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梦人-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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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想朝博物馆方向前进,猛然注意到玛利雅娜向他迎面走来,胳膊下还夹了一袋文件。依旧是那身一成不变的灰色制服,永远是毛衣、没式样的裙子,以及磨坏的平跟鞋。绾起的发髻让她那张瘦脸的骨架分外突出。“我在办公室的窗户那里就瞧见了你,”她说道,“我们最好还是在这儿谈。”大卫皱起眉头。她指望什么呢?趁这座雕塑令人人心旷神怡的时刻让他服下一粒极苦的药丸,他就能忍气吞声了么?或许是她真的需要先暂时麻痹大卫的神经,再宣布其实他早有预感的坏消息吗?
“您最近造出的梦晶被列进了PPLQ,”她不歇气地往下说,但明显有几句话到了嘴边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它没能很好地经受住抗变态反应的注射,无害性测试的结果也不容乐观。看来您此次的深潜似乎险些碰上噩梦。您受了惊吓,所以作品里浸满了肾上腺素,实验室的工作人员担心这可能对购买者造成不良影响。”大卫扮了个鬼脸。PPLQ是兽医界的行话,意思是熬不过检疫隔离期。
“馆里的预防措施你是知道的,”玛利雅娜低声说,“一旦肾上腺素分泌过度,您的作品就变成了一个不可用的有毒梦晶。现在的安全标准是很严格的,我们不希望有顾客因为刺激性的光芒而受到精神创伤,继而把我们告上法庭。您累了,大卫。接二连三的潜梦大大损耗了您的体力。您应该休息一阵才是。”
大卫直愣愣地盯着她;她的眼睛一眨不眨。由于那尊近在咫尺的雕塑,她摆脱了一些习惯性的动作,嘴唇不像平常那样抿得紧紧的,整张脸都显得轻松而自然。莫非她原本还有点儿……漂亮?她说话的嗓音颇为柔和,而且就此一次,她总算没有力图控制谈话者。“这是她,同时又不是她,”他心想,“就像她的一个突然现身的孪生姐妹……”
“大卫,”她接着说,“我很抱歉,但我们准备暂且取消您的上市资格。您最近的几件梦晶都死于恒温箱。此外,您造的东西也越来越小,买价勉强才够抵偿运费。我们不能再拍卖您的作品了,所以从现在起,您那些玩意儿差不多只能通过小商品商店的渠道销售。如果您无法使自己镇静下来,那就会很快降到超市级别,您的梦晶就得跟家用除臭剂并排放在货架上。您不想沦落到如此地步,是吧?”大卫耸了耸肩。“检疫隔离室跟屠宰场有什么区别?”大卫忿忿然道,“只要稍稍娇弱一点的梦晶没一个能受得了。你们那套测试实在比坦克还猛。”
“您别发火,”年轻女人劝慰他道,她此时的耐心惹人生厌。“还不止这些呢。大部分梦晶的销售保质期是一年,而您的梦晶枯萎得特别快,所以我们只好将期限减为半年。而现在还得再将这一期限缩减到九十天。您也知道,顾客对保质期太短的东西总是不大放心的,他们会感觉花钱买来的是劣等货,所以您的作品根本卖不出去。您必须振作起来才行。近一年之内,您就放弃潜梦吧,这么做会对您很有好处的。”
“这种现象并非人力所能操控,它是不可抗拒的,你只能服从。”
“得了吧,别满脑子浪漫主义调调!虽说我们对梦晶的创造过程不是特别了解,但至少我们懂得怎么抑制潜梦的冲动。只消打一针就行。一针打下去,保管您在十二个月内都不可能再潜梦。当然,我们是不会强迫您的。不过从今以后,您在潜梦昏迷期间将不再享有心理救助。您尽管做梦好了,没有任何人会来照顾您。明白我的意思吗?”
大卫轻轻点了点头。在没有医生看护的情况下潜梦,会有陷入昏迷的危险,通常为期一周,有时甚至还会更长,而且没有任何医疗护理,这意味着没人给他输葡萄糖,任他彻底禁食和脱水。很多潜梦人都是像这样陷在梦境深处活活饿死或渴死的。
“当前政府部门的政策是优先考虑大型梦晶,”玛利雅娜朝索莱尔?马于斯的梦幻雕塑转过身来,低声说,“据我所知,政府计划在每个十字路口都安放几尊与此类似的纪念性雕塑。说实话,我们正在物色一个索莱尔第二,而您不过是专造小摆设的匠人。大卫,您与当今潮流完全是背道而驰的。您那些小摆设属于过去的时代,当时人们还把梦想象成纯粹的私人行为。如今不同了,所有人都聚拢来共同分享艺术作品,在它们带来的抚慰与平和中,大家感情融洽,心灵相通……”
“别遮遮掩掩了,”大卫冷笑道:“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知道,其实真正对梦晶感兴趣的是军队。自从上回索莱尔?马于斯成功地阻止战争以后,军方一直在考虑怎样使梦晶成为一种战略武器。我还知道他们当中有些人甚至想将噩梦制成有形的武器,用来恐吓未来可能出现的敌人……”
“这不过是谣传。”玛利雅娜脸上掠过一丝惊恐的神色,她瞪了大卫一眼,“我劝您不要随便跟人讲。”
“外面还遥传说由噩梦造出来的东西很恐怖,已经导致了好些潜梦者以及监控实验的军方人员死亡。真有这回事吗?”
玛利雅娜把手伸过来,轻轻搭在大卫的胳膊上。“我知道您打心眼里讨厌我,”她面带忧伤的笑意,继续说道,“但我很喜欢您。听我一句,不要单独潜梦,您应该明白后果是什么:不但人会陷入昏迷,而且所有的生理机能将相继停止。让我给您打一针吧,中止这一切……”
但大卫压根儿不听她的话。他的手攥成拳头,揣在衣服口袋里,眼睑半垂,凝视着那尊巨型雕塑。“你们喜欢的是这种艺术,呣?”他嘲讽道,“要够甜蜜、够幸福、够平和……但凡是痛苦的、经历剧变的,或是由生活的不幸孕育出的艺术你们就一概不要。检疫隔离的作用不外乎就是进行筛选。你们对有碍公众感受的东西统统都下了毒手。”
“别那么偏执好不好!?一些梦晶的确是有害的,我们碰到过中毒的病例。有人买了未经批准合格的小摆设,受到它们的辐射而患上了抑郁症。”
“如果你们不想要我了,我还可以走别的渠道。”
“通过梦晶走私贩子吗?那您就彻底沦为非法者了。未经兽医检验就投放市场的梦晶,跟过去的违禁药品没什么两样。千万别趟这淌浑水,弄不好还会坐牢。眼看您的梦晶枯萎得越来越快,我们当然不会袖手旁观。您知道,接受治疗用不着您花一个子儿。无需您掏一分钱,国立潜梦者康复中心就会收容您,这是合同上明文规定的。您有权每隔五年就到医疗机构疗养六个月。”
“多么美妙的假期呀!”大卫冷笑道,“我猜他们没准儿采用的还是体力劳动那套老掉牙的疗法吧?是不是每人都扛把铁镐,一人负责修一段路啊?”玛利雅娜对他的讽刺无动于衷,脸上还隐约闪过一丝微笑。有那尊硕大无比的梦晶镇守此地,她想生气也发不了火。尽管碰了钉子,她的情绪也没有丝毫波动。“他妈的!”大卫突然间想冲她大骂,“臭婊子!倒霉鬼!蠢婆娘!没人要的!”他敢打包票,她一定会始终面挂宽容的微笑,欣然接受这通劈头盖脸砸过去的污言秽语。她就像一个丧失痛感的病人,此时要是给她做截肢手术,她保准连哼都不会哼一声!大卫转身走开,免得自己一时忍不住,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举动。
他进了一家咖啡馆,喝下三杯牛奶,接着便去看望索莱尔?马于斯。可惜这位老潜梦人已经认不出他了,见了他嘴也没张一下。他们给马于斯理了个光头,只见他光秃秃的头皮上隆起了好些令人担心的肿块,使整个脑颅都膨胀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淤积在他的骨头表层下面,近乎绝望地企图掰开那骨缝,辟出一条通向外界的道路。大卫在艺术家马于斯的枕边坐了半个小时,最后被一名女护士赶了出来。
他又累又气,拖着步子慢腾腾地走到安东琳娜家。面包商的脸色有些难堪,向他承认说自己刚把他的一件梦晶扔进了垃圾桶,“它是夜里凋谢的,”她嘴里叽咕着,“这会儿都开始臭了。”
。…09…。'秘密冰葬'
或许他真的应该和安东琳娜结婚,恢复正常生活,彻底放弃这门太久以来将他置于社会边缘的艺术?他经常试着设想自己跟这个膀大腰圆的女面包商厮守在一起的日子。只要稍稍施展一下想象力,他便仿佛看见自己穿件贴身汗衫,脸上撒满面粉,深更半夜还在揉面。他将光滑柔韧的面团捏成形,又把分好的小面团儿揉成大小工整的小圆球,这些就是面包心的坯子,接下来只需要入炉烘烤就行了。这样的生活再平常不过。不错,有的时候腰会疼得就像扭断了一样,肩膀也抽筋剧痛难忍,但内心却是无比的满足。黎明时分,等烤好一炉面包,他就可以踱到楼下的院子里,一边悠哉游哉地吸根烟,一边看天色渐明,周围楼房正面的窗户一扇接一扇地亮起灯来。跟安东琳娜……还是玛利雅娜?玛利雅娜也未尝不可呀。只要她一走进梦晶的光晕,不就变得和蔼可亲了吗?好办,在房间里布满梦晶小饰品总该行了吧。每天晚上,她一迈进家门,架上堆积的梦晶便能将她的恶劣情绪一扫而光。眨眼间,她似乎重新回到了无忧无虑的童年,见了什么都咯咯地笑个不停,为一件顶不起眼的事儿也能乐上半天。处于麻醉状态的她,与平时判若两人,就连她那骨瘦如柴的身板也变得圆润丰满起来。是啊,也许他真的应该放弃他的职业艺术家身份,从此做梦只为一个目的,那就是平息玛利雅娜的坏情绪?也许吧……要不干脆从此洗手不干,彻底戒掉这一恶癖?好比那些健美运动员,一旦停练哑铃,便眼看着自己那身引以为傲的肌肉组织一天天萎缩。要不索性把身上这一有害健康的部位给切除掉?坐等大脑衰老下去,日益迟钝,最后就像所有凡夫俗子一样,每夜萦绕在睡眠中的净是些粗劣平庸的梦。天哪!到时候准会梦见一堆既含糊又荒唐、纯属鸡毛蒜皮的琐事,它们不再要求逸出他的身体,凝结成艺术品。等他一觉醒来,梦中的东西便自行消失,不会像不可磨灭的罪证一般顽固地滞留在现实中。那究竟是选择安东琳娜好呢,还是玛利雅娜?一个肉感,另一个骨感……总之都比这个那迪娅强,她就像个飘忽不定的幽灵,让他永远抓不住,不是吗?
那天早上,突然响起的门铃把他从一连串的思绪中拉了回来,当时他正胳膊肘撑在桌上,一如往常地沉浸在冥想之中,上身略微前倾,脸正对咖啡杯,窥视着自己映照在黑色液体中的面影。他打开门,原来是