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匠秘情录之喜神会 林佩-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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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堂摸出镇魂玉含蝉,以朱砂抹了几把,去阴除邪,又用江水洗了个通彻,这时不回缓缓来到身边,同样看着葬玉,咿呀了一声,虽然维持着尸鬼特有的迷茫表情,但或者是季堂与他心有灵犀、又或者是他想得太多,他觉得不回对这块玉有点儿喜爱。
「想看?」他问。
不回眉头倒成微微的八字形,传达出某种纠人的哀怨,嘴轻张,靠近季堂的脸,好像想说些什么。
季堂心口一紧,在这张绝美的脸孔面前,他几乎就要克制不住自己,想在那淡色的薄唇上落下一吻……
他闻到芬芳甜美的香味,是由不回嘴里喷吐出来的,直对他的脸面,让他感受到一种沉沦的渴望。
他又看见不回的嘴角微勾了起来,迷蒙的眼也开始漾出活力的神采,青白脸面泛起淡淡的粉红,还有唇、血色盈满,诱人欲滴。
怎么回事?不太对……但……
如同萎颓的植物遇上甘霖,枝叶舒展开来,生命重临于冷淡的尸鬼身上,就像几日前在江水怒涛中,充满生命活力的不回,光彩夺目,让人无法不看、无法不想、无法不……
不回笑了。
季堂头一晕,脑中响起警讯,不对,不回不应该笑,因为尸鬼不该笑,会笑的,一定是厉鬼!
自保本能让他想要立刻退开,离不回远些,但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他的全身已经僵直,连喊都喊不出一声,因为喉头已经麻痹。
他中招了,但为什么他会中招?谁暗算了他?不回?怎么可能……
一连串疑问自心头掠过,他却怎么想都想不出答案,只能硬梆梆的瞪着不回,他的鬼仆。
鬼仆却已是活色生香,恰如他一直渴望的那样。
黑暗降临,世界昏沉,他沉入黑甜乡里,无知无感无觉。
当季堂再度有知觉的时候,已经是好几个时辰之後的事了,睁眼,一张忧心忡忡的脸孔俯看下来,是章小恺。
黎明前的昏暗时刻,江边寒凉,他不禁打了一个寒颤,还有点厘不清楚状况。
「他们说师兄你会昏迷好几个时辰,让我守在这里……」
章小恺的表情困惑,只怕连他也搞不清楚,几个时辰前发生了什么事。
季堂在章小恺的扶持下坐起来,昏迷前的景象倏回脑海,他看见不回拿走了镇魂玉含蝉,甚至给了他一抹心荡神驰的笑,忠贞的鬼仆背叛了他,而他却完全不知道,不回出现大转变的契机何在。
他活了,但他不应该活,难道……
是听魅搞的鬼?
「你说的他们……是谁?」他艰涩地询问章小恺。
「听魅的尸婢把我困在对岸,然後听魅跟他师弟乘竹筏从岛上回来接尸婢,上头居然还有……」他偷眼看了一下季堂,「不回……不对、虽然长的跟不回一模一样,但……他好像……活着……」
「活着?你……」疑惑与不安让季堂的询问都嘶嘎了起来,「你确定?」
「我不确定,我没太靠近……他们把铁斧留给我,让我自己弄艘竹筏,来这里找你。」
章小恺说到这里,用力抹了抹发红的眼睛,过去他对师兄一意挂念,最担心他在江中灭了顶,好不容易见到了人,却僵硬的如同死尸,要不是师兄呼吸尚存,心跳犹仍,他早就催动竹筏找二师兄一行人拼命去了。
季堂也说不出此刻心中的滋味,他原本以为胜券在握,却陡然间输得彻底,连怎么输的也不知道,那种恼怒在胸口盘旋,挫败、沮丧、愤怒等等的情绪杂陈五内,更别说他在短短的时日里对一位尸鬼钟了情,那种相见恨晚而不逢时的遗憾,此刻全化为无法宣泄的仇恨。
他确定,这一切都是听魅搞出的好事,对方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控制住了不回,还利用他抢走镇魂玉含蝉!
他发誓,一定要找到听魅,抢回他的鬼仆,更要为今日受挫的一切,都施加十倍到对方身上!
十一。面具猗摊
喜神,指的就是赶尸匠所赶的尸,喜神两字是死人的谐音,因为死人两字总让人忌讳,换个称呼,有替人带来喜气的含意。
赶尸界自发兴起的喜神会,每四年一次,由各赶尸门派推出门下弟子参加,一方面让年轻弟子开开眼界,另一方面,还可藉着比赛来观摩其他门派的技艺。
每届的喜神会都有近五十支的门派参加,三分之二以上的队伍会在第一场比试中被淘汰,到了第二场比赛,则会筛选出三位赛者,赢得最後一关的门派,则能荣膺接下来四年的盟主之位,并且负责筹办下一次的喜神会。
当然,喜神会是有些规矩的,比如说,各门派的门主、掌门皆不得下场参加比赛,各门派的选手可以轮替,赢了,是替门派挣面子,而不是为个人。
今年喜神会选择于落星山举办,落星山地形特殊,山腹中几乎都是空的,大大小小的洞穴深藏其中,有些洞穴里甚至会有阴河、瀑布、奇岩怪石等。
在喜神会开始的前几天,各门派几乎都已经进驻各个山洞,其中一个洞穴外头插着鬼山门的旗帜。
鬼山门有个异于其它派别的赶尸术,就是养尸,每个弟子都会训练出自己的鬼仆尸婢,当主子前头敲着阴锣洒纸钱领尸前行的时候,鬼仆尸婢则跟在队伍後头,防止喜神脱队,他们还有背负喜神上下坡的任务,因为喜神能迈动的脚步幅度不大,稍有点坡度的地形便上不了,只能靠背负的方式来通过。
此刻,鬼山门的人或坐或站,鬼仆尸婢则齐齐靠墙。
季堂在洞内,正被鬼山门的掌门师父召唤说话。
「你是门内弟子最优秀的一个,这次的喜神会,为师的决定派你应战,千万别让师父失望。」
季堂本就有心要参加喜神会,若是能拔得头筹,将来出去自立门户时,名头才响亮,当初积极寻找镇魂玉含蝉,也是为了要跟柳溪派的紫檀戒尺争一个高下。
其他师兄弟都在一旁敲边鼓,鼓噪说:「师父英明,季堂师兄一定能连过三关,给咱们鬼山门挣足面子,让师父成为新一届的盟主。」
季堂天资聪颖有野心,已经是门里第一好手,加上他会做人,所以师父派他比赛,众人一致赞同。
为了明天的比试,季堂提早去休息了,这山洞里头还连结着其他小洞,鬼山门几乎能够一人一洞,毫不受干扰。
一个时辰後,章小恺蹑手蹑脚进入,轻摇躺在地上假寐的季堂,「师兄、师兄!」
季堂翻过身,问:「结果如何?」
「我潜到猗傩派居住的山洞外观察了一天,没发现类似听魅先生的人。」章小恺回答。
「那么……不回?」
「也没有!」章小恺全然不掩饰他对那位鬼仆的厌恶,「师兄,你明明知道,跟咱们鬼山门人订过血誓的尸鬼,初期四十九天内,每天都需饮用主子的一滴血,否则会精气萎缩,化成黄土一抱,如今两个月过去了,他没有你的血,不可能还存着!」
「不、听魅那人鬼术多得很,定有其他法子将别人的尸鬼转化成自己的,我相信不回还在。」
章小恺愤愤起身,哼、师兄为什么偏对一个小小鬼仆如此执着?这两个月做师弟的他明明找了几个长相也不差的无主尸体要给师兄练新的鬼仆,结果师兄一个也看不上眼,最後挑了个虎背熊腰的女尸,明显要跟听魅的那位尸婢抗衡嘛!
季堂重又闭上眼睛,有些疲累,离开双龙岭後,他曾经回去听魅先生居住的乱葬岗中,却没等到人,江湖上四处打听,也没有任何消息,听魅这个人像是消失了一样,没人知道他的下落。
他也到猗傩派总部去明查暗访了好一阵子,却什么都没找到,猗傩派的人深居简出,就算出门赶尸,也都在头上戴一个木制面具,谁是谁都分不清楚。
其实,他并非那么看不开的人,两个月过去,他对听魅的恨意稍微减轻了些,毕竟尔虞我诈,人家技高一筹,也没什么好埋怨,惨败而导致的沮丧感也淡化,但奇怪的就是,他一直对不回念念不忘。
一闭眼就看见他,冷淡、冷漠而妖冶,但常常画面一转,那死水一般的眼睛就突然灵动起来,深邃幽渺,直击人心。
有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癫狂了,几乎快要管不住自己,想要直捣猗傩派,找出跟在听魅身边的那位小兄弟,他一定知道不回怎么了!
还好他维持着理智,喜神会在即,任何一派挑衅他派的行为,都会被赶尸中人指责,甚至被逐出师门,如此一来,他也无法在赶尸界中执业,过去学艺的辛苦也都白费了。
喜神会正式开始,第一轮的比赛场地设在一片宽敞的野地上,那里搭起了一座木台,上头坐着几位白发苍苍的老头儿,都是赶尸界推举出来,为喜神会担任监审的长老们。
台下两旁也有遮荫草棚,里头站着由长老们指定的考官,他们负责监看比赛,维持秩序,若发现舞弊,便立刻请人出赛场,取消比赛资格,该门派同时也会被赶尸界所不齿。
更外围一些,一小堆一小堆丛聚着的是各门各派的人,当然,除了猗傩派、鬼山门、柳溪派之外,还有能山姜家、围兽鲁门、伶伦曲家等广为人知的赶尸门派。
各门各门都有各自的特色,比如说,围兽鲁门的人都牵着一只妖獴,伶伦曲家比较简单,不似一般赶尸人以阴锣来领尸,他们吹的是笛子,以笛音来控制所赶之尸。
这其中最特别的,还是猗傩派,从掌门到最新入门的师弟,无一例外都在脸上戴着以白杨木雕刻的狰狞面具,一出场便如同鬼魅登临,赢得所有人的注目。
为什么猗傩派要戴着面具出现?
要成为赶尸匠,有些规矩,其中一条是相貌不能太好看,愈是丑陋凶恶的人,愈能镇慑鬼魂、压克喜神,所以赶尸匠的长相几乎都不怎么样,这点从喜神会里到处充斥丑陋的面容,可以得到验证。
这其中的猗傩派却是个异数。
据说猗傩派始祖是位面目如画的男子,他有志成为赶尸匠,却因为相貌而屡被其他门派拒绝,後来他在一位尸匠的门口跪了三天三夜,对方终不忍心,倾囊相授,之後那位创派人专收容貌姣好的徒弟,赶尸时都会戴上丑陋面具,以补相貌的不足,所以几乎没有人能见到猗傩派人的真实面目。
赶尸界都传猗傩派人人惊世绝艳,提起这派时都面现不屑,但人就是这样,看不到的东西更想看,常恨不得天外刮来一阵怪风,让他们瞧瞧传说中那比娘儿们还美貌的容颜。
猗傩派人可不会随意得遂他人的心愿,他们总是与其他门派若即若离,低声说话,保持既定的神秘感。
季堂也是密切关注猗傩派人的其中之一,他打死里认定听魅的小情人一定就是猗傩派人,要找到不回,猗傩派是关键,但,这派的人在外头总是戴着面具,身穿宽大袖袍,实在难以辨认哪个是小师弟。
太过热切追逐的眼神,或者还是引起了注意,那位据说是猗傩派掌门师兄的面具往季堂方向转来,凶恶的彩脸之下,却是审度的姿态。
「大师兄,怎么了?」一旁同样戴着面具的三师弟低声问。
「……鬼山门对我方特别在意,直盯着这里瞧,也不怕眼珠子掉下来。」掌门师兄很不屑地说。
另一旁的小师弟小声也说:「是季堂耶,看到那个表情没?好像想把我们都吃掉的样子……听说是这场比赛的大热门,场外开了赌盘,以他赢得这回喜神会的呼声最高,大师兄要不要也去下注?」
「关于猗傩派的赔注如何?」掌门师兄问。
「所有人都认为我们胜率不高。」小师弟气愤地说:「太看扁我们了,不知道我们有镇魂玉含蝉在手吗?」
掌门师兄却是笑得贼忒兮兮,当然,那样欠扁的脸色藏在面具下,谁也没能看得出来。
「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