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本新注聊斋志异-第10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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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立批之,云鬓蓬飞,妖容顿减。久之,一妪来,伏地哀恳。伯又责妪纵女宣淫,呵詈移时,始令与女俱去。伯乃送仲出,飘忽间已抵家门,直抵卧室,豁然若寤,始知适间之已死也。伯责湘裙曰:“我与若姊,谓汝贤能,故使从吾弟;反欲促吾弟死耶!设非名分之嫌:'28',便当挞楚!”湘裙惭惧啜泣,望伯伏谢。伯顾阿小喜曰:“儿居然生人矣!”湘裙欲出作黍,伯辞曰,“弟事未办,我不遑暇。”阿小年十三,渐知恋父:见父出,零涕从之。父曰:“从叔最乐,我行复来耳。”转身遂逝,自此不复通闻问矣。后阿小娶妇,生一子,亦年三十而卒。仲抚其孤,如侄生时。仲年八十,其子二十余矣,乃析之'29'。 湘裙无所出。一日,谓仲曰:“我先驱狐狸于地下可乎'30'?”盛妆上床而
殁。仲亦不哀,半年亦殁。
异史氏曰:“天下之友爱如仲,几人哉!宜其不死而益之以年也。阳绝阴嗣,此皆不忍死兄之诚心所格'31';在人无此理,在天宁有此数乎?地下生子,愿承前业者,想亦不少:恐承绝产之贤兄贤弟,不肯收恤耳'32'!”
据《聊斋志异》手稿本
“注释”
'1' 陕西延安:清代府名,治所即今陕西延安市。
'2' 敦笃:淳厚,诚挚。
'3' 略:颇。
'4' 窗友:同窗学友。
'5' 家酿已竭:自家酿制的酒已经喝完。竭,尽。
'6' 可:约,大概。
'7' 责负:索债。责,索取。负,欠债。
'8' 执兄手:此据铸雪斋抄本,原无“手”字。
'9' 不寿:不能长寿。
'10'惠:通“慧”。聪明。
'11'一瓢一担:家当一担可装,食具唯有一飘,极言贫苦之状,因指贫寒人家。
'12'人迎:中医切脉部位。在左手寸部。见《灵枢。终始》马莳注。
'13'乔才:坏坯子。此为戏骂语。《琵琶记。激怒当朝》:“乔才堪笑,故阻佯推不肯从。”
'14'匡:通“眶”,眼眶。
'15'奔:私奔。旧指女子无媒的而往就所爱男子。
'16'遗体:旧称自身为父母遗体。《礼记。祭义》:“身也者,父母之遗体也。”因借指儿女。
'17'惠:通“慧”。
'18'不复作“燕楼”想:意谓不再作蓄妓娶妾之想。燕楼,即燕子楼,在江苏徐州市。唐代贞元年间,镇守徐州的张建封,为家妓关盼盼筑楼于此。
见白居易《〈燕子楼诗三首〉序》。
'19'中馈无人:谓无妻子。
'20'燥急:焦急。燥,焦。
'21'表表:品德卓异。
'22'肃:敬,敬请。
'23'刀砧盈耳:耳中充满切菜剁肉的声音。砧,案板。盈,满。
'24'要:主要。
'25'阳台:传说中的台名,此指二人合欢之处。详《犬奸》“云雨台”
注。
'26'豚儿:谦称自己的儿子。
'27'不齿群众:被众人鄙视,瞧不起。
'28'名分(f èn 奋)之嫌:依封建礼教,大伯不得过问弟媳之事。名分,名义地位及所应守之本分。
'29'析:分家产,俗谓分家。
'30'先驱狐狸于地下:首先死去的委婉说法。狐狸居荒坟之中,为其驱
狐清圹,即先进入坟墓。
'31'“阳绝”二句:谓在阳间绝后而至阴间生子,这都是乃弟对死去的兄长友爱之诚感通了上天所致。绝,绝嗣,无子接代。嗣,后嗣,子息。
'32'“恐承”二句:恐怕继承绝后产业的兄弟,不肯收留顾恤。绝产,绝嗣之人的产业。按封建宗法制度,无子绝嗣者,当由兄弟之子承继其产业。
三生
湖南某,能记前生三世。一世为令尹'1' ,闱场入帘'2'。有名士兴干唐被黜落'3' ,愤懑而卒,至阴司执卷讼之。此状一投,共同病死者以千万计'4' ,推兴为首,聚散成群。某被摄去,相与对质。阎王便问:“某既衡文'5' ,何得黜佳士而进凡庸?”某辨言:“上有总裁'6' ,某不过奉行之耳。”阎罗即发一签,往拘主司。久之,勾至。阎罗即述某言。主司曰:“某不过总其大成;虽有佳章,而房官不荐'7' ,吾何由而见之也?”阎罗曰:“此不得相诿'8' ,其失职均也,例合笞'9'。”方将施刑,兴不满志,戛然大号'10';两墀诸鬼,万声鸣和。阎罗问故,兴抗言曰'11':“笞罪太轻,是必掘其双晴,以为不识文之报。”阎罗不肯,众呼益厉。阎罗曰:“彼非不欲得佳文,特其所见鄙耳。”众又请剖其心。阎罗不得已,使人褫去袍服,以白刃蠡胸'12',两人沥血鸣嘶。众始大快,皆曰:“吾辈抑郁泉下,未有能一伸此气者;今得兴先生,怨气都消矣。”哄然遂散。
某受剖已,押投陕西为庶人子。年二十余,值土寇大作,陷入贼中。有兵巡道往平贼'13',俘掳甚众,某亦在中。心犹自揣非贼,冀可辨释。及见堂上官,亦年二十余,细视,乃兴生也。惊曰:“吾合尽矣!”既而俘者尽释,惟某后至,不容置辨,竟斩之。某至阴司投状讼兴。阎罗不即拘,侍其禄尽'14'。 迟之三十年,兴始至,面质之。兴以草菅人命'15',罚作畜。稽某所为,曾挞其父母,其罪维均,某恐来生再报,请为大畜。阎罗判为大犬,兴为小犬。
某生于北顺天府市肆中'16'。 一日,卧街头,有客自南中来,携金毛犬'17',大如狸。某视之,兴也。心易其小,龁之。小犬咬其喉下,系缀如铃;大犬摆扑嗥窜。市人解之不得,俄顷俱毙。并至冥司,互有争论。阎罗曰:“冤冤相报,何时可已?令为若解之。”乃判兴来世为某婿。某生庆云'18',二十八举于乡'19'。生一女,娴静娟好,世族争委禽焉'20'。 某皆弗许。偶过临郡'21',值学使发落诸生'22',其第一卷李姓——实兴也。遂挽至旅舍,优厚之。问其家,适无偶,遂订姻好。人皆谓某怜才,而不知有夙因也'23'。 既而娶女去,相得甚欢。然婿恃才辄侮翁,恒隔岁不一至其门。翁亦耐之。
后婿中岁淹蹇'24',苦不得售'25',翁为百计营谋,始得志于名场'26'。 由此和好如父子焉。异史氏曰:“一被黜而三世不解,怨毒之甚至此哉'27'!
阎罗之调停固善;然墀下千万众,如此纷纷,勿亦天下之爱婿,皆冥中之悲鸣号动者耶'28'?“
据《聊斋志异》手稿本
“注释”
'1' 令尹:明清指知县。秦汉后一县长官称县令,元代改称县尹,后因以令尹作为知县的别称。
'2' 闱场入帘:做乡试同考官。宋以后科举制度,凡乡会试同考官名帘官。
见《明史。选举志》。闱场,指乡试,详《陆判》“秋闱”注。入帘,指任负责阅卷的内帘官。
'3' 黜落:除其名使其落榜。黜,免去。
'4' 其同病死者:谓同因黜落冤愤而死者。
'5' 衡文:审阅评定文章优劣。
'6' 总裁:官名。明代直省主考、清代会试主司(主试官),均称“总裁”。
见梁章钜《称谓录。总裁主考》。
'7' 房官不荐:清科举制度,乡试分三场考试。头场考毕,其试卷由外帘封送内帘后,监试请主考官升堂分卷。正主考掣房签,副主考掣第几束卷签,分送各房官案前。然后分头校阅试卷。房官可取其当意者向主考推荐,正副主考就各房荐卷批阅,再合观二三场,互阅商校,确定取中名额。因此,房官不荐,则不能取中。房官,为乡会试的同考官。因分房批阅考卷,故称房考官,简称房官。
'8' 相诿:互相推诿。
'9' 例合笞:依例应受笞刑。
'10'戛然大号:指声屈鸣冤。戛然,象声词。大号,大叫。
'11'抗言:高声而言。
'12'蠡(l í离)胸:剖胸剜心。蠡,浅割。
'13'兵巡道:官名。明代各省下均分为数道,由按察司副使、按察佥事等官员分别巡察,称作按察分司,有分巡道、兵巡道、兵备道等。清废副使、金事等官,仍设分巡诸道,简称巡道。详《续通志。职官。按察分司诸道》。
'14'禄:禄命。古指人一生应享禄食(俸禄)的运数。古时迷信认为人一生兴衰贵贱,都是命中注定的。
'15'草菅(jiān 尖)人命:谓轻易杀人。草菅,草茅,喻轻贱。《汉书。贾谊传》:“其视杀人若艾草菅然。”
'16'顺天府:府名,治所在今北京市。
'17'南中:泛指我国南部,即今川黔滇一带,也指岭南地区。见《三国志。蜀志。刘璋传》。
'18'庆云:县名,今属山东省。
'19'举于乡:即乡试中举。详《陆判》“乡科”注。
'20'委禽:致送订婚采礼,谓求婚。详《阿宝》注。
'21'临郡:即邻郡。临,借作“邻”。
'22'学使发落诸生:此指学使到任第一年,对生员进行的岁考。发落诸生,即指岁考毕,学使为试卷定等拆发,分别赏罚。诸生,明清指生员。下文“第一卷”,即一等卷中的第一名。
'23'夙因:即“宿因”,前世因缘。
'24'年岁淹蹇:中年困顿。
'25'不得售:不得售共才,意即考试不得中。售,卖,引申为考试得中。
'26'名场:争逐功名之场,即科举时代的考场。
'27'怨毒:怨恨。毒,痛恨。
'28'“然墀下”四句:谓天下士人因试官失职而被黜落者甚多,只有申冤冥间,阎罗使士子成为试官之爱婿而为之营谋,才能得志于名场。这是对当世岳丈为子婿营谋科举功名的讥讪。墀下,丹墀之下。墀,丹墀,古时宫殿台阶。
长亭
石太璞,泰山人'1' ,好厌禳之术。有道士遇之,赏其慧'2' ,纳为弟子。
启牙签'3' ,出二卷——上卷驱狐,下卷驱鬼。乃以下卷授之,曰:“虔奉此书,衣食佳丽皆有之。”问其姓名,曰:“吾汴城北村元帝观王赤城也'4'。”
留数日,尽传其诀。石由此精于符箓'5' ,委贽者踵接于门'6'。一日,有叟来,自称翁姓,炫陈币帛'7' ,谓其女鬼病已殆,必求亲诣。
石闻病危,辞不受贽,姑与俱往。十余里,入山村,至其家,廊舍华好。入室,见少女卧縠幛中'8' ,婢以钩挂幛。望之,年十四五许,支缀于床'9' ,形容已槁。近临之,忽开目云:“良医至矣。”举家皆喜,谓其不语已数日矣。石乃出,因诘病状。叟曰:“白昼见少年来,与共寝处,捉之已杳;少间复至,意其为鬼。”石曰:“其鬼也,驱之匪难'10';恐其是狐,则非余所敢知矣。”叟云:“必非必非。”石授以符,是夕宿于其家。夜分,有少年入,衣冠整肃。石疑是主人眷属,起而问之。曰:“我鬼也。翁家尽狐。
偶悦其女红亭,姑止焉。鬼为狐祟,阴骘无伤'11',君何必离人之缘而护之也'12'?女之姊长亭,光艳尤绝。敬留全壁'13',以待高贤。彼如许字'14',方可为之施治;尔时我当自去。“石诺之。是夜,少年不复至,女顿醒。天明,叟喜,以告石,请石入视。石焚旧符,乃坐诊之。见绣幕有女郎,丽若天人,心知其长亭也。诊已,索水洒幛。女郎急以碗水付之,蹀躞之间:'15',意动神流。石生此际,心殊不在鬼矣,出辞叟,托制药去,数日不返。鬼益肆,除长亭外,子妇婢女,俱被淫惑。又以仆马招石,石托疾不赴。明日,叟自至。石故作病股状,扶杖而出。叟拜已,问故,曰:”此鳏之难也!曩夜婢子登榻,倾跌,堕汤夫人泡两足耳'16'。 “叟问:”何久不续?“石曰:”恨不得清门如翁者'17'。“叟默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