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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部分

全本新注聊斋志异-第2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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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聊斋志异》铸雪斋抄本

“注释”

'1' 邵士梅:字峰晖,山东济宁(今济宁市)人,顺治十五年(1658)进士。王士■《池北偶谈》、陆次山《邵士梅传》均载其生平,并详述与其妻三世为夫妇的迷信传闻。

'2' 登州:府名,明清时洽所在今山东蓬莱县。教授:明清府学学官。

'3' 斋夫:学舍杂役。斋:书舍。

'4' 丰范:容貌风度。

'5' 细民:犹小民。

'6' 负租:欠租。

'7' 高少宰:指高珩(1612—1697),字念东,山东淄川(今淄博市淄川区)人,崇祯年间进士。仕清为秘书院检讨,历官至礼部右侍郎、吏部左右侍郎、刑部侍郎。著有《荒政考略》、《栖云阁诗文集》。少宰,明清对吏部侍郎的别称。生平详《淄川县志》、《碑传集》四三。

'8' 高公子冀良:即高之驹,字冀良,高珩长子。顺天甲午科(1654)举人,辛丑(1661)成进士,曾任贵州平越县知县。生平详《淄川县志》。

顾生

江南顾生'1' ,客稷下'2' ,眼暴肿,昼夜呻吟,罔所医药。十余日,痛少减。乃合眼时'3' ,辄睹巨宅:凡四五进,门皆洞辟'4' ;最深处有人往来,但遥睹不可细认。一日,方凝神注之,忽觉身入宅中,三历门户,绝无人迹。

有南北厅事'5' ,内以红毡贴地。略窥之,见满屋婴儿,坐者、卧者、膝行者,不可数计。愕疑间,一人自舍后出,见之曰:“小王子谓有远客在门,果然。”

便邀之。顾不敢入,强之乃入,问:“此何所?”曰:“九王世子居。世子疟疾新瘥,今日亲宾作贺,先生有缘也。”言未已,有奔至者,督促速行。(小说下载网|。。)

俄至一处,雕榭朱栏,一殿北向,凡九楹。历阶而升,则客已满座。见一少年北面坐,知是王子,便伏堂下。满堂尽起。王子曳顾东向坐。酒既行,鼓乐暴作,诸妓升堂,演“华封祝”'6'。才过三折'7' ,逆旅主人及仆唤进午餐,就床头频呼之。耳闻甚真,心恐王子知,遂托更衣而出。仰视日中夕,则见仆立床前,始悟未离旅邸。心欲急返,因遣仆阖扉去。甫交睫,见宫舍依然,急循故道而入。路经前婴儿处,并无婴儿,有数十媪蓬首驼背,坐卧其中。望见顾,出恶声曰:“谁家无赖子,来此窥伺!”顾惊惧,不敢置辨,疾趋后庭,升殿即坐。见王子颔下添髭尺余矣。见顾,笑问:“何往?剧本过七折矣。”因以巨觥示罚。移时曲终,又呈■目'8'。顾点“彭祖娶妇'9' ”。

妓即以椰瓢行酒,可容五斗许。顾离席辞曰:“臣目疾,不敢过醉。”王子曰:“君患目,有太医在此,便合诊视。”东座一客,即离坐来,两指启双眦,以玉簪点白膏如脂,嘱合目少睡。王子命侍儿导入复室,令卧;卧片时,觉床帐香软,因而熟眠。居无何,忽闻鸣钲■聒'10',即复惊醒。疑是优戏未毕;开目视之,则旅舍中狗舐油铛也,然目疾若失。再闭眼,一无所睹矣。

据《聊斋志异》铸雪斋抄本

“注释”

'1' 江南,省名,清顺治二年(1645)置,治所在江宁府(今江苏南京市)。

康熙六年(1667)分置为江苏。安徽两省。后仍称这两省为江南。

'2' 稷下:战国齐国都城临淄(今山东淄博市临淄区)城的稷门,此指济南府城,即今山东济南市,蒲松龄诗有《稷下吟》可证。

'3' 乃:才。

'4' 洞辟:敞开。

'5' 厅事:官府的办公处所。

'6' 华封祝:即“华封三祝”。华封人祝帝尧长寿、富有、多子,后人因称“华封三祝”。见《庄子。天地》。此似指剧名,未详。

'7' 折:元杂剧剧本结构的一个段落。折是音乐单元,即每析用一个宫调的若干曲子联成一个整套,一韵到底,同时它也是故事发展的自然段落。

'8' ■(chū出)目:犹言戏单。杂剧一折即一■。

'9' 彭祖:传说为颛顼帝之后。姓■名铿,尧将其封于彭城。寿七百(或云八百)岁。因其道可祖,故称之为彭祖。

'10'鸣钲(zhēng争)■(huáng皇)聒:谓锣鼓乱响。钲,锣,■聒,谓钟鼓之声聒耳。■:■■,钟鼓之音。

陈锡九

陈锡九,邳人'1'。父子言,邑名士。富室周某,仰其声望,订为婚姻。

陈累举不第,家业萧条,游学于秦'2' ,数年无信。周阴有悔心。以少女适王孝廉为继室;王聘仪丰盛,仆马甚都'3'。以此愈憎锡九贫,坚意绝昏'4' ;问女,女不从。怒,以恶服饰遣归锡九。日不举火,周全不顾恤。一日,使佣媪以■饷女'5' ,入门向母曰:“主人使某视小姑姑饿死否。”女恐母惭,强笑以乱其词。因出■中肴饵,列母前。媪止之曰:“无须尔!自小姑入人家,何曾交换出一杯温凉水?吾家物,料姥姥亦无颜啖■得。”母大恚,声色俱变。媪不服,恶语相侵。纷纭间,锡九自外入,讯知大怒,撮毛批颊,挞逐出门而去,次日,周来逆女,女不肯归;明日又来,增其人数,众口呶呶,如将寻斗。母强劝女去。女潜然拜母,登车而去。过数日,又使人来逼索离婚书,母强锡九与之。惟望子言归,以图别处。周家有人自西安来,知子言已死,陈母哀愤成疾而卒。

锡九哀迫中,尚望妻归;久而渺然,悲愤益切。薄田数亩,鬻治葬具。

葬毕,乞食赴秦,以求父骨。至西安,遍访居人。或言数年前有书生死于逆旅,葬之东郊,今家已没,锡九无策,惟朝丐市廛,暮宿野寺,冀有知者。

会晚经丛葬处,有数人遮道,逼索饭价。锡九曰:“我异乡人,乞食城郭,何处少人饭价?”共怒,■之仆地,以埋儿败絮塞其口。力尽声嘶,渐就危殆。忽共惊曰:“何处官府至矣!”释手寂然。俄有车马至,便问:“卧者何人?”即有数人抉至车下。车中人曰:“是吾儿也。孽鬼何敢尔!可悉缚来,勿致漏脱。”锡九觉有人去其塞,少定,细认,真其父也。大哭曰:“儿为父骨良苦。今固尚在人间耶!”父曰:“我非人,太行总管也'6'。此来亦为吾儿。”锡九哭益哀,父慰谕之。锡九泣述岳家离婚。父曰:“无忧,今新妇亦在母所。母念儿甚,可暂一往。”遂与同车,驰如风雨。移时,至一官署,下车入重门,则母在焉。锡九痛欲绝,父止之。锡九啜泣听命。见妻在母侧,问母曰:“儿妇在此,得毋亦泉下耶?”母曰:“非也,是汝父接来,待汝归家,当便送去。”锡九曰:“儿侍父母,不愿归矣。”母曰:“辛苦跋涉而来,为父骨耳。汝不归,初志为何也?况汝孝行已达天帝,赐汝金万斤,夫妻享受正远,何言不归?”锡九垂泣。父数数促行'7' ,锡九哭失声。

父怒曰:“汝不行耶!”锡九惧,收声,始询葬所。父挽之曰:“子行,我告之:去丛葬处百余步,有子母白榆是也。”挽之甚急,竟不遑别母,门外有健仆,捉马待之。既超乘'8' ,父嘱曰:“日所宿处,有少资斧,可速办装归,向岳索妇;不得妇,勿休也。”锡九诺而行。马绝驶'9' ,鸡鸣至西安。

仆扶下,方将拜致父母,而人马已杳。寻至旧宿处,倚壁假寐,以侍天明。

坐处有拳石碍股;晓而视之,白金也。市棺赁舆,寻双榆下,得父骨而归。

合厝既毕,家徒四壁。幸里中怜其孝,共饭之。将往索妇,自度不能用武,与族兄十九往。及门,门者绝之。十九素无赖,出梧秽亵。周使人劝锡九归,愿即送女去,锡九还。

初,女之归也,周对之骂婿及母,女不语,但向壁零涕'10'。 陈母死,亦不使闻。得离书,掷向女曰:“陈家出汝矣'11'!”女曰:“我不曾悍逆,何为出我?”欲归质其故,又禁闭之。后锡九如西安,遂造凶讣,以绝女志。

此信一播,遂有杜中翰来议姻'12',竟许之。亲迎有日,女始知,遂泣不食,以被韬面'13',气如游丝。周正无法,忽闻锡九至,发语不逊,意料女必死,

遂异归锡九,意将待女死以泄其愤。锡九归,而送女者已至;犹恐锡九见其病而不内,甫入门,委之而去。邻里代忧,共谋异还;锡九不听,扶置榻上,而气已绝。始大恐。正遑迫间,周子率数人持械入,门窗尽毁。锡九逃匿,苦搜之。乡人尽为不平;十九纠十余人锐身急难,周子兄弟皆被夷伤'14',始鼠窜而去。周益怒,讼于官,捕锡九、十九等。锡九将行,以女尸嘱邻媪。

忽闻榻上若息,近视之,秋波微动矣;少时,已能转侧。大喜,诣官自陈。

宰怒周讼诬。周惧,啖以重赂,始得免。

锡九归,夫妻相见,悲喜交并。先是,女绝食奄卧,自矢必死。忽有人捉起曰:“我陈家人也,速从我去,夫妻可以相见;不然,无及矣!”不觉身已出门,两人扶登肩舆。顷刻至官廨,见翁姑具在'15',问:“此何所?”

母曰:“不必问,容当送汝归。”一日,见锡九至,甚喜。一见遽别,心颇疑怪。翁不知何事,恒数日不归。昨夕忽归,曰:“我在武夷'16',迟归二日。难为保儿矣。可速送儿归去。”遂以舆马送女。忽见家门,遂如梦醒,女与锡九共述曩事,相与惊喜。从此夫妻相聚,但朝夕无以自给。

锡九于村中设童蒙帐'17',兼自攻苦,每私语曰:“父言天赐黄金,今四堵空空,岂训读所能发迹耶'18'?”一日,自塾中归,遇二人,问之曰:“君陈某耶?”锡九曰:“然。”二人即出铁索絷之。锡九不解其故。少间,村人毕集,共诘之,始知郡盗所牵。众怜其冤,醵钱赂役'19',途中得无苦。

至郡见太守'20',历述家世。太守愕然曰:“此名士之子,温文尔雅,乌能作贼!”命脱缧绁,取盗严梏之,始烘为周某贿嘱。锡九又诉翁婿反面之由,太守更怒,立刻拘提。即延锡九至署'21',与论世好,盖太守旧邳宰韩公之子,即子言受业问人也。赠灯火之费以百金'22';又以二骡代步,使不时趋郡,以课文艺'23'。 转于各上官游扬其孝'24',自总制而下'25',皆有馈遗。

锡九乘骡而归,夫妻慰甚。一日,妻母哭至,见女伏地不起。女骇问之,始知周已被械在狱矣。女哀哭自咎,但欲觅死。锡九不得已,诣郡为之缓颊'26'。太守释令自赎,罚谷一百石,批赐孝子陈锡九。放归,出仓粟,杂糠秕而辇运之。锡九谓女曰:“尔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矣。乌知我必受之,而琐琐杂糠■耶'27'?”因笑却之。

锡九家虽小有,而垣墙陋蔽。一夜,群盗入。仆觉,大号,止窃两骡而去。后半年馀,锡九夜读,闻挝门声,问之寂然。呼仆起视,则门一启,两骡跃入,乃向所亡也。直奔杨下,咻咻汗喘。烛之,各负革囊;解视,则白镪满中。大异,不知其所自来。后闻是夜大盗劫周,盈装出,适防兵追急,委其捆载而去。骡认故主,径奔至家。周自狱中归,刑创犹剧;又遭盗劫,大病而死。女夜梦父囚系而至,曰:“吾生平所为,悔已无及。今受冥谴'28',非若翁莫能解脱,为我代求婿,致一函焉。”醒而呜泣。诘之,具以告。锡九久欲一诣太行,即日遂发。既至,备牲物酪祝之,即露宿其处,冀有所见,终夜无异,遂归,周死,母子逾贫,仰给于次婿。王孝廉考补县尹'29',以墨败'30',举家徙沈阳'31',益无所归。锡九时顾恤之。

异史氏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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