来日机缘圆满,再来彰扬佛法!”也不待众人回答,拉着黄叶上人,疾步出帐。黄叶上人身高过人,给青莲法王提在手中,却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